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震天的戰鼓又敲響了,五千逆軍排着整齊的隊伍來到了龍臺城下。單鐵勇令偏將劉長壽上前搦戰。
劉長壽便提了一條大刀,催動戰馬向前……
此時逆軍大陣距龍臺城下尚有半里之遙,而前方一箭之地便是那個“大鍋蓋”的邊緣了。從“大鍋蓋”再往裡纔是龍臺城牆。
劉長壽現在已經站在“大鍋蓋”的邊緣了,他歪在馬上,先往城上望了望——城上一個日本兵也見不到,空空蕩蕩,就象一座死城。
如果城上有日本兵,或者衝來一員敵將迎戰,他反倒沒有這麼緊張,大不了廝殺一場就是。可是眼前這死氣沉沉的景象卻讓他有了一種莫名的不安。他將目光從城上收回來,打量着眼前似一層紋動的水波的結界……
可能是打孃胎裡出世第一次見到這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一個龐大無比的透明大罩子從天上直罩下來,將若大的一座城池罩住,彷彿一個巨大的“水鍋蓋”罩在天地間,“水鍋蓋”上反射着詭異的七彩光芒,間或有一道閃電繚繞在“鍋蓋”邊緣——如果不是這時不時竄繞閃現一下的閃電,還真讓人無法相信這個透明的大罩子竟然會是一個兇惡無比的邪陣!
劉長壽象雞瞅蛇一樣盯着眼前的“水波”出了好一會神,既緊張又好奇兼害怕——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後來他見這“水波”也沒什麼古怪,便大着膽子用手中的長刀戳了戳——他原以爲會有戳在牛皮或者繩網之類的感覺,因此做好了迎接反彈的準備。誰知那大刀片一戳便戳了過去,完全沒有任何阻擋或者反彈,反倒讓劉長壽嚇了一大跳。
“他媽的,什麼屁‘幻魔刁**邪陣’?這明明就是糊弄老百姓嘛,欺負我是農民是不是?”當即催馬向前,一頭撞入“水波”中……
逆軍衆將士看見的卻是劉長壽兀地沒入了空氣中,先是不見了頭,接着是兩個肩膀和上半身,再是大腿和馬的身子,最後見到的是他的馬屁股——然後馬尾巴一甩,連人帶馬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衆將全都目瞪口呆——此時“大鍋蓋”的兩側沒有任何變化,仍然可以一眼從這邊望到那邊,直望到龍臺城牆。
但是從龍臺城牆下直到大“鍋蓋”的外緣,除了空空蕩蕩的曠野,連個鬼影子也沒有!
劉長壽連人帶馬就這樣從逆軍將士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單鐵勇驚愕之下仍然催馬上前——他也來到了那“水波”的邊緣,想要看個究竟……
忽然間士卒的喊聲大起,單鐵勇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撲!”那“水波”內忽然拋射出無數的血肉,盡數灑在了單鐵勇的身上,將單鐵勇淋成了一個血人!
單鐵勇下意識地催馬後退,“啪嗒”,懷裡早落入了一物,滴溜溜似個渾圓的球——他定睛一看,哪裡是球?分明就是劉長壽的首級!
單鐵勇大驚,慌忙向後退了一箭之地,衝那邪陣內大叫道:“你們算什麼武士?有本事不要躲在烏龜殼內暗算壞人,出來與你單爺爺大戰三百個回合!”
“哐哐哐……”後陣卻敲起了收兵鑼……
當晚,逆軍大營裡氣氛沉重,單鐵勇首先發言道:“今日我正要進兵,元帥爲何鳴金收兵?”
柳雲飛道:“此是軍師意思——軍師看出此陣險惡異常,爲避免士卒無端送命,故此鳴金收兵。”
石明亮陰陽怪氣道:“那這仗也不用打了,怕死人嘛,大家都回家抱老婆孩子去!”
高應龍道:“請有些同志注意自己的發言,不要在這裡講怪話!如今大哥大嫂心殤未愈,不能領兵打仗,破敵全靠諸位弟兄同心協力!”
