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被紹凡的話噎楞在了原地,直到紹凡走出了大門,才轉眸對着沐自修冷冷一哼:“沐侯,你果然養了一個伶牙俐齒,滿身本事的女兒!”語落,也是轉身出了正堂。
蕭王在隨着太后轉身之時,對着沐自修輕輕的道了一聲:“子時。”隨後,跟在太后的身邊,出了暉仁宮。
蕭王的小動作,並沒有避開沐雲白的眼,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蕭王對自己父親說的悄悄話,一直到整個正堂徹底的安靜了下來,才上前幾步,滿是擔憂的站在了沐自修的身前。
“父親,爲何蕭王會對您……”話還沒說完,他忽然如醍醐灌頂一般的頓徹,“父親,難道說,您打算投靠蕭王?”
沐自修緊了緊眉峰,並沒有回答。
而他的沉默,正好讓沐雲白明白,這是他的默認。
“父親。”壓低了幾分聲音,沐雲白又道,“蕭王的野心,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殘忍,父親您既然決定了扶持太子登基,現在又怎麼會轉投蕭王?”
雖然他是蕭王身邊的副將,但是他的心並不是完全追隨着蕭王的,因爲蕭王雷厲風行的辦事作風,和處理問題那殘忍的手段,是他不敢苟同的。
所以當他還在三珈關,聽聞到沐氏一族決定扶持太子登基時,是開心的,因爲相對於殘忍的君王,他更希望元清這個天下,能夠交給一位明君來坐擁。
只是現在,面對自己父親的二次抉擇,他是真的茫然了……
沐自修看着已經足夠可以獨當一面的沐雲白,輕輕的嘆了口氣:“雲白,不是所有的問題,都如同表面一樣的簡單,而爲父就算投靠了蕭王,也並不是爲了幫着他謀權。”
聽着沐自修的承認,沐雲白豁然雙眼瞪大:“父親,我不管您有着什麼樣的理由去投靠蕭王,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您的抉擇,有可能讓阿姐掉進深淵之中,永遠的萬劫不復?”
“是啊。”沐自修輕輕垂眸,“今日太后與皇上的舉動,無不是在試探着什麼,不過還好,有扶夕抵擋了下來。”
“父親,您怎能如此自私?”沐雲白不敢相信的搖頭,“您明知道阿姐是那般的喜愛着皇上,您怎麼能,怎麼可以,只是爲了自己而不顧及阿姐?您可曾想過,也許是因爲您的抉擇,皇上和太后,將會對阿姐產生間隙,您可曾擔心過,阿姐以後在深宮之中,將會因爲您的選擇,而如履薄冰,您怎能這樣?阿姐是您的女兒啊,她是無辜的。”
他從來沒想到,自己回國後的第一日,見到的不是喜悅的重逢,不是親人的團聚,而是讓充滿噁心和讓人作嘔的相互算計與試探,這不是他要的親人,亦不是他要的家,這樣的一切,只是讓他感覺到生生作嘔的厭惡。
“放肆!”沐自修因爲沐雲白的話而暴怒,豁然掄起了手臂,可見着沐雲白那同着沐扶夕一樣堅定的眼,是他怎麼也落不下去的手掌。
正巧此時,孀華與婉晴端着茶水走了進來,正巧撞見此幕,嚇得她們二人當即就跪在了地上。
“犀利話來……”托盤中的熱茶,因爲她們二人的慌張,而滾落出了托盤,摔在了地面上。
突如其來的嘈雜聲,讓沐自修落下了自己的手臂,擡眼看着沐雲白半晌,輕輕的道了一句:“雲白,生在我們這種大家族裡,有很多時候,你所做的決定,將會維繫到你身邊所有人的安危,我怎能不心疼着我的女兒?但是我絕不會爲了自己的女兒,而放棄掉整個家族,這是使命,也是我不能推卸的責任。”語落,在婉晴和孀華的驚愣之中,轉身走出了屋子。
沐雲白呆愣愣的看着沐自修遠去的背影,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一直剛毅的父親,蒼老了許多。
雖然他不明白沐自修話中的寒意,但是他卻是能感覺的出來,沐自修對於沐扶夕的心疼。
刑部是建立在元清皇宮之中的天牢,能被關進到這裡的人,最次也要是個當朝從一品。
沐扶夕不知道自己能來刑部,是不是要感激涕零,畢竟,雖然是天牢,但並不是誰都有資格住進來的。
在衆多士兵的簇擁下,刑部足足有兩米高的紅色雕漆大門,被用內向外的打了開,一名穿戴盔甲的士兵,邁步走出,只是望了望沐扶夕,不曾言語。
“太后有命,讓皇后娘娘進刑部思過。”其中一名士兵,站了出來,對着那開門的士兵開了口。
