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賢傑平靜道:“你這個妖人,要殺就殺。不過我告訴你,你要挾我是沒有用的,我的妻子兒女、我的衆將士仍然要踏平倭國,取得最後勝利!”
“是嗎?你現在可以回頭看看你的妻子兒女和衆將士的表現。”黑袍人冷笑一聲道。
楊賢傑回頭一看,不由呆住……
只見包括雲嬌、賢寶、徵東在內的全部將領和士卒皆放下了武器,跪在地上!
雲嬌眼含熱淚道:“夫君,請原諒,我們不希望你有事……”
楊賢傑大怒道:“士可殺不可辱,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你們都給我起來,繼續殺敵!誰讓你們向敵人下跪的?你們真丟華夏子民的臉!”
雲嬌綴泣道:“夫君,你若有事,我們打贏了這場戰爭又有何用?”
楊賢傑簡直是無計可想,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麼急轉直下……
“牙格几几!”三浦知良率領衆倭軍又殺了回來,雪亮的鋼刀就要向雲嬌等人的頭頂上落下……
“轟!”一聲巨響,黑袍人象被扯成碎片的爆竹,突然之間化成了灰燼,黑色的衣甲混合着他的血肉滿天飛灑……
半空中,一個藍衣麗影當空而立,正是雲妍!
姐姐、姐夫,妍妹以無象修羅之法擊破了戰魔的法身,它暫時是無法要挾你們了,不過妍妹的靈魄仍然被他拘役,不能和你們相會,唯有期待來日方長了……
姐姐、姐夫再會……無情不如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海角有窮時,唯有相思無盡處……
半空裡一聲幽嘆,麗影飄悠怨舞而去……
有情的人啊,究竟何時才能相會?究竟還有沒有相會的機會?
難道十七年前海船上的一別竟真成了千古?
淚血如雨,這是傷心的雨,痛斷肝腸的雨!
倭國大巫師被擊斃後,倭國天皇終於下詔向大逆軍投降,並召回侵華部隊,解除武裝,立下保證書,永不稱霸,永不侵犯大逆、大唐。
至此,征戰東瀛的戰事全面結束,西太平洋出現了少有的和平景象。
此後的千餘年間,倭國果然沒有再侵犯大唐,並一直與中華保持友好往來。直到明清時期,倭國野心再萌,發動了長達數百年的侵華戰爭(這其中包括戚繼光抗倭、明朝水師和朝鮮軍民共同抗擊豐城秀吉的入侵、一**四年的甲午戰爭和從二十世紀三十年代開始的日軍全面侵華戰爭,直到一九四五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中國人民和世界反法西斯聯盟一道共同將其擊敗,終於結束了日本軍國主義的惡性膨脹。
此是後話,不在本書的表述之中。
大軍就要班師回朝了,但是賢傑父子又起了衝突。
楊賢傑要追究他貽誤軍機、致使過命弟兄單鐵勇犧牲之罪,而徵東也因香子仍然昏迷不醒而舊痼復發,與父親產生了尖銳的對抗……
天色墨黑,楊賢傑獨自來到關押徵東的囚牢裡,父子倆隔着鐵柵欄無言相對。
賢傑嚅動着嘴巴,看着被鐵鏈縛身仍倔強不屈的徵東,眼裡說不出的落寞和哀傷……
他斟滿一盅酒,遞到徵東面前:“徵東,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乃父來送你最後一程……”
徵東擡起頭,佈滿血絲的眼睛打量着父親:只見父親是這般的憔悴和蒼老,那佝僂的身軀更象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
徵東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傷感,他知道老父心裡其實和他一樣爲情所殤,而且比他情殤得更加厲害。
香子只不過是暫時昏迷不醒,自己仍然可以日日陪伴着她,爲她驅憂解悶;可是父親和雲妍姨卻是陰陽永隔、再無相見之期,這份痛,這份哀,又豈是他能比的?
其實父親無非是希望他能認個錯,不要再和他頂牛……父親何嘗不知道在最後階段的戰事中他早已將功贖過?他只要一低頭,馬上就會被冊立爲正式的東宮太子!
不!爲了香子,他寧肯不要這一切榮華富貴,寧肯被父親斬首,去陰間陪他的香子……
正是哀莫大於心死!
可是他才十七歲啊,果真有天大的哀?
