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一名探馬突然屁滾尿流地滾了進來。
“何事驚慌?”賢傑吃驚道。
“報告皇上,倭軍大將百兵衛率領的二十萬援軍正在迅速南下,前鋒已抵達新佐,離江戶不足七十里了!”
“什麼?不足七十里了?”衆將皆吃了一驚。
這意味着敵人的援軍最遲將在明天早上出現在江戶北郊,逆軍將面臨嚴峻的形勢!
孔軍師道:“一定要將敵人的援軍堵住,不能讓他們和江戶城中的敵人會合!”
賢傑贊同道:“對,必須要分兵一部去堵擊敵人的援軍,能不能堵住敵人援軍,將是我軍能不能攻下江戶城的關鍵!哪位將軍願領兵去堵擊敵援軍?”
衆將都爭着要領兵前去。賢傑正無法決斷,雲嬌道:“皇上,就遣皇兒徵東去吧,他應是最合適之人選!”
賢傑猶疑道:“他爲情所迷,天天嚷着要弒我呢——以他目前的狀態,他能勝任此職嗎?”
“他也只是說說而已,哪裡就‘弒’你了?你這樣不稱職的父親,‘弒’了也好!”雲嬌不滿地哂道。
“什麼話?”賢傑不高興地努起了嘴。
衆將都是一陣暗笑——蓋因賢傑夫妻在軍中開慣了玩笑,治軍氣氛十分寬鬆(當然是團結緊張、嚴肅活潑,該嚴肅軍紀時還是要嚴肅執行,該輕鬆娛樂時還是要輕鬆娛樂),象這樣“弒父弒君”的話換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大逆不道的禁忌,但在這裡,幾乎就成了賢傑夫妻的娛樂秀。衆將自然竊笑不已。
“你也知道他爲情所迷,要想讓皇兒走出情惑,不再低迷消沉,唯有委任他以要職,讓他負起責任,在責任的驅使下,他將不得不振作起來,恢復昔日之雄風!”雲嬌娓娓道來。
賢傑仍然躊躇不定:“將此要職委任給徵東,我委實放心不下。”
雲嬌卻拍着胸脯自信道:“皇上,你聽我的沒錯!”
孔軍師也沒轍——他已看出柳雲嬌非要讓自己的兒子出頭,他也不便攔阻,因此只是任憑賢傑夫妻倆決斷扯皮。
賢傑見雲嬌如此肯定,心想妻子的眼光一向沒錯,這次應該也不會差得太遠,終於同意了雲嬌的意見,拔出五萬大軍,組成北上阻擊分隊,阻擊敵人援軍。
賢傑一面命人將任命書送往徵東營中,令他即刻點兵移營,一面從各軍中挑選良將,配屬徵東調遣。
當下調遣了屈通、何來勁、井鳳安三員老將以及陳懷安、周不平、屈天行、楊明月、王香燕、高大山、石樑、曹德孟、華龍、華鳳等一干小將給北上阻擊分隊,同時任命單鐵勇父子爲先鋒,候人馬在校場點齊後,再由總指揮徵東率領,揮師北上。
隊伍很快集合完畢,都列隊在了校場上,等待總指揮發兵。
然而等了大半夜,卻遲遲不見總指揮楊徵東到來,敵軍逼近的消息卻不斷傳來。此時已近四更,單鐵勇等不及了,當下對屈通等人道:“軍情緊急,刻不容緩,我爲前部,自當領軍先行,爲大軍開路;爾等可會合太子後再隨後跟進!”
屈通急得鬍子眉毛都白了大半:“太子也真是的,怎麼把軍情大事當成了兒戲?都火燒屁股了還不來督軍前進,任憑這幾萬人馬象傻瓜一樣站在這校場上……咳,真不知皇上、皇后是怎麼想的?既知太子爲情所困,還派他督率這麼重要的職務,真是昏了頭了!也罷,老單你們父子倆就領先鋒營先行——老單,我可告訴你一聲啊,碰見了敵人千萬不要逞英雄硬拼啊,紮在險要處等待大部隊就行了。”
單鐵勇哂道:“屈鬍子你何時也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
何來勁、井鳳安也勸鐵勇不可輕率冒進。鐵勇並不以爲意,當下和兒子單更雄率領前部一萬人馬拔營先行了。
屈通等人照例等在校場,等候徵東前來發兵。直到五更時,徵東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到來了,他勉強上馬,下令大軍向北進發——昨夜賢傑的命令早在亥時便送到徵東營中。徵東當着傳令兵的面還是跪接了命令,以示對父皇的尊敬和無條件服從。等傳令兵一走,他卻解了衣甲,上了牀矇頭大睡,直到四更時才起了牀,又梳洗磨蹭了半天才趕往校場……
且說單鐵勇父子一路催兵急進,拂曉的時候,小校忽然來報道:“前面發現敵軍!”
單鐵勇虎眉一挑,有神的大眼亢奮放光:“來得好,看我殺小鬼子個片甲不留!”
單更雄提醒道:“爸,咱們還是先搶佔有利地形,布好陣勢,等待大部隊吧,屈鬍子叔叔他們的話沒錯!”