屈鬍子道:“全東荒都拿下來了,就剩此一座孤城、七、八千敵寇,本來旦夕就可拿下,這倒好,敵人弄出一個邪陣,倒把咱們都給難住了,俺老屈心裡就是鬱悶!”
小將楊銀忽然道:“軍師不是有‘左道之術’嗎?何不請軍師用‘左道之術’破之?”
孔軍師道:“本道人重申一遍,那是正道,不是‘左道’!不過本道人的道術在夷州時就已用盡,無力乏天,奈何奈何?”
單鐵勇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賢寶道:“你是修真之人,可不可以用修真之法破掉敵人的邪陣?”
單鐵勇的話立刻將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賢寶身上。
賢寶的臉色有些泛紅,吶吶道:“我和嫂帥自從被陳三仁那個狗賊用吸靈大法吸去靈力後,實已失去修真之術,雖然雲妍姐姐殺死‘犴兀馬’,爲我和嫂嫂奪回了靈丹,僅能維持普通的真氣不散,而達不到使用修真之術的境界也。”
衆將全都如一個個的皮球泄了氣:“那,咱們豈不是成了狗咬刺蝟無從下嘴?這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其實還是有辦法的……”一個聲音忽然打破了沉寂。
衆人扭頭一看,原來是雲嬌和賢傑一前一後走進了大帳。
衆人大喜,一齊叫道:“大哥,大嫂……”
賢傑、雲嬌微笑着向衆人示意。
看到賢傑夫妻倆露面,衆將頓時如吃了定心丸,彷彿破陣已經不是什麼難事了——這說明他們夫妻二人終於從悲傷中站了起來,又能指揮打仗了。
雲嬌道:“賢寶妹妹說得有道理,我等修真之術仍未恢復,以修真破敵邪陣顯然未可行。不過,我們可在敵陣對面佈下一個‘英靈回魂’大陣,招幡接引歷次戰死諸將士之英靈,借英靈戰魂庇佑,可破敵頑陣!”
“什麼‘英靈回魂大陣’?英靈戰魂庇佑?”衆將皆丈二各尚摸不着頭腦,以爲雲嬌在說胡話。
試想,人死之後,形體既散,化泥化塵,其靈也自散去,或墮入輪迴,或歸入神位,或到達異世……用最通俗的說法,就是變成了“鬼”,和人世陰陽兩隔,如何還有什麼“英靈”?所謂“英靈”,也不過是人們寄託哀思的一種慰藉而已。但云嬌竟然說得跟真的一樣,這怎不令衆將驚訝?
就連一向以“道士”自居的孔亮也對雲嬌的說法產生了懷疑。
賢傑道:“妍妹所說句句是實,就請軍師和諸將按照妍妹所說去做,定能大破敵軍而!”
“妍妹”?衆將這下不止是震驚,簡直是懷疑自己的聽覺出了毛病!看來不是賢傑兩口子瘋了,就是他們全體將士瘋了!
明明是雲嬌站在他們面前跟他們說話,賢傑竟然稱她爲“妍妹”,這真的讓人有點恐懼……
賢傑看出了衆將的疑惑,解釋道:“諸位勿驚——她確是雲妍無疑,只不過,她的靈魄現在暫時佔據了她姐姐雲嬌之身軀而已,攻破敵陣後,她自當退歸神位……”
衆人越聽越糊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賢傑的意思分明是說雲妍的靈魂現在竟附體在她姐姐身上!也就是說,現在和他們說話的竟然是雲妍?
雲嬌——其實應該稱爲雲妍,幽嘆了一聲道:“其實我和我姐姐在前生本是一人,今世才因故分開、各據形體而已,吾即是她,她亦即是吾……人世間分分合合、聚聚散散何其多哉,本是一體,緣何又要分離?可嘆世間多癡人,哪解我心清如水?”
幽嘆畢,雲妍復斂容肅穆道:“諸位將軍聽令,下面聽我調宣!”