他忽然從父親手中接過酒盅一飲而盡,然後一抹嘴脣,幽幽地望着父親道:“父皇,謝謝你來送兒臣一程,兒臣從今不能再在父皇身邊盡孝,望父皇多多保重,同時兒臣亦有一個心願,祝願父皇和雲妍姨能有團聚之日……”
楊賢傑深邃地望着兒子,眼裡的落寞之色更重……良久,他深深嘆息一聲道:“兒子,你又怎能體會乃父的心思……不錯,能和你雲妍姨有重逢之日一直是乃父的心願,但是乃父更大的心願卻是你!你纔是乃父一生的期望!乃父的衣鉢全靠你來傳承,可是你卻……難道那東瀛女子真的能令你不再貪戀天倫樂趣、從而忘君棄父、永絕紅塵?”
“不錯!香子就是我的全部,沒有了她,我還要這副臭皮囊何用?”
“你如此輕生棄世,萬一香子醒轉,而你已不在人世,你又將如何向香子解述?”
“這……香子的精魄不知失落在何處,她是不會醒轉來的,她是不會醒轉來的……”
“你怎知她不會醒轉來?”一個藍衣麗影出現在了囚牢的門口。
徵東一時呆住了,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娘總是一襲藍衣,雲妍姨也總是一襲藍衣,而云妍姨每次出現時總是伴隨着象今天這樣清冷幽昏的氣氛,以至於徵東搞不清今天出現的是娘還是雲妍姨?
“傻孩子,連娘都不認得了麼?”那麗人款款來到了跟前,玉脣輕啓道。
“啊,娘!”徵東大吃一驚。
雲嬌看着賢傑道:“夫君,你先出去,我和徵東兒聊聊。”
賢傑點點頭,默默地退了出去。
雲嬌望着賢傑佝僂的背影,對徵東道:“徵東兒,你不覺得你父親已經蒼老了許多麼?”
徵東默然點點頭。
“你父爲國事操勞,才三十幾歲就蒼老得和一個行將就木之人一般,你不覺得心痛嗎?”
“孩兒知錯了……”徵東吶吶低首,心中確實升起一股愧疚,後悔自己太任性,父親頭上的白髮是自己給他增添的上去的!
“父親不需要你分憂,可是亦不需要你再給他增添煩惱,你可以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但亦不可以完全以你的感受爲主。雖然在你父親要處罰你這件事上我已數落了他多次,但是在對待香子這件事上你亦有錯……你的執迷使你父親倍受傷害。他深知虎毒也不食子,又豈會真的治你之罪?此次征戰東瀛,你父親失去了最過命的結義兄弟單鐵勇,這對他的打擊何其之大?何況還要加上你雲妍姨和他分離十七年陰陽路隔、不得相見,怎不加重你父親心內的痛殤?此二殤已摧傷你父身心不輕,而你竟又使他添新殤——爲了兒女私情,你竟忍心置父母的感受而不顧?”
“娘,孩兒知錯了,可是在香子這件事情上,孩兒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做……”徵東的頭垂得更低……
一陣簫聲忽然在徵東耳邊響起。
徵東一下呆住了……
好熟悉的簫聲!
同那天晚上聽到的香子的簫聲一模一樣,悽婉百轉、悠揚愴惘,彷彿一位多情的女子正在向她的郎君傾訴心曲……
是誰在吹奏?
徵東迷惑地將頭轉向簫聲傳來的地方。
最先進入他眼簾的是無數瓣旋舞飄飛的粉色櫻花,燦爛如夢幻的櫻花。櫻花中,一位白衣如雪、氣質如蘭、舉動若仙娥、行止如舞姬的少女款款而來,一管綠簫正握在手中,簫管正對着她的櫻脣,令人沉醉的簫聲便從那簫中發出……
“香子!”徵東幾疑自己身在夢中,一再揉搓眼睛。
沒錯,確實是香子,真真實實的香子,絕不是在做夢!
“香子!你是香子嗎?”隔着鐵柵欄,徵東向香子伸出了手。
香子撲上前,一把握住徵東的手,放在臉頰邊緊貼着,晶淚滾滾而下:“徵東君,香子終於又見到你了,你還好嗎?”
徵東也激動萬分:“我很好,你呢?”
山崖上,楊賢傑眺望着雲端裡的藍色麗影,哽咽道:“雲妍,謝謝你,謝謝你找回了香子的精魄,算是贖回了我之過錯,令我父子重續天倫之樂,也去了我一樁心病……可是雲妍,我的愛人,你究竟何時纔會回到我的身邊?究竟還要多久?”
雲端裡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我們的命運仍然被戰魔操縱……哪一天它不再能操縱我們時,便是我們重逢之時。”
“雲妍,你告訴我,我們究竟該怎樣對付戰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