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別在我面前發誓,我不愛聽……”雲妍到底也是未出閣的姑娘,聽了賢傑這等深情之語,也不覺面紅耳赤,慌忙搖手止住了賢傑的話頭。
柳直老兩口便向她打眼色,要她喚姐姐出來相見。雲妍卻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對賢傑道:“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誰會信你?我今出幾道考題,你若能通過,我便隨你去;否則,你我永無相見之期!”
賢傑一聽登時就楞住了,雲嬌說話怎麼如此決絕?難道我不能通過你就永遠也不見我了?
不但賢傑吃驚,躲在裡間偷聽的雲嬌也楞住了,不由在心裡直埋怨:“雲妍你搞什麼鬼?你這不是拆姐姐的臺嗎?”原來,她知道雲妍冰雪聰明、刁鑽古怪,所出的題目必定要難死人,萬一要是賢傑通不過她的題目,這不就把她和賢傑都將死了嗎?她真想衝出來數落雲妍一頓,然而她還是忍住了,且看雲妍出什麼鬼點子,萬一賢傑通不過,只有暗中給他提醒了。
卻說賢傑說道:“雲嬌,這出題就免了吧,你知道我這人很笨的(雲嬌旁白:“你也知道你很笨啊?”),萬一答不上你的題,那如何是好?”
“你若答不上來,那就是天意,我亦無法可想。”雲妍幽幽道。
“柳姐姐,你怎麼能這樣對待我哥哥呢?你這豈不是有意刁難?”賢寶沉不住氣了,呼地站了起來。如雪也道:“師姐,你就別爲難楊大哥了。”
雲妍被賢寶的氣勢嚇了一跳。本來她被賢傑一說,還有點心軟了,當下見這賢寶如此厲害,不由心下道:“好傢伙,楊賢傑的妹妹如此厲害,那我姐姐今後不就會面對一個很難纏的小姑嗎?不行,我一定得煞煞他們兄妹倆的威風!”
同時她又乜斜了如雪一眼,心裡道:“如雪妹妹,你也會胳膊肘兒往外拐了?聽說你看上了這楊賢傑的弟弟,我雖沒見過是怎生個憊懶人物,但能將如雪妹妹迷住,那也必定不簡單……不行,今天我一定要難難這楊賢傑!”當下道:“你既是誠心來接我,那麼一定要接受我的考題,否則叫我如何相信你心裡是否真的有……我?你放心,我出的題不會很難的。你聽好了,考題一共有三道,這第一題便是要作出一首詩來,以證明你對我的真心,這首詩必須在一柱香之內完成,若超過一柱香時間,就算詩作出了也是無效!”
她用眼睛瞄了瞄十步外的香爐,虛空彈出一指,一團磷火穩穩地落在了香頭上,將那香點燃……
躲在內間的雲嬌直叫苦,她知道楊賢傑的武功那是沒說的,天下無雙——自己上次勝他其實也僥倖得很。至於他的文采怎樣那就實在不得而知了。據她所知,武將的文采一般都比較差,就算能作詩,恐怕也要想上好幾個時辰,而要在一柱香之內完成一首詩,幾乎是不可能的!
