傍晚時分,天空中飄飄渺渺散落下細小的雪粒子。
散落在庭院中含苞吐蕊數株臘梅上,如凝脂中撒了星星點點的白水晶顆粒,剔透柔美到了極致。
恭親王府內,常寧靜靜佇立在臘梅樹下,站了許久,旁人瞧着,似在認真欣賞臘梅,然而,滿樹芳靄,卻一朵也未入得他的眼。
此刻的常寧,滿腦子盤旋迴蕩的,都是日間懷袖眸光中的情愫。
遠遠地,一個婀娜纖瘦的女子,沿着碎石小徑宛然行近,簌簌的腳步聲打斷了常寧的沉思。
轉回身,常寧不禁微怔……懷袖?
直至女子行至近前,常寧纔看清,原來是蘭草。
蘭草款款行禮後,俊俏的容顏充滿焦憂地凝望着常寧。
定定看了蘭草數秒,常寧又緩緩轉回身,將目光重新落回臘梅枝頭。
蘭草跟懷袖一樣,都是容色姣好的女子,此刻也同她一樣面容憂傷。
然,蘭草的傷感,只是那種我見猶憐的,惹人呵護的。
而懷袖眸中的憂傷,卻是那種讓人不由地心底生悲,情中生戚,胸中憤懣,若是護不得她,便枉爲堂堂鬚眉男兒的悵憾……
"王爺,您去跟萬歲爺開口,要了懷姑娘來做王妃,萬歲爺必定是肯的!"蘭草說的雖然小聲,言辭卻懇切至極。
常寧只笑了笑,下午在宮中的時候,懷袖也跪在地上跟他說過同樣的話。
常寧分明清楚看到她眼裡的絕望,也清楚聽到了自己心裡的疼惜。
若時光可以重來,當初她初入紫禁城時候,太皇太后戲言指婚,他只需點個頭,她或許就當真是他的嫡王妃了。
可是……
如今,他只能冰冷冷地告訴她:"你如今,除了是萬歲爺的,就只能是大清江山的!"
————
懷袖只感覺自己一直在尋找,在層層霧靄中不停地奔跑尋找,腳底的血泡被磨破,鑽心地疼痛也無法阻止她停止尋找。
突然,前方出現一座湖心涼亭,亭中一個白衣翩然的男子,正在瀟灑舞劍。
懷袖心中頓時大喜,飛身奔入亭中,口中興奮大喊:“容若,你回來了,可以帶我走了!”
男子手持劍柄,繼而一個轉身,寒森森的劍尖直指在懷袖的鼻尖。
懷袖驚詫擡眸,卻見容若眸子裡盛着的,竟然是滿滿的怨恨。
“我當初說要帶你走,可你偏要入宮,如今好了吧?不但我送了命,連你也要嫁給葛爾丹啦,哈哈哈……”
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狂笑的容若,懷袖一陣心碎,正欲轉身時,眼前卻被一支玉簫攔住了去路。
懷袖猛地再擡起頭,眼前的白衣男子,卻換成了官千翔。
“千翔!?你是來帶我走的嗎?”懷袖眸子裡再次燃起希望。
官千翔卻是冷冷的撤回玉簫,淡淡道:“你如今已是大清國的,就認命嫁了吧!”
話落,翩然轉身畫作一縷白煙飄散不見了蹤跡。
懷袖只感身心疲倦至極,倚着亭柱,身子緩緩滑落,最後蜷縮成一團,除了淚水洶涌,什麼也說不出來。
突然感覺臉側有一隻溫柔的手掌輕輕爲她擦拭眼淚,懷袖猛地竟那隻手死死地抱住,彷彿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拽住再也不肯鬆開。
康熙跨步走至懷袖房中的時候,就見她在睡夢中不停地落淚。
原本聽聞李太醫說懷袖的足傷復發,突然引得渾身滾燙,高燒不退,他心裡放不下,纔過來瞧瞧,誰知一進門,就瞧見她在夢中流淚。
她這多半是已經知道了那件事,方纔勞心至病吧!
濃濃的憐心牽扯,康熙忍不住取出手帕爲懷袖擦拭鬢邊的眼淚,卻不想手突然被她死死抱住。
“別走,求你……”
懷袖嚶嚀哽咽,言辭中充滿着深深的恐懼,讓人瞧着心越發疼。
康熙的手動了動,睡夢中的懷袖似有隱隱的察覺,緩緩轉醒,眸光轉動,最後停在康熙英挺的俊顏上。
瞬間,收斂起眼中的疼惜,康熙的面色恢復至往日的肅然,抽回手,轉身欲走,錦袍卻被扯住了後襟。
“早知如此,當初何苦……”
康熙冷冷淡淡拋出一句,用力一甩袍袖,甩來懷袖的手,轉身欲再次向門外行,卻聽身後普通一聲悶響。
康熙蹙眉再次轉身,卻見懷袖已翻身掉下了牀,撲跪在自己身後,腳上雪白的羅襪已滲出殷殷血漬。
康熙定定地轉回身,看着懷袖凝望向自己的水瑩眸光,他當然明白那裡面是什麼意思。
定定地站了片刻,霎時,康熙附身將懷袖由地上猛地橫抱起來,放在牀上時,身子也跟着覆了上去。
懷袖只覺自己的脣瓣被靈舌撬開,之後,霸道的氣息長驅直入,似要將她整個人吞噬了一般,炙熱而濃烈……
康熙直至自己吻夠了,方纔緩緩鬆開懷袖,指腹輕撫着被自己肆虐紅腫的雙脣,淡淡開口道:“從今日起,你心裡只允許存朕一個人!”
說完,起身拂袖而去,之留下懷袖獨自怔怔地望着空蕩蕩的房門。
旁晚時分,映雪剛剛提了食盒進來擺放菜品,李德全便從外面走了進來。
一進門便跪在地上給懷袖請安道:“奴才特奉了萬歲爺口諭,請毓妃娘娘移駕昭仁殿,陪侍萬歲爺共進晚膳。”
懷袖愣愣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李德全,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旁邊站立的映雪更是傻了眼。
“李公公,您這是說的哪兒跟哪兒啊,裕妃娘娘不是在她的鐘粹宮麼?您怎麼跑到我們這屋裡給我家姑娘磕頭來了,該不會是還沒睡醒撒囈怔呢吧?”
映雪平日跟李德全玩笑開慣了,此刻邊將李德全由地上挽扶起來,更忍不住說笑。
李德全甩開映雪挽着的手,笑着白了她一眼,嗔道:“這麼大的事兒,是玩笑說的麼?”
說完,繼而轉向懷袖拱手道:“懷姑娘,萬歲爺的聖旨雖還沒下,不過封號卻是已經想好了,您過去就知道了。”
懷袖驟然聽見李德全這麼說,心裡一亂,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
幸而映雪反應快,趕着喚來渙秋和福全進來伺候,見懷袖仍怔愣着,柔聲安撫道:“姑娘且先別亂想,不管怎樣,萬歲爺宣您過去侍駕晚膳呢,您過去了不就全明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