衆將心內震撼無比,幾疑自己身在夢中,實在不敢相信雲妍已經借其姐軀體復活,回到了他們中間……
女眷早已嚶嚶落淚,男子漢們的眼眶也溼潤了——雲妍若能回到他們身邊,他們怎不欣喜若狂?
自從雲妍的英靈以天雷之術擊退魔獸、挽救了全體士卒之命後,大家已經將她奉若神明,現在聽她詔宣將令,衆將哪有不遵從的?頓時都畢恭畢敬、熱血沸騰、垂手聽宣……
然而衆將又錯了。
雲妍的將令竟不是對他們而宣。只聽她宣昭道:“我大逆歷次戰死諸將士英靈聽令:托塔天王周柱、巨靈將軍楊賢安、神武將軍普濟、女英將軍顏如雪、靈慧將軍文秀英、忠勇將軍韓青……”
原來她宣昭的竟是戰死諸將的英靈。
衆人面面相覷……
雖然他們一直都很思念這些逝去的戰友,但當聽到雲妍在召喚他們的英靈時仍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何況雲妍附在雲嬌身體上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是那樣的詭異……
雲妍宣昭完後,帳蓬裡並沒有異樣的變化。衆人正在驚異,懷疑這件事的真僞時,忽聽帳蓬髮出了沙啦啦的響聲,彷彿被大風吹過一般——其實並沒有颳風,是帳蓬自己在抖動!
衆將的眼裡都露出了激動的神色:亡故的戰友真的回來了!
由於衆多戰死將士英靈的聚集,帳蓬裡霎時變得陰風悽悽,人人都只覺得身上寒氣徹骨,冰入骨髓,連陽氣最盛的人都打了兩個冷顫……
這時賢傑也露出激動和欣喜的神情,似乎正在接受亡故衆將朝拜,他還邁步向前,隔空往上扶物——似乎正在攙扶起向他朝拜的諸戰死將士……
忽然雲妍轉頭對他道:“姐夫,龍彪將軍現在帳外,因其思忖叛忤之罪,自感罪孽深重,不敢擅入,請姐夫定奪!”
賢傑道:“喏,可令龍彪進見!”
然而帳蓬劇烈抖動起來,陰風狂飆,似乎要將整個帳蓬都要拆散掉!
衆將駭得魂不附體,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只聽雲妍又稟道:“姐夫,諸位將軍憎惡龍彪忤逆,不許他進見,龍彪再拜,懇請恕其罪!”
賢傑只得上前,先是焚了一柱香,好言勸慰了一下戰死諸將士的英靈,懇請諸將士原諒龍彪的罪孽,接着又痛斥了龍彪一番,然後懇請諸位英靈放龍彪進帳。
然而陰風不減——戰死諸將士英靈憤懣未平,不肯原諒龍彪,龍彪只得在帳外拜了三拜,化陣陰風,含愧而去。
雲妍接着對賢傑道:“諸將士急欲請纓破陣,請姐夫下令吧。”
賢傑道:“喏!”乃更衣,率全體將士望空焚香禮拜畢,發下一隻籤令。
一陣陰風便直往敵營而去……
衆將便都蜂擁出營,觀看英靈怎樣破陣。
“大鍋蓋”依舊籠罩着龍臺城,並沒有任何的變化,和衆將想象中的英靈破陣,必然是排山倒海、地動山搖、氣勢磅礴的大陣勢、大場面相反,竟然是冷冷清清、波瀾不驚。
屈鬍子給自己匡了一耳光:“大哥把破陣的希望寄託在神靈上,這是不是有點太荒唐?”
石明亮贊同道:“我看大哥是氣糊塗了,想不到小姨子的死竟讓大哥如此沉溺,唉……”
“是呀,所謂神靈破陣,我看是扯蛋。”衆將紛紛搖頭。
齊大召卻認真道:“如果是神靈之事是假的,那剛纔帳蓬裡那陣陰風是怎麼回事?”
“是呀,帳蓬如何會無風自動?”另一人也懷疑道。
“你們不要再懷疑了,大哥有令,敵陣已破,令你等即刻進兵!”代元帥柳雲飛出帳傳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