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六節 變生肘腋

六零六節 變生肘腋

天已暖,李建成心卻極冷。他可以想象到,如果父皇得知李靖已過黃河,眼看就要繞到河東背後時是什麼表情。

大勢已去?

李建成不知道別人如何來想,但自己心中的確是這個想法。

大勢已去!

李建成陣陣心痛,知道父皇的應對策略出現了極大的問題,他們還是輕視了李靖的作戰天賦。李靖可說是這百年來,繼斛律明月、張須陀後又一領軍奇才。斛律明月、張須陀都是生不逢主,李靖本來也是落魄潦倒。斛律明月、張須陀生不逢主,只能鞠躬盡瘁而死,李靖十年一劍,知機會未到,寧可忍而不出。

可現在,蕭布衣風雲際會爭霸天下,對李靖極爲信任,無疑給了李靖機會,李靖也抓住了這次機會,終於名揚天下。若論領軍作戰,李唐無一人可及李靖,或者可以說,這天下也沒有誰是李靖的對手。

李靖是高手,高手寂寞!李靖寂寞的平定了江南衆多盜匪、寂寞的奇襲藍關逼李唐退軍、寂寞的大破突厥創中原數百年的壯舉、寂寞的輕易擊敗樑師都,然後繞到了數十萬唐軍的身後,將唐軍逼到絕地!

李靖無疑是個很低調的人,.低調到讓人甚至不經意的忽略他,低調的就算他做了無數驚天動地的事情,可還是寂寞如雪。

李建成心口一陣陣的抽搐,只在.想着如何對付李靖。放棄河東,全力的對抗李靖的大軍?這又像當初藍關前的場景!如果說李世民一直被蕭布衣壓着打,那他李建成很多時候,都被李靖牽着鼻子走。冷靜一想,就算他伊始就明白李靖的意圖又能如何?關中大軍很多都聚集在藍關、在河東,眼下關中的兵力吃緊,百姓已告苦,他們還能從哪裡抽掉出兵力對抗李靖呢?

關中因爲地勢所限,無論人口.還是實力,均已遠遠比不上東都!

東都雖連番征戰,但一直是精兵簡政,所以百姓富.足。再加上有個江南大後方的補給,東都承受得住這些戰事!可是關中呢?失去了山西,只憑關中的糧儲,再加上這一年來突厥兵的消耗,關中已捉襟見肘。

前思後想,不得其法的時候,有兵士又急匆匆的趕.到,“啓稟太子,西樑軍反攻了。”

李建成皺眉道:“他來攻,我們守住就好……”見兵士怪.異的臉色,李建成知道不對,問道:“他們這次攻打,難道特別的猛烈?”

“若是猛烈也還.罷了。”兵士道:“可是他們從天井關源源不絕的出兵,不但出兵,還有……船!”

“有船?”李建成一怔,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顧不得再問,出了營寨登上高坡望過去,一顆心沉了下去。

從他的方位望過去,只見到明亮的汾河流淌,前方卻是旌旗招展,河邊不知有多少西樑軍駐紮。向北方望去,只見到塵土高揚,烽煙漫天,那股塵煙化作蕭殺之氣,急速的向南移動。從高坡望去,有如黑壓壓的烏雲席捲而來,遮掩了雲日。

李建成大驚,暗想西樑軍氣勢如虹,人馬兇悍,這次增兵,意在決戰,難道他們真的已有了必勝的把握?可最讓李建成吃驚的不是西樑軍增兵之快,姿態之高,殺氣之兇,而是驚詫那河面不知何時,多了無數條來往穿梭的小船。

小船如魚,靈活遊動,船上有兵,均握長弓。

從李建成的角度看過去,這河面上已有了數百隻小船,這就是說,西樑軍不但在陸路增援兵力神速,而且在水道上也已增兵數千。

他們增兵水道做什麼?李建成心思飛轉,轉瞬想到了三個字,背水陣?

西樑軍採用的是背水陣?

西樑軍不是要對決,而是要扼住世民的兵力,李建成想到這點,已急已亂,叫道:“快去找屈將軍回來!”

