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根思慮良久.“你的意思是裡應外合.”
“談不上裡應外合.只需你們按兵不動、見機行事.對戰的事情自有我們.只要成功.蘇合得到了他想要的.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而我們也做了我們該做的事.總的說來.格根首領是得利最多的人.您覺得如何.”
格根鷹眼陰騖.“你既然知道我和蘇合的關係.就不怕我們真的連成一線.最後大舉反攻大晉國嗎.”
“怕什麼.大晉國人才濟濟.實力雄厚不是你們能比得上的.況且蘇合與你都是仁義爲政.最關心的還是百姓的生死.未免將來的倒戈.我們可以再次簽訂和平協議.”
格根露出霍卿進帳後的第一絲笑容.剛硬的臉部柔和了許多.“邊關這麼多年.大小將領我都有所瞭解.敢問你究竟何人.”
“看來我們是達成一致了.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說話算話.”
“我憑什麼相信你.這麼大的事情.光憑你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如果真是這樣.邊關兩位將軍也不必死守這兒三年.我承認你的解決之道不錯.但能不能成事怕不是你一張嘴皮子就能了事的.如果真要我相信並配合你.必須拿出些誠意來.”
格根說着話從懷裡掏出那條項鍊輕輕摩挲.“這個只是烏尤公主的佩帶之物.若說是你的誠意只怕太勉強了吧.”
“那首領覺得什麼纔算是我們的誠意.”
格根嘴角一絲笑意.“今日你過來與我圖謀的是蒼生社稷.我承認你的口才很好.也讓我心裡有幾分心動.但小心謹慎是我能活到今天的理由.我與你素昧平生.若是沒有相等的誠意.你讓我如何冒險.”
霍卿沉默.沒想到此人的心志如此堅定.不過這樣也好.容易搖擺的人也常常是最會出爾反爾的人.只是這誠意……真有幾分爲難她.
思量間.帳外傳來通報聲.話語急促焦躁.“首領.蒙醫求見.”
格根快速移步到帳篷外.透過掀開的簾子.霍卿看到一位頭戴帽子的白鬚老人一臉憔悴.見到格根來不及行禮便被制止.
格根言語焦慮:“蒙醫.他們怎麼樣了.”
“回首領的話.天氣炎熱.病人的病情越來越重.而且有蔓延的趨勢.雖說往年有過類似的情況.可病情不嚴重.少數的死亡還能承受得住.可不知道什麼原因.今年疫情尤爲嚴重.根本控制不住.再這樣下去……我們部落就要亡了呀……”.
“蒙醫.你可是草原醫術最好的人了.再想想辦法.求你了.我這就去看看……”.
蒙醫阻止了格根要離開的腳步.“首領.萬萬不可.這可是會傳染的鼠疫.若是您有什麼閃失.我們呼倫就完了.”
商量了良久沒有對策.格根心情鬱結煩躁.再走進大帳時看到裡面的人正站在牆面.擡首仰望牆上的輿圖.背手沉思.身形瘦削挺拔.彷彿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秦兄.請回吧.你的建議我自會好好考慮的.”
霍卿沉吟片刻.轉身看向格根.“沒想到我們的合作這麼順利.剛纔我還在思考如何提出我的誠意.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草原本就是鼠疫的多發地.首領不必驚慌.我有醫治鼠疫的藥方.只要照顧得當.至少八成的人有希望病癒.”
“當真.”
“自然是真的.其實我的藥方原本可以不拿出來.從敵方的角度來說.草原的鼠疫無非是我們最大的助力.我們甚至可以不戰而勝.可那不是我們的大晉國的爲人之道.不知這麼說.首領有沒有收到我們的誠意呢.”
“好.那就一言爲定.”格根現在無計可施.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一切都不如人命重要.
醫者父母心.沒想到六年前的鼠疫竟然是無心插柳之事.叫來蒙醫細細詢問商量.霍卿開了處方並詳盡寫下了醫囑.一旁的格根看着蒙醫霎時神采飛揚的臉.心也落了地.
看着漸漸暗淡的天色.霍卿起身告辭.“我已做了該做的.接下來就看首領的了.至於烏尤公主……”.格根有些不自然的臉讓霍卿有幾分好笑.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百鍊成鋼繞指柔.“蘇合與烏尤公主的關係極好.一個至情至性的女子.只要你好好待她.必定會有回報.我與公主並沒有私情.以此爲藉口只是爲了達到此次的目的.還請見諒.”
大晉未央宮
上官宗叩跪在地上一動不動.透過眼前灰色莊肅的金磚他能看到自己內心的幾許忐忑.