那士兵點了點頭,側身而站:“人留下,你們可以回去了。”說着,對着沐扶夕伸出了手臂,“進來吧。”
只要是送進到刑部的人,無論是官高几品,到了這裡,你便是一個待罪之人,所以刑部的人見了高官亦或是妃嬪,均是無需下跪問候,也沒有太多的驚訝。
沐扶夕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畏懼,邁步進了門檻,隨着跟在她身後的士兵將門關死,一陣夾雜着陰冷的寒風,吹進了她的脖頸。
放眼望去,整個刑部的院子裡,被清理的十分乾淨,沒有沐扶夕想象中的骯髒與腥臭,亦或是隨處可見的刑具。
她一步步隨着那士兵朝着天牢的入口走了去,差不多半盞茶的功夫,她終於見識到了這座整個元清城裡,修建的最爲結實的牢房。
“你在這裡等着,我去去就回。”
那士兵說着,先行走到了天牢旁邊的一排小房子裡,隨後,不過是片刻,那士兵便是帶着兩名士兵走了出來,在那兩名士兵的手上,沐扶夕清楚的看見了,那帶着生鏽鐵鏈的夾板。
“皇后娘娘。”還沒等沐扶夕問出口,那打頭的士兵便是先行開了口,“天牢的規矩,您進去之前,必須夾上您的雙臂與雙腳。”他一邊說着,一邊在脣角上掛起了淡淡的譏諷,和抹不去的嘲諷之意。
因爲那士兵在說這話的時候,早已做好了沐扶夕會反抗的準備,雖然這樣的刑具,只有幾斤重,但這樣的恥辱,卻足有萬斤沉,並不是嬌生慣養的女子能夠承受的住的。
當然,這也是爲何他會再喚出兩名士兵的原因。
曾經很多有因爲種種原因而被打入天牢的妃嬪,她們有的假裝冷漠,有的佯裝淡定,但是每當看見這個刑具的時候,都是會本性全露的大呼小叫着,甚至是有的人會以死相逼。
他們這些常年看管天牢的士兵,因此早已被磨練了出來,以前是用說服的方法,到了後來,他們便直接用強的。
因爲這些妃嬪太過嬌生慣養,根本受不得一丁點的委屈,無論他們如何勸說,她們都是不會乖乖就範,所以他們決定直接用強的,省時又省力。
沐扶夕垂眸看了看那士兵手上的刑具,又擡眼瞧了瞧那幾名士兵輕蔑的模樣,沉默了半晌,不禁是笑了。
“你們這是作何?難道還怕我一個區區女子,將天牢打個洞,然後逃之夭夭不成?”
如果她要是沒看見那些士兵掛在面頰上的譏諷,那麼她會直接沉默的帶上刑具,畢竟到了一個地方,她就要遵守一個地方的規矩。
但是,現在那些士兵的譏諷之意是那般的明顯,她若是不吭聲的就這麼順了他們的意思,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想輕蔑她沐扶夕可以,但是,要拿本事來說話。
打頭的士兵聽了沐扶夕的話,先是一愣,隨後也是笑了:“皇后娘娘,您如此爲難小的們,只會讓您自己更不舒服而已,您沒聽說過一句話麼?叫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這些士兵,常年在刑部之中,被來看望犯人的人奉承和巴結慣了,所以在他們的眼裡,根本就沒有什麼高官大臣。
況且,現在沐扶夕不過是一個待罪的皇后,既然都被打入了刑部,那就說明這個皇后在後宮之中,根本就是個微不足道的人,既然是微不足道,他們又有何可畏懼的?
在天牢枉死的冤魂根本不計其數,他們倒是不介意再增加一個女鬼。
“哦?”沐扶夕輕輕一笑,頷首點頭的打量起了這些個傲慢的士兵,“我一直都是將虎落平陽被犬欺這句話,當個笑話來聽,沒想到有朝一日真的自己經歷時,是這般噁心的讓我乾嘔。”
“你……你別太放肆了!”後面的士兵,被這難聽的話,當即刺激的收斂起了笑容。
“放肆?”沐扶夕嗤聲一笑,凜然於一身,沒有絲毫畏懼,“你們不過是這個皇宮之中的幾個小奴才而已,現在竟然也敢喊出‘放肆’二字,這樣的話,從你們的口中說出來,你們也不怕閃了自己的舌頭麼?”
“你……”打頭的士兵,沉下去了臉色,看着沐扶夕半晌,忽然又是笑了,“我們那你當個人看,稱呼你一聲‘皇后娘娘’,如果我們不把你當人看,你連站都站不起來,刑部是什麼地方?哪裡輪得到你來撒野?別忘了,你就算是皇后,也不過是一個被打入冷宮的皇后。”
“不對。”就在那士兵的話音落下之後,那另外的兩名士兵跟着附和出口,“冷宮可是要比刑部好得多,起碼進了冷宮的人還有出來的可能,但是進了刑部的人,歷來都是有去而無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