兵士喏喏道:“太子,屈將軍已渡過河去,眼下……應該已和西樑軍交上手了。”

李建成心亂如麻,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世民不知道只是一天的功夫,河東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止河東,河東的外圍也是波濤暗涌,殺機四伏。

李世民只想着圍剿蕭布衣,爲儘快追擊西樑軍的尾部,他命兵士只帶了三日的口糧。唐軍月餘苦悶,在這一朝發泄。

李世民沒讓兵士帶太多的口糧,是因爲覺得河東亦有軍糧,若對西樑軍合圍勢成,取河東軍糧即可。若是不成,退回翼城再守,也無需帶太多的口糧。

左思右想,都覺得沒有什麼問題,李世民雖帶兵急行,可仍小心翼翼,將到聞喜的時候,聽遊騎稟告,“秦王,前方現西樑大軍!”

李世民微驚,他已派人快馬通知河東的郭子武,讓他配合這次行動,對西樑軍前後夾擊,沒想到他出徵前西樑軍已過聞喜,到他追進的時候,西樑軍竟然還在聞喜?

西樑軍有詐?

蕭布衣在等他?

李世民想到這裡的時候,勒住馬繮,命唐兵稍整陣型,這時候不能亂,亂就會敗。李世民雖鎮靜,可已感覺到地面震顫有聲,不遠處的湅水,似乎都在抖動。水波盪漾,有如心緒思潮。

西樑軍已現行蹤,遠處地平線上,涌出一道黑線。那道黑線迅即擴張變闊,中間泛着金屬亮白的光芒。

那道黑潮帶着白線,由遠及近,宛若深夜的海催來了怒吼的波濤!

李世民知道西樑軍是盾牌兵先行,看陣仗,他們要和唐軍打場肉搏戰!

段志玄命令急傳,唐軍馬上列方陣而行,盾牌兵開道,弓箭手隱在盾牌手之後。李世民帶鐵騎隱在側翼,隨時準備進攻。他的玄甲天兵從幽州迴轉的時候,被西樑騎兵追擊的時候還完好無缺,但在太行山中卻損失慘重,後來僥倖回來一些人馬,但軍陣早就不整,這次李世民所率騎兵是抽掉唐軍騎兵中的精銳,使用起來並不得心應手。可兩軍對決,不一定要看騎兵。

李世民不想退,也不能退,對手來勢如此兇猛,若是不戰就退,只怕以後再也不用和西樑軍交手。

風行草偃,兵勢如風。兩軍均不退縮,彼此間很快面目可見。

長箭如雨,半空交織傾斜,兩軍不約而同的齊聲吶喊,以壯聲勢。見對手氣勢洶涌,卻均不退卻,從小步到大步再到疾步,兩股勢力撞擊在一起,掀起了狂風飆舞。澮水和湅水之間的一段開闊平原中,轉瞬展開了一場對攻戰。

西樑軍氣勢恢宏,唐軍亦是不甘示弱。

兩軍犬牙交錯,竟一直激鬥到近黃昏時分。

鮮血流淌,染紅了黑土碧草,紅花更豔,血氣沖天,已和落日天邊的晚霞連成一片。血氣如霞,霞泛血光,照紅了西側半邊幽寂的天。

李世民大爲皺眉,觀戰中,已看到段志玄負傷多處,秦武通亦已血染征衣。唐軍這方雖還能抗,但是已疲已累。

雖知道眼下比拼的就是毅力決心,若有生力軍加入,可能就會扭轉局面,可李世民還沒有出動騎兵。在這開闊的平野中,雙方几番拉鋸,他已看到對手的弱點,知道只要騎兵衝出,肯定能沖垮對手的步兵。

但李世民沒有動,因爲西樑的鐵甲騎兵沒有動,蕭布衣也沒有動。李世民要等蕭布衣先出,然後再後發制人,他若先擊,只怕會喪失先手。

對於蕭布衣的鐵甲騎兵,李世民還是心有餘悸。

李世民只見到西樑軍方陣側翼的騎兵埋伏,卻並沒有見到蕭布衣。激戰一日,見到遠方的湅水有如鍍金般,泛着黃燦燦的光芒時才醒悟到,天色已晚!

總不能一直這樣戰下去,李世民暗想。

西樑軍早有準備,既然如此,不如暫退?李世民想到這裡,吩咐傳令官傳令,命段志玄斷後,秦武通帶兵稍撤。唐軍有五萬大軍,西樑軍氣勢洶洶,亦是人數不少。唐軍稍撤後,有伏兵斷後,西樑軍見唐軍撤退有距,陣型不散,知道這種撤退隨時會迅疾反擊,一不留神,就會落入到對手的圍攻之中。所以唐軍雖撤,西樑軍並不借勢掩殺,也是稍微退卻。李世民見狀,心中稍安,暗想真的步兵對仗,雙方實力等同。可唐軍處境稍顯尷尬,因爲李世民南下追擊,本來想入聞喜或河東郡的夏縣暫歇,哪裡想到纔到湅水就前進不得。夜色已晚,這些大軍又到哪裡安置?