賢傑也沒有想到雲妍會叫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出一首詩來……賢寶和如雪也都有點傻眼,至於柳直老兩口,除了苦笑,那是什麼話也說不出。
不過賢傑雖是武將,小時候因爲家庭條件好——他爺爺靠山王楊林可是隋煬帝的叔父,家庭之顯赫肯定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除了跟隨祖父、父親練習武功外,也常進出學堂,學習那四書五經、五韜六略,對這作詩自然也不在話下。再說他對雲嬌也確是一番真情,因此很快便吟出相思之詩一首:“思美芳遙苦纏綿,山高水長阻不斷。紅豆楓葉香風繞,燃盡烈火心無憾。”
詩吟完時,那柱香連一小半都還未燃完。
雲妍大感驚異,想不到這楊賢傑還真有才,當下點頭不語……柳雲嬌在裡間則聽得幾乎呆住,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雲妍道:“好,第一道題算通過了,那麼請聽第二題,假如我和你母親一同掉入了河裡,你只能救起一個,你救誰?”——這道題可問得刁鑽,要知道這可是千百年來一直在夫妻之間爭論而沒有結果的命題,常常被那些女子用來“考驗”自己的丈夫對自己忠誠如否。而無論丈夫怎樣回答勢必都不能令她們滿意。
蓋因爲若說先救她,那麼她必會說你不孝,不孝之人也必是無情之人,她可以堂而皇之地拒這男子於千里之外。而若說先救母親,同樣會令她不滿意,她會說你眼裡只有母親而沒有她,想必亦是無情之人,只會“愚孝”而不會考慮她的利益和感受。所以說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正確答案。
賢傑還未吭聲,賢寶先急了,大聲道:“柳姐姐,我一向對你尊敬有加,你今日如何出這種古怪刁鑽之題目爲難我哥?你若是嫌棄我哥哥,我和我哥哥現在就走!”
其實雲妍題目一出口便後悔了,但她卻是一個極要強之人,說出去的話從不收回,因此現在就算騎在老虎背上她也要騎着走下去!雲嬌在內間急得直搓手——她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懂得男人的心理,自然也不會問賢傑這樣的問題。可現在問題既然由妹妹提了出來,她既怕賢傑回答不出來,又想聽聽賢傑到底會怎樣回答,因此仍然耐着性子呆在裡面不吭聲。
柳直夫婦更加沒轍,只好在那裡大眼望小眼,唉聲嘆氣。顏如雪雖然也着急,但終究是局外人,自然也不好說什麼。
於是所有的人的眼光都落到了賢傑身上。
只見賢傑肅容道:“這個問題問得好——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那麼雲嬌,對不起,請恕賢傑要先救母親——一來她年紀大、體力衰,不能在水中支撐長久,所以賢傑要先救她;二來母親乃是給予我生命之人,沒有母親含辛茹苦將我拉扯**,我今天如何能站在這裡同雲嬌說話?母親之恩大於天地,永生永世也難報答,今母親陷於危難之中,爲人子女若棄母親而不顧,那與禽獸何異?烏鴉尚且知道反哺,何況人乎?而云嬌你年輕,體力好,自然能在水中多支撐一段時間,某救起母親之後,必當全力營救於你……”
“人若溺水,救援時間非常有限,等你救得你母親時,雲嬌只怕早已沉入江底、氣絕歸陰,你如何還有時間再來救我?”雲妍眼睛紅紅道——她彷彿真的進入了角色,變成了她姐姐雲嬌,同時要替她姐姐鳴此不平。
“若果真有此不幸發生,那麼賢傑也只有一件事可做……”賢傑神色戚重道。 wWW⊙ ttkan⊙ ¢ Ο
“什麼事?”
“我亦下陰司來陪你——和你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你……”雲妍一時楞住了,想不到賢傑會有如此回答。
“回答得很好,楊將軍真不愧是人中之偉丈夫也!你若不救母親,我亦絕不會將女兒嫁與你!”柳直忽然開言道。
雲妍啞口了,嬌嗔道:“爹,您怎麼護着一個外人……”
“雲妍,你別鬧了,你……姐夫回答得很中肯——我亦望他先救母親,而我必定亦會學習泳技,若果真有這一日,必定助他共同營救高堂……同時我亦定會自救,絕不輕易放棄生還——因爲我心中有他,我會爲他而堅持活下去……我還要和他白頭偕老、連理一生!”雲嬌終於走出內室,望着雲妍一字一頓道。
“雲嬌!”賢傑眼中大放光芒——他終於找回了那種心動的感覺:這纔是他朝思暮想的雲嬌!