這幾年他們三個兄弟已經有了各自的府宅.上官翰的皇子府距離皇宮最近.可見父皇在心中應該是更偏愛上官翰的;而他被賞賜的府邸位於京城最繁華的街道.卻更有利於他的出行和人情往來;至於上官尋的府宅確是在臨近郊外.用父皇的話說.這是爲了方便他那生性不羈、動不動就出遊的性子.他的那個三弟這幾年出遊得不見人影.所以父皇也格外器重他與上官翰.朝廷的許多事務交與他們兩個處理倒也看不出父皇偏頗誰.
這是時辰原本已經過了宵禁.按理說即便是皇子未得傳召也不能踏入宮中半步.他是在晚膳後被父皇身邊的高公公直接宣進宮的.究竟爲了何事.這一路上他竟一點口風都沒探到.
進了未央宮已有一炷香的時間.父皇正在批註奏摺.專注得彷彿周邊任何事情都影響不了他.可越是如此.上官宗越是心驚.父皇是個面色溫和之人.很少動怒.可週圍的人包括他們幾個兒子就是怕他.除了皇帝這一層關係.他們能在溫和麪相之下看到殺伐之氣.
“宗兒.知道今天父皇宣你來是爲了何事嗎.”威嚴有力的聲音打斷了上官宗的思緒.他將自己匍匐的身子壓得更低一些.回話卻是自信低調.他知道父皇喜歡這樣的他.
“回父皇.兒臣不知.還請父皇明示.”
上官靖鴻將手中的奏摺收起放在一邊.結果高公公恰好時機端上前的茶水抿了一口.背靠在龍椅上輕輕閉目.片刻後.擡手示意:“起身吧.”
上官宗遵旨起身.看向父皇那雙雖有風霜但依然俊朗的臉龐.因爲操勞有些憔悴.打量間.上官靖鴻那雙眼睛緩緩睜開.似是能看透人心的眼眸又讓上官宗的心跳快了幾分.
“朕手上有一份王簡新上的摺子.霍休武最近總是閉門謝客.邊關的事情也拖了下來.他認爲霍將軍辦事不力.請求朕將霍將軍調回京.這事你怎麼看.”
上官宗一口的話在肚子裡轉了好幾圈.道:“父皇.王將軍與霍將軍的矛盾由來已久.單憑王將軍一面之詞就下結論還不太妥.近年大大小小的戰事反而讓蒙古佔了上風.可見此兩人的分歧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這種關鍵時刻霍將軍身在邊關卻閉門謝客.一定有他的理由.兒臣猜想他或許是受了傷未免軍心動搖所以暫不露面.也或許是有了重大的部署爲了不泄露軍情纔出此下策.但是不管哪種可能.王將軍與霍將軍是無法共事了.”
上官靖鴻眼睛眯起.“那你認爲下一步該怎麼做.”
“啓稟父皇.現在邊關戰事膠着.年前雪災剛過.據兒臣所知.戶部已經無糧可調.邊關的糧草最多隻能撐上一個月.這一個月之內一定要將蒙古的氣焰壓下.所以不管兩位將軍如果意見相左.大敵當前必須保持一致對外才能勝利.這有關大晉的臉面.不是個人的榮辱.”
“宗兒.霍休武鎮守邊關是朕的意思.當時是想要利用王簡來削弱他的兵力.沒想到兩人旗鼓相當.這幾年誰也沒佔到誰的便宜.他們兩人的這團火是朕點起來的.現如今只能朕來滅了.”上官靖鴻走下龍椅.在上官宗面前站定.“宗兒.朕一直想派人去邊關犒勞將士.至於人選……衡量再三.只能辛苦你了.翰兒畢竟要避嫌.若是派他去.怕是王將軍那邊會有想法.你明白嗎.”
“兒臣明白.父皇請放心.”
“嗯.很好.”上官靖鴻沉吟片刻.“朕的子嗣稀薄.所以更希望你們兄弟三個能和睦.民間有句話說說得好: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所以朕對你和老大並無偏頗想必你心裡有數.翰兒娶了霍休武之女爲側妃.朕知道這是他的幕僚起的主意.這件事情使得朝中大臣包括你都有想法.這也是我想要削弱霍府實力的原因之一.這些我不說你也明白.待這次戰事結束.霍休武班師回京.朕自然有法子處理.所以此次去邊關.你儘管據理行事.懂嗎.”
上官宗一向看似漫不經心的臉上有了明顯的鬆動.連忙叩跪.“兒臣定當竭盡全力周全邊關諸多事宜.請父皇安心.時間有限.兒臣這就去準備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