李世民心中沮喪,極想明日再戰,可又覺得在附近暫時休息,又會有西樑軍衝擊,深更半夜,那可真的疲於奔命。

段志玄看出了李世民的心思,建議道:“秦王,不知道郭子武爲何不出兵相助,我等不如暫退澮水,然後再謀其它。若在這裡休息,只怕敵軍夜半來襲。”

李世民點頭,吩咐唐軍趁薄薄夜色起兵。讓唐軍感覺詫異的是,西樑軍並沒有尾隨追擊,李世民總覺得不妥,搞不懂西樑軍葫蘆裡面到底賣的什麼藥。西樑軍爲何要重兵在聞喜縣攔截自己,可自己退卻,他們又不跟隨,難道只是虛張聲勢?疑惑不解中,新月已升,撒下淡淡的光輝。星夜照耀下,遠山近樹如被撒了層水銀,李世民見了,只覺滿是淒涼之意。

唐軍默默而行,只想趕到澮水後,然後再安營休息,可等到了澮水前,不由都是大吃一驚。

李世民也是難以置信的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因爲本是淺淺的澮水,驀地深達丈許,遠遠拓開,有如一條白練般從西到東橫過去,月色鋪在河面上,蕭瑟冷清,卻已攔住了唐軍的歸路!

河上有船,船上有兵,兵士搭弓挽箭,如靜靜流水一樣,安寂的對着要靠近河邊的唐軍。小船密集,如過江之鯽,箭頭寒光,似天上繁星!

唐軍已不能靠前,不敢靠前。

他們處於極爲尷尬的局面,要去翼城,就要先渡澮水,可澮水一天之間暴漲,他們無舟可過。河上有舟,但滿是西樑人馬,他們只要一接近,就會被亂箭穿身。他們是北方兵士,善泳者少,既然如此,要去翼城已如登天!

唐軍均想,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援兵就在對岸,可卻不能相聚。

可李世民很快的發現,最痛苦的事情並非不能和援軍相聚,而是他的唐軍已陷入生死兩難的困境之中。

這時候遊騎飛奔而來,急叫道:“秦王,西樑軍在上游挖開汾河堤口,引汾河水注入到這裡,這才引起澮水暴漲!他們又在汾河、澮水交匯處的南面下了一寨,好像那面也有我軍受阻!但是西樑軍勢大,卑職不敢前往。”

“背水陣,他們佈下的是背水陣。”段志玄失聲道:“他們就是不讓我們迴轉翼城!”

李世民心中一凜,暗想背水陣的方法他也聽過,可今日是頭一回見過。

背水陣有取自背水一戰的含義,可比背水一戰還更要讓人頭痛。因爲背水一戰,還可能糧秣不濟,但這種背水陣是河上有舟,舟上有糧,舟就是西樑軍補給。唐軍就算破寨也是無濟於事,因爲衝過營寨面對的是寬闊的大河,無船過河,他們亦是要無功而返。河面之船,一方面會輔助西樑軍抵抗唐軍,可唐軍攻來,又可以退到河中,讓唐軍望船興嘆。

李世民心急如焚。

他只有兩日的時間,若不能破了這個背水陣,只怕這數萬唐軍,要盡數斃命於此。

心思飛轉,李世民只想如何尋找突破口。

眼下的形勢,北有澮水攔路,唐軍無舟,不可能游回翼城。南方聞喜有西樑軍攔路,聞喜東又有董澤陂橫阻,先不說董澤坡是否已有西樑軍駐紮,單說唐軍軍中無糧,若退守董澤陂堅守,一樣的是支撐不下。何況若向東南,不但有西樑軍追堵,還有王屋山脈橫亙,景山塞路,他又能撤到哪裡?

如今南北道路已斷,那隻剩下東西的兩條道路,可東方亦是高山峻嶺,道路崎嶇,雖過澮高山後再穿王屋餘脈而走可到沁水,但玄霸那裡,不是一樣的地處困境?

再說……誰又能保證,他能安然的過羣山去沁水呢?