單鐵勇叱道:“傻小子你懂什麼?等大部隊到了還不誤了軍機?咱們正要趁敵人立足未穩,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說罷下令進兵。
單鐵勇爲何要冒險輕進?原來他思忖自己好不容易撈了個先鋒,這次一定要露露臉,打一個勝仗,以洗刷背了十幾年的不邪外號“鐵脖”之名,要讓逆軍衆將對自己刮目相看,特別要讓後輩尊敬自己——這一次小將居多,一定不能讓小輩們輕看了去。
正在進兵,忽然前軍大亂,小校驚慌來報說,倭軍四面圍上來了。
單鐵勇父子登上高處一望,藉着曙光,果見倭軍潮水般地涌來,四下裡旗號亂動,吶喊聲震動天地,將逆軍衝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單鐵勇暗叫一聲:“糟糕!倭鬼子怎麼來得這樣快?如今我軍陣勢未成,如何抵擋?罷了,今天大不了拼死在這裡!”當下提了託天槊,對兒子道:“今日的局面是隻能進不能退,你給我押住陣腳,看我去殺出條血路來!”說完衝進敵人的密集隊形中,一杆託天槊飛舞如風,直挑得倭軍鬼哭狼嚎、屁滾尿流。
然而敵兵越來越多,區區一萬逆軍怎是二十萬倭軍的對手?饒是我中華健兒英勇善戰、以一當十,也仍然無法抵擋敵人的攻勢,眼見得弟兄們一個接一個倒下,援軍卻遲遲不見影子……
徵東騎在馬上搖搖晃晃,一副未睡醒的樣子,軍卒也慢慢前行,不象去打仗,倒象去遊山逛水。
屈鬍子湊上來道:“太子,我軍進兵速度太慢,是不是加快點速度?”
“急什麼?你還怕沒仗打麼?”徵東嘟噥着乜斜了屈鬍子一眼。
這時太陽已經躍出了東山頭,一輪紅日在大氣折射下大如車輪,且絢紅奪目,如染上了人的鮮血!
屈鬍子等將盯着這輪詭異的紅日,心頭都升起一種不祥的感覺……
正行軍間,忽有探馬來報,說我軍前隊遭到倭軍襲擊,已經全軍覆沒,一萬將士盡皆戰死,敵人挾餘威正向我軍衝來。
屈鬍子等人大驚失色,徵東也微微睜開了一下眼皮,但仍未有觸動。
又過了片刻,一騎快馬踏塵而來,跳下一員血染徵袍的青年將軍,撲到徵東馬前大哭道:“太子大哥,我爹他……”
佯狂裝癲、借癡消愁的徵東總算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問道:“更雄,你爹怎麼了?”
“我爹死了,我爹戰死了,嗚嗚……”
“什麼?你爹死了?”屈鬍子驚駭得毛髮都豎了起來,他簡直不敢相信單更雄的話。號稱戰神、號稱鐵脖的單鐵勇死了?他和單鐵勇的交情也算不薄,聽到這消息自然有點兔死狐悲——屈鬍子內心其實並不相信單鐵勇已經死了,因爲單鐵勇每次都能化險爲夷、死裡逃生,這次一定也是一樣,單更雄只是一時找不到爹瞎哭喪而已……
其實,單鐵勇這次卻是真的犧牲了!
他衝進敵人的密集隊形中掄起託天槊左橫右掃,又拔出寶劍亂砍亂劈,斬殺了數百名倭軍和數十員倭將,不幸被亂箭射傷了肩膀,結果撞上了倭軍大將富川明哲,被富川明哲一刀劈於馬下,梟了首級,僅剩下個無頭屍身被單更雄和逆軍士卒拼死搶回。爲了保護更雄脫險,那些士卒已經全部戰死!
更雄說到此,聲淚俱下,同時將眼睛望向馬背。
衆人也一齊將目光望向更雄的馬背,這纔看清單更雄的馬背上還橫着一具無頭的屍身,從那身黑漆漆的服裝和衣甲上看,正是單鐵勇!
“撲通!”這下屈鬍子是傻了眼,腦袋裡嗡地一聲,雙膝一軟,登時跪了下去,咧開嘴象牛一樣的嚎:“我的鐵勇兄弟,好兄弟呀……”
見到了單鐵勇的屍身,徵東也恍如大夢初醒,身子一歪,跌下馬,奔到單更雄的馬前,上前盯着單鐵勇的屍身,怔怔道:“這是誰?他的頭呢?”
單更雄悲悲慘慘哭道:“這是我爹呀,他的頭叫敵將取走了,嗚嗚……”
“這是你爹?單叔叔?”徵東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猶疑不定。
“太子呀,你就別裝糊塗了,這是我的鐵勇好兄弟呀,他真的死了,嗚啊啊……”屈鬍子奔到徵東跟前,哭得愈加悲慘。
“牙格几几!”這當兒,倭軍的喊聲震天動地,他們排山倒海般地衝了過來,企圖一舉擊潰逆軍。
還比較清醒的井鳳安大叫一聲:“弟兄們,殺鬼子呀,爲犧牲的弟兄報仇!”率先衝向了敵陣。
陳懷寧、周不平等小將也催馬緊緊跟上,倭、逆兩軍很快短兵相接、殺成了一團,初升的旭日下,只見刀光閃閃、鮮血飛濺,人的咒罵聲、慘呼聲、戰馬嘶鳴聲不絕於耳……
徵東卻盯着單鐵勇的無頭屍身仍在發怔——所有的人都在戰鬥,只有他一人一騎彷彿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