雲妍則羞紅了臉,躲入了內室……
又是一個很美好的夜晚。楊賢傑和柳雲嬌立在一個八角亭裡眺望着眼前的一片碧波盪漾的水面,只見銀色的月光灑在水面上,象撒下了一湖的碎銀;湖岸邊柳絲拂浪,不時飛起一羣羣水鳥,還有一對鴛鴦在附近的水面上遊蕩着,象一對恩愛的情侶……
雲嬌在賢傑耳邊呢喃道:“這一片水面叫逍遙津,引的是淝水之水,異常清澈……這逍遙津還有一個故事,三國時曹操手下名將張遼曾在此大敗東吳率領的十萬大軍,有詩云:‘的盧當日跳檀溪,又見吳侯敗合肥;退後着鞭馳駿騎,逍遙津上玉龍飛。’便是說的此事。”
賢傑嘆道:“原來此處就是逍遙津……賢傑亦有耳聞,言孫權趁曹操西征張魯、合肥空虛之機,親率十萬精兵,企圖一舉攻佔此地;幸得魏國大將張遼,面對強敵壓境、敵我實力對比懸殊的危難局面,臨危不懼,履險如夷,毅然率領將士出擊迎敵。在張遼英勇卻敵精神的感染下,魏國將士衆志成城,奮勇殺敵,以一當十,大敗吳軍,以至東吳小兒聽到張遼之名都不敢夜啼的典故原來就出自這裡。聽聞此地還留有教弩臺、張遼墓、渡津橋等景觀,可否帶賢傑一見?”
“好,你隨我來。”雲嬌便偕賢傑踏着月色沿着湖邊散步……
“楊大哥,我明日就隨你去軍中,可是我又捨棄不下我的父母還有云妍妹妹,這叫我如何是好?”雲嬌嬌澀道。
賢傑道:“不知二老可肯離開故土?若能離開故土,不若叫他們同往軍中,我等也好有個照應。”
“二老只恐故土難離,還有妍妹也和我難捨難分,雲嬌想起此行就要遠離他們,這心中還真有不捨……”雲嬌眼圈紅紅道。
“那我們可推遲幾日回軍中,慢慢探聽二老意思,妍妹若肯隨我等而去自然也是再好不過……”
“那就依你之見,明日我就去問詢二老,看他們是否願隨我等去軍中?”
那柳直夫婦都是極開通之人,並不信奉什麼“故土難離”、一定要墳埋桑梓的古訓,表示願意跟隨女兒、女婿(他們已經在心裡把楊賢傑看成了未過門的女婿)去海外。雲妍自然也一道去了,她的藉口是盯住楊賢傑,不讓他“欺負”姐姐,至於她心裡的真實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楊賢傑他們痛痛快快地在廬州玩了好幾天,幾乎嚐遍了廬州的美味,等到柳直夫婦變賣了家產,交割清了一切物事後,便啓程回臺州。
卻說台州城裡此刻卻亂了套。周柱、龍彪、高應龍等人一個個如熱鍋上的螞蟻——原來他們得到軍丁報信說,楊賢安和單鐵勇竟然失蹤了,找遍了整個台州城也找不到人影。周柱急得屁股心裡冒火,賢安、鐵勇,一個是楊賢傑的親弟弟,一個是他看重的過命弟兄,這下同時失蹤,怎不叫周柱急得雙腳跳?正在忙亂之時,軍師孔亮風風火火來到了帥堂上,對周柱等人道:“我剛纔算了一卦,此二人現在在西南方三百里遠的溫州!所爲之事則是一個‘馬’字!”
龍彪將信將疑道:“麻衣神相、打卦算命如何能信?”
孔亮道:“凡事皆有定數,卜卦問鬼之事和冥冥天道相通,並非毫無道理——周元帥請依我言,派一支人馬前往營救爲要!”
周柱和孔亮在泰山相處過一段時間,知道他通曉命理玄術,能知陰陽,而且所算皆準,當下問道:“可要派多少人馬,以誰爲將?”
“可請普濟、閒空二位大師率五百步戰手前往即可也!”
周柱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