思前想後,李世民終於下了個決定,向西突圍,和那面的唐軍匯合。

向西突圍有幾個好處,第一可能兵合一處,勢力壯大,有效的抵抗西樑軍的進攻,第二個好處是,西方有汾水,若能過河的話,說不準能逃出生天。知道澮水上都是舟船穿梭,汾水說不定也是如此,那樣的話,無疑從一個困境到另外一個困境。但澮水對岸,劉弘基和長孫恆安八萬兵力去了五萬,守城都困難,肯定攻不過來相救,但汾水對岸,李建成最少還有十數萬大軍,可說是極爲精銳,李建成對河這面的唐軍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當會全力趕來援助!

李世民想到這裡,將主意對段志玄、秦武通一說,二將均是贊同。不等天明時分,命秦武通爲先鋒,段志玄斷後,李世民坐鎮中軍,趁夜向西而去。才行了不遠,對面就奔來一隊騎兵,千餘人的樣子,看其裝束,赫然就是唐軍的打扮。

秦武通大喜,喝道:“來的是哪位將軍的人馬?這裡是秦王的大軍。”

對面唐軍一人道:“我們是屈將軍的手下!知道秦王被困,特來營救!”

秦武通喜道:“秦王就在這裡,快來相見。”

若是李世民,多半會有些詫異,暗想自己才兵敗迴轉,怎麼屈突通這麼快就知道了呢?可惜的是,秦武通不是李世民!

秦武通見是自己人,已放鬆了警惕。那面的人聽到他召喚,倒是迫不及待的極快來見。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對方鐵騎已和飛一樣的衝過來,帶來了擘面的寒風。秦武通終於知道不對,厲聲喝道:“是誰?快止步!”他犯了一個錯誤,緊接着就犯了第二個錯誤,對手若是敵人,絕對不會聽他呵斥而良心發現,霍然止步。

回答秦武通的是一陣亂箭!

長箭如雨,傾瀉在唐軍的前軍之中。唐軍稍亂,不等秦武通吩咐,已慌忙佈陣對敵。現在白癡也知道,來的人絕對不懷好意。

秦武通策馬後退,纔要喝令弓箭手還擊,弓箭手卻已發現,不要說弓箭,就算長矛都有些鞭長莫及的感覺。

因爲對方鐵騎已深深的刺到唐軍陣中。

來敵在馬上稍矮了身軀,左手挺盾,右手持搶,盾牌如山,長槍似海,就這樣排山倒海般的拍在了唐軍的前軍之中。

兩軍對擊,空中傳來恢宏的撞擊之聲。

唐軍很多不等反應,已被硬生生的撞到了天空,張牙舞爪的落下,慘叫連連,唐軍大亂!

秦武通怒,知道已中了對手的詭計,這絕非唐軍,想到這點,怒火中燒,不退反進,挺槊就要迎擊。

可就在這時,鐵騎中飛出一道月光。

明月在天,月光在前,那神俊的馬兒就算清月撒下的光輝都是無法遮掩它的光彩。月光如水般的到了秦武通面前,一槍破空如電,已刺到秦武通的喉間!

秦武通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快的馬,他也從未見過這麼快的槍!

那一槍帶着驚豔、囂張、還有着絕世的風情刺出,無可匹敵。槍帶寒風,刺出後,才發出‘嗤’的一聲疾響!

秦武通只覺得喉間微冷,然後感覺尖銳的槍尖刺穿他的脖頸,然後飛快收回去。低頭望下去,只見到喉間血如泉涌,斜睨過去,見到如刀的濃眉,犀利的雙眸。

可那眼眸只望着前方,甚至吝嗇再望他一眼。

蕭布衣,殺他的人是蕭布衣!這是秦武通的最後一個念頭,然後他軟軟的倒下去,如同一條疲倦的米袋,最後一眼只望見蕭布衣如風而過,長槍再刺殺了來援之將。

蕭布衣帶着鐵騎一口氣殺到前軍最末,然後如神龍擺尾,向南方斜穿了出去。望着身後混亂的唐軍,蕭布衣神色冷峻。這一戰的用意,當然是全殲追擊過來的唐軍。蕭布衣久久誘敵不出,這才兵行險招,孤軍南下河東,唐軍若被誘騙,當會派追兵圍剿,唐軍若還是固守不出,他就會大亂河東。

李世民果然中計,帶重兵過來圍剿,蕭布衣知道後,馬上施展了反圍剿的策略。西樑軍一直在汾水兩岸布兵,暗中早就蓄水,在李世民過澮水後不久,馬上引汾水之流急注澮水,然後讓衆西樑軍乘船從汾水而下,渡河到汾水、澮水南岸,之後列背水陣阻敵。徐世績明裡重攻太谷關,卻在這段時間內,急徵舟船,再命工匠日夜趕製小舟近千艘,然後順汾水帶糧秣而下,急攻之下,讓李唐軍全線回縮,不能出兵。這一招不但讓李建成雖擁重兵,但無處用勁,也成功的將李世民的大軍阻擋在澮水的南岸。

