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危急之時,忽然鸞鈴響處,谷口衝來一員女將,揮刀直取吳巧。吳巧一見來人,頓時也微蹙了一下眉頭——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女將烏雲!
烏雲一加入戰團,形勢頓時改觀,吳巧招架不住,策馬往回而走。**見主將敗走,也紛紛退卻,逆軍乘機掩殺,終於奪路突圍。不久齊大召、曹一顯、李安生也尋了來,兩下合兵一處。一清點人馬,折損了萬餘。
幸得烏雲又帶來一萬生力軍,挽回了失利的損失。
這時**已經退往鄭州。龍彪見天色已晚,也下令安營紮寨、休息一晚,明日再進兵。
當晚龍彪設宴爲烏雲慶功,一面問道:“烏雲妹妹來得真是太及時了,要不是你,我們可都成了吳巧的刀下之鬼。”烏雲臉上閃過一朵紅暈:“你們不知道,我這一趟領兵前來可費了多少脣舌?大哥說了,你們這一路最厲害的就是唐將吳巧,小妹早想會一會她,因此央求大哥讓我領兵前來助戰,想不到今天碰巧趕上了你們被困驢腿溝。”
“什麼?我們今天被困住的那條峽谷叫驢腿溝?”謝志君一拍大腿道。
烏雲道:“是呀,大哥的作戰地圖上都有那條溝的名字,軍師還特意要我提醒你們不要在這裡中了埋伏。”
龍彪慚愧道:“今天中伏是龍某失察……想不到大哥和軍師早有先見之明。”齊大召道:“這叫什麼‘吃一痔長一塊’……”
“撲滋”曹一顯一口酒噴了出來:“什麼‘吃一痔長一塊’?是‘吃一塹長一智’吧,哈哈……”
衆人都鬨笑起來。烏雲也掩嘴偷笑。龍彪止住笑道:“好了,烏雲妹妹今天也累了,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行軍作戰呢。你們這些人也少喝點‘貓尿’,小心睡覺時**戳你們的屁股眼!”衆將又是一陣大笑。
夜瀾人靜,烏雲躺在自己的帳蓬裡圓睜着閃亮的眼睛怎麼也睡不着——並不是她不習慣軍旅生活,而是她其實有自己的心事。她一直對賢傑暗生情竇,賢傑不知道到底是忙於軍務還是缺少一根筋,對烏雲的愛慕就是不察,這讓烏雲非常的傷心難過。她彷彿又想起了前幾天和賢傑的一番談話。
那天她正在演武場操練騎術和刀法,當時演武場上很空曠,並沒有多少士卒——士卒大多已開往前線。她正演得入迷,忽然有人鼓起掌來,她扭頭一看,只覺得一怔,人都差點呆了,臉上也飛起一團紅暈——原來是賢傑站在旁邊已經看了她很久了。
賢傑一邊鼓掌一邊誇讚道:“烏雲妹妹真好武藝呀,我手下的那些弟兄都不如你……烏雲妹妹,我看你臉色紅暈,是不是有心事呀?”
烏雲羞得低下了頭,不敢正視賢傑的眼睛,心裡卻快活得要死:“傻哥哥,今天終於開竅了,知道烏雲有心事了?”
然而賢傑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瞠目結舌:“哈哈,被我猜中了……烏雲妹妹,愚兄知道你也不小了,也該有自己的心事了,這樣吧,大哥爲你做一個媒可好?你看那單鐵勇將軍,少年英雄、攻城撥寨,爲愚兄立下過不小的功勞,他不僅武藝出衆,相貌也不錯,和烏雲妹妹正好是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
“大哥,你別取笑小妹了,烏雲……不嫁人。”烏雲真的想大哭一場,或者哪裡有條縫便鑽進去。但她畢竟是武女,喜怒不形於色,只是低下頭,看着馬上的鸞鈴出神。賢傑只道她害羞,也沒有過多深究她內心的想法,笑笑道:“當然了,男婚女嫁的事情也不急在這一時,大哥還要去徵詢鐵勇的意見,那嘎小子就算不同意,大哥也不允,非要他同意不可!好了,大哥還要去和軍師商量軍事,就不陪你聊了,你繼續練吧,說不定大哥也會有用得着你出征之時呢。”
賢傑說完,轉身欲離去。
“大哥。”烏雲叫住了他。賢傑回過頭,見烏雲眼裡有點紅絲,還似有晶亮的東西在閃爍,不由一楞道:“烏雲妹妹,你怎麼了?”烏雲慌忙揉着眼睛道:“沒、沒什麼。”她喘息了一下,鼓起勇氣望着賢傑道:“大哥,我想上前線去……我聽說北路軍路途上有唐將吳巧阻路,我想去會一會她……”
賢傑點點頭道:“嗯,你能同我大戰四十個回合而不敗,確實是吳巧的勁敵,你可領一萬兵馬前去相助龍彪。”
烏雲現出一絲喜色:“大哥,你真的讓我上前線去殺敵了?”賢傑點點頭,忽然又想記起什麼,關切道:“烏雲妹妹,那吳巧實是一員巾幗悍將,武藝高強,你和她交戰時千萬要小心,不要硬拼……記住,大哥不希望你有事……”
烏雲聽了賢傑這話大受感動,心道:“原來大哥心中還是關心我的……”她忽然想要開賢傑一個玩笑——其實也有一半是認真:“大哥,你怎麼就這麼小看小妹的身手呢?萬一小妹把那位吳巧……吳姑娘殺了,你會不會心疼?”
賢傑一楞,心道:“這丫頭片子還挺會刁難人。”當下道:“你殺的是敵將,大哥高、高興都還來不及,怎麼會心疼呢?”
烏雲狡黠地一笑:“大哥言不由衷。”
賢傑搔搔頭皮,還真有點犯難,不知爲什麼,他突然替吳巧緊張起來,還真怕吳巧有事,“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爲什麼會替她擔心?我爲什麼會有這種不安的感覺?”賢傑怎麼也不明白心裡爲什麼會有這種感受——心疼的感受,爲一個敵對一方的女子心疼!
賢傑的目光落到烏雲身上,看着烏雲那張純真俏美、豔若桃李的臉,心下也是一動。他忽然有點後悔,不該答應讓烏雲上前線,更不應該答應讓她去戰吳巧,無論是她有事,還有吳巧有事,都是他不願意見到的。此刻,他的心裡竟然被這兩個女子牽扯成了一團亂麻……
“大哥,”烏雲甜柔柔的聲音又在他的耳邊響起,“別犯愁了,吳姑娘不會有事的,當然,我也不會有事……我會找到最好的解決辦法,說不定,我會把吳姑娘完完整整帶到大哥面前來……”烏雲說着,故意調皮地擠了擠眼睛。
賢傑卻輕鬆不起來,他只覺得舌頭也有點僵硬不聽使喚了:“那、那樣是最、最好不過……”
其實烏雲通過剛纔的試探更加多了一層絕望:因爲楊賢傑根本只是把她當作一個妹妹去關心,而不涉及其他的情感。相反,賢傑卻對那吳巧流露出了過多的關心,那種關心明顯的是情人式的關心,也就是說,那吳巧已經俘虜了賢傑的心,而賢傑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在大哥眼裡不如吳巧……”烏雲的心早已被憂傷浸透了,但她在賢傑面前卻只能裝出若無其事、很開心的樣子……
烏雲收回思緒,輕輕一聲呵嘆,任淚水無聲地順着臉頰流淌……
旌旗蔽日、鼓聲震天,逆唐兩軍再次在鄭州城下排開了陣勢。對陣的兩人就是烏雲和吳巧。
這兩個女子是驚人的相似,皆是紅披風、明光紅底襯金絲鎖子軟甲(女將一般都披軟甲,很少披硬甲,這是由她們的體力所限,披不得很重的硬甲),手上均是一杆關公用的那種長柄大刀,駿馬也都是通體雪白的純種河套良種馬,這馬同她們的氣質是很相配的,不僅很匹配她們的身材——靈雋、秀氣、很有精神,更重要的是這種馬相當的靈活、迅捷,非常適合女性騎戰。
兩人的面龐也有幾分相象,都神情肅穆、帶點蹙色,都似有滿腹的傷心之事不能對人言一樣。
這兩個女子並沒有立即交戰,而是互相在用眼神進行試探、較量。
“咚咚咚”兩邊陣營裡的催戰鼓聲響了一遍又一遍,兩邊的士兵都有點昏昏欲睡了,這陣上的兩個人還是沒有交戰的意思……
良久,烏雲終於玉脣輕啓道:“其實我大哥一直都記掛着你,你是他心裡最重的人……”
一縷風撩起吳巧額前的頭髮,她用手攏了攏被風拂亂的頭髮,眼光幽深地看了一眼烏雲,輕輕道:“你不是他心裡最重的人嗎?”
烏雲搖搖頭:“他只把我當妹妹……”
“哦?”吳巧臉上閃過一絲詫異的神色,但她的語氣卻不顯山也不露水,讓人無法猜到她心中的念想,“那我祝賀你有一個好兄長呀……”吳巧吐出這句話時忽然感到有點後悔,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幸災樂禍?她已明顯看出烏雲並不快樂,同時她又窺測到烏雲內心那份痛苦掙扎的情愫:這女子其實很可憐,她還不如自己……她其實早已知道楊賢傑的心中還是有她的,至少她在楊賢傑心中的位置要比眼前這位可憐的女子要重要得多!她耳邊彷彿又響起了昨天謝志君對她說過的話:“‘嫂子’,在下知道你和我們大哥心心相印,唉,相愛的兩個人爲什麼偏要成爲敵人呢?其實在大哥心裡你還是很重的,他稱了大逆皇帝以來一直虛空着‘後位’,那就是給‘嫂子’你留着的!”
她忽然慘笑一聲:“就算我在他心裡最重又能怎樣?還能改變這一切嗎?我和他已經成爲世間相距最遙遠的兩個人……‘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海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既如此,我又何必執迷於虛妄的情劫?來吧,讓咱們這兩個世間最不幸的女子來作了一個了斷吧,不爲大唐、大逆,就爲我們心中承受的這份苦楚……來吧!”吳巧看着烏雲,低低召喚道。
烏雲也慘笑一聲:“不錯,就讓我們來爲自己作個了斷,姐姐,你不要手下留情呵。”
吳巧聽到她叫自己“姐姐”,不由一楞,但很快便似已心意相通:“好,妹妹,我就了認了你,就讓咱們這兩個苦命的同路人來作一番了斷!”
“噹噹噹!”金鐵交鳴,兩人終於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