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得了康熙的口諭,此日清晨,李太醫給康熙請過了平安脈,便隨着懷袖的轎子一同去了勤嬪的嫺茹宮。
雖然勤嬪久病臥牀,可請李太醫親自來宮內診脈,卻還是頭一次。
李太醫是康熙和孝莊多年前便欽點的兩宮御用太醫,除非有兩宮的口諭,否則,即便是宮內的嬪妃主子們臨盆分娩,也沒人能請得動尊駕。
故而李太醫一踏進嫺茹宮,闔宮上下的宮人皆倍感驚詫。
銀鈴兒伺候勤嬪略整理儀容後,出來行禮道:“娘娘,李太醫,我們主子整理好了,請進去吧。”
李太醫先禮讓懷袖,後隨之一同走進了勤嬪的內殿。
李太醫剛行入內殿,先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又側目仔細看向牀內側躺着的勤嬪的面色。
診脈後,李太醫略想了想,向勤嬪問道:“娘娘這病,歷任診脈的太醫是否提及陰虛虧漏之症?”
勤嬪點頭:“正是呢,往日來診脈的太醫們皆如此說。”
李太醫手捋花白鬚髯,半眯着眼,略想了想又問:“恕微臣冒昧,娘娘的經事,每年可來得十次之上?”
勤嬪粗略算了算,搖頭:“不能,頂多只七八次而已。”
李太醫輕輕點了下頭,起身走至桌邊,在預先備好的桌前拿起紙筆,在素白宣紙上簡單寫了幾個藥名,待墨跡微幹後,轉交給銀鈴兒。
銀鈴兒看了眼紙上的字,驚訝問道:“紅花,梔子,莪術,只這三味藥嗎?”
李太醫輕輕點頭:“你去尚藥局,取這三味藥的粉末回來,用細白絹縫製成小包,將藥粉放於包內,文火蒸熟後,敷在中渚、水道、關元三處穴位,早晚各一次,其他中藥暫且停服,七日後,微臣會再來爲娘娘診脈。”
懷袖不解道:“往日每逢來給勤嬪瞧病的太醫,無不開一大串的藥名,今日李太醫怎只給開這三味?這病究竟是個什麼情景?”
李太醫笑道:“往日的太醫來給娘娘診脈,又見娘娘冬日體虛尤甚,且脈搏弱滑,必定當做陰虛虧漏之症醫治。
今日微臣爲娘娘診脈,卻發現娘娘的脈象中略帶弦脈症,故而才問及娘娘的經事,果然有阻,有阻若不通,不論服多少補藥,都是枉然。
微臣今日給娘娘開的方子暫且停補,只通鬱阻,七日後,臣再來看脈象,酌量進補,方能頤養身體之虛。”
李太醫說完,與懷袖和勤嬪行禮後便去了。
送走了李太醫,勤嬪不禁笑嘆:“幸而今日你請了這位老神仙來,原不知我素日服的那些苦藥湯,竟冤枉受罪了。”
懷袖笑道:“如今也不算晚,只要能醫好你的病,就算去給萬歲爺磕頭,我也要將李太醫給你求了來!”
勤嬪輕握懷袖的手,搖頭道:“你如今初升妃位,雖有萬歲爺寵着,可畢竟位置還沒落穩,切莫因我的這些小事而落人口實。
眼下是萬歲爺疼你,方纔允了你帶李太醫來瞧我,日子一長你就明白了,萬歲爺心裡,其實並不想各宮嬪妃往來頻繁。”
懷袖蹙眉:“這卻是爲何?整日悶在這深宮中,本就鬱郁無聊,若這幾個人還不許走動,豈不是更顯寂寥無趣?”
勤嬪淡笑:“自古後宮無不與前朝權勢密切相關,而皇上最厭惡的,便是拉幫結派!”
懷袖聞言,緩緩點頭,突然明白爲何裕妃,惠妃,寶蘭及各宮主位皆甚少來往,原是害怕康熙厭棄所致。
勤嬪見懷袖沉思,淡淡道:“這幾日,你可覺身上有何不舒服麼?”
懷袖見勤嬪突然問起這個,一時只覺莫名,搖頭道:“只腳傷變天時偶有微痛,其餘的並無不適,你爲何突然問我這個?”
勤嬪向門口的銀鈴兒看了一眼,銀鈴兒輕輕點頭,又悄悄地扯了下映雪的衣袖,帶着衆人紛紛推出門外。
“前日,你送我的那兩盒秘製香料,當真是從內務府得的?”勤嬪問道。
懷袖點頭:“內務府的公公送來時我並不在,是映雪收的,說是聽聞我喜歡薰香,特地送了過來的,你爲何突然想起問這個?”
勤嬪微垂眼簾,細想了片刻,輕聲道:“如此,倒也說得過去,你如今初升妃位,又深得萬歲爺盛寵,內務府的公公巴結你也屬正常,只是……”
勤嬪說了一半,繡眉卻蹙地越發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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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袖問道:“究竟怎麼了?你有什麼話,還需瞞着我嗎?”
勤嬪擡起眼簾,定定看向懷袖:“既然如此說,我就不瞞你,這兩盒子秘製香料中,攙了滑胎藥!”
懷袖聞言,驚地一時竟說不出話,目光怔怔望着勤嬪:“你是如何得知?”
勤嬪便將銀鈴兒碾香辨藥細細說與懷袖。
懷袖聽完,手中輕叩茶碗,緩緩垂下眸子,前後細想此事,屋內一時靜默無語。
片刻,懷袖忽然擡起臉道:“不對,這香或許只是個湊巧!”
“爲何如此說?”
懷袖卻篤定道:“我素日也自己做香料,那日我瞧這香料時,清楚記得其中已生了些許的暗斑,香料陳久則生斑,這一點確實無疑。
且內務府向來保管東西皆屬皇家貢品,因此極其細緻,這香料絕不會是因保管不當所致,因此,我敢斷言,這香料製做時間,必定在半年以上,且時間絕不會太短。
而那個時候,我尚無任何封妃的徵兆,因此,這香中即便是攙了此藥,也絕不是針對我而來!”
勤嬪美眸轉動,霍然一驚,而此時,懷袖也突然反應過來,兩人相視時不由都睜大了眸子。
“蘭妃!”二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沒錯,若是半年前,那時候宮中只蘭嬪一人懷着身孕。”勤嬪說話時,用手輕輕撫着手中的杯盞,似是仔細盤算着寶蘭當時的孕期。
懷袖卻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我記起了,映雪曾說過,這香是兩廣總督吳啓特別在當地尋了製作香料的藝人,做了當地特製的香料敬獻給萬歲爺的。”
勤嬪蹙眉道:“難道是裕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