屈突通才過汾水,就遇敵兵,想要回轉,可汾水上也滿是船隻,根本無法渡過。西樑軍和屈突通大戰一日,蕭布衣部也和李世民戰到黃昏。知道李世民可能會向西突圍,蕭布衣帶千餘鐵騎早就喬裝成唐軍,從西向東迎來,正碰到李世民的前軍。

一頓亂殺,攪亂了秦武通部,蕭布衣知道李世民多半隨後趕到,不想被困,馬上撤離。李世民這時已接到秦武通部潰亂的時候,不由大驚失色,命唐軍壓上援助唐軍,可西樑鐵騎早就撤離,李世民空懷決戰之心,可連敵手的影子都見不到,手握長槍,雙眸紅赤。

可眼下無論如何,都要繼續前行,李世民命唐軍加倍小心,提防再次中招。

又行了十數裡,轉過一高坡,眼看汾水在望,李世民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到遠方火頭四起,從汾水一直向南方延伸過去,無窮無盡。

西樑大軍在此駐紮了營寨,唐軍已不能行。

看西樑軍篝火的規模,只怕這裡駐紮了十萬兵也不止。李世民心亂如麻,知道西樑軍可能是疑兵之計,但亦可能真的是大軍駐紮。若不打一仗,也不知道西樑軍的虛實。但眼下這般窘境,再打一仗,被對手拖住,等南方的西樑軍再衝過來,只怕真的要如籠中困獸。

汾水已近,可就是這一道汾水,已如天塹般劃在李世民的面前。

唐軍靜寂,不再前行。段志玄得知情況,催馬趕來,見到眼前的情況,也是臉色蒼白。

“秦王,硬衝過去嗎?”

李世民緊握長槍,手中均是冷汗,遲疑道:“衝過去又能如何?”扭頭望見身邊的軍將都是人心惶惶,李世民心中嘶吼,難道又要敗在這裡,他真的心有不甘!本來若不出兵追擊,最多被困,可眼下三面無路……

想到三面無路的時候,李世民扭頭望向了東方,那裡長夜寂寂,隱見山廓。

段志玄道:“秦王,若不能硬衝過去,只有穿澮高山去沁水一途了。”

“去澮高山?”李世民有些心悸,不知爲何,想起了當初走滏口關的那幕。

段志玄也猜到了李世民的擔憂,無奈道:“秦王,眼下……我們只有冒險一走澮高山去沁水一途。除此之外,已無出路。”望着遠方地火接天,段志玄已有壯士赴死的神色。李世民見狀,長嘆一聲,“不到最後,我真的不想去沁水。”

段志玄只以爲李世民怕澮高山有埋伏,並不知道李世民此刻真實的心情。原來李世民心想,幽州歸途才敗,又在翼城鎩羽,八萬兵馬若是再崩潰的話,不要說父皇,就算是兵士恐怕對自己都沒有了信心。去沁水何用?玄霸不得志,和他在一起,自己更是惹來猜忌,兩兄弟恐怕要死在一塊!

纔要下決心衝過西樑軍的封鎖,西方鼓起。

鼓聲洞天,有如雨夜沉雷,驚心動魄!

不等唐軍攻營,西樑軍已出營列陣,向東方逼了過來。西樑軍顯然已察覺了唐軍動靜,主動列陣相迎。

唐軍只能列陣,可無不心中惴惴。就在此時,南方又是一陣鼓聲,響徹天地,有遊騎飛報道:“啓稟秦王,南方有西樑大軍逼近,離此不遠了。”

唐軍聞言,均是有了騷動,李世民長嘆一聲道:“東撤去澮高山,志玄,你帶一萬兵馬來斷後,且戰且走,到澮高山和我匯合。”

段志玄領令,只說了一句,“秦王,末將死不足惜,只請你保重!”他說完後,馬上帶兵前衝,以阻來軍。唐軍士氣低落,李世民亦是被消磨了雄心壯志,知道事不可爲,讓後軍變前軍,沿澮水東行,一路奔澮高山而走。

只聽到身後喊殺聲陣陣,知道段志玄多半已和西樑兵馬交手,李世民不由眼含熱淚,暗想段志玄和自己出生入死,屢立大功,又數次爲自己斷後,只希望這次他能逃得性命!

一路急行,人困馬乏,趕到澮高山的時候,日頭已起,天光大亮。

澮高山被霧氣籠罩,朦朦朧朧,李世民見部衆還剩兩萬有餘,心中愧疚的無以再言。知道要翻山,總要有些氣力,命衆兵匆匆用飯,稍休息片刻,然後準備翻山而過,前往沁水。

可不等歇息,只聽到馬蹄聲急驟,蕭布衣已領鐵騎,快馬到了澮高山,遠遠喝道:“李世民,蕭布衣在此,還不束手就擒?”

人雖遠,聲到耳邊,蕭布衣這一喝,已如晴天霹靂。

李世民聽到喝聲,差點被一口飯噎死,翻身上馬,已催馬進山。

蕭布衣所率之兵不過千餘,唐軍甚衆,若是抵抗,不見得會敗。可唐軍見秦王先走,早就喪失鬥志,一窩蜂的跟隨入山。

有很多唐軍飯沒有嚥下去,就被長箭射中,翻身倒地。蕭布衣見唐軍無心抵抗,帶兵南北衝突,對唐軍大肆殺戮。

唐軍潰散,蕭布衣這才望向澮高山,皺了下眉頭。身後有蹄聲隆隆,回頭望過去,見到闞棱、苗海潮二人已帶兵趕到。見唐軍潰散,二將又驚又喜,均道:“西樑王一到,唐軍真算是被駭破了膽子。”

“李世民已入山。”蕭布衣道:“苗將軍,闞將軍,你二人速選精兵,火速入山。窮追猛打,誰能擒住李世民,官升三級,賞黃金千兩!”

二將聽令,馬上選人手入山,蕭布衣望着山谷幽幽,喃喃道:“李世民,這次我看你是插翅難飛了。”

李世民急急而走,有兵士前頭帶路,進深山,過幽谷,空山靜寂,滿是惶惶。忍不住又想到當初過太行山迴轉之際,心中酸楚。可這時顯然還不如當初,因爲當初還有長孫恆安在身邊拼死保護,這時候雖有兵士跟隨,但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個,無比淒涼。

四下望去,有石頭滾落都會膽顫心驚,只怕太行山一幕重現。衆人累的不行,馬兒亦是疲憊不堪,路過山坡的時候怕有大石,路過溪水的時候又怕有大水。就這樣惶惶東行,在羣山中徘徊亂轉。

唐軍中,熟悉地形的人沒有,衆人只是認準了東方,想着東方沁水有兵,到了沁水就會安全。

逃命途中,什麼壯志雄心,勇氣果敢都丟在一旁。可雖惶惶而行,到了中午時分,西樑軍霍然從背後殺出。

闞棱帶軍先追到唐軍,當下絞在一起。李世民不敢應戰,只命人斷後,自己繼續催馬前行,只埋頭逃命。可西樑軍這次並不放棄,似乎唐軍逃到天邊,他們就要追到天邊,總有西樑軍能繞過阻擋,斜插殺上,唐軍和西樑軍在這蒼茫的山谷中,一天十數戰,永無止境的樣子。李世民等到黃昏將近,這才稍微擺脫西樑軍的追殺。可見夕陽斜下,撒下淡黃的光輝,李世民才知道一天又去,聽昏鴉歸巢,‘嘎嘎’淒涼慘叫,心中有了不詳之意。

回頭望去,見到跟隨在身邊的唐兵不過還剩數百,其餘的兵士,均在山中亂戰中失散,不由心中涌起悲涼之意,思前想後,暗想兩戰均是如此慘敗,比起淺水原大敗還要傷心入骨,抽出長劍叫道:“兵敗如此,何顏去見父皇?”

他想要自刎,身邊的唐兵見狀,慌忙拉住叫道:“秦王,不可如此!”

兵士話音未落,有人高喝道:“李世民,你要死也行,人頭送上!”從山谷小徑霍然衝出一路人馬,有百來人之衆,爲首一人,正是苗海潮。夕陽照在他有些醜陋的臉上,泛着稍興奮的光芒,李世民本一心想死,見苗海潮追來,反倒放下了長劍,怒喝道:“豎子也來欺我!”催馬上前,挺槍就刺,苗海潮見李世民氣勢洶洶,也不敢怠慢,馬上揮槍格擋,李世民一槍刺空,無心戀戰,催馬已從苗海潮身邊衝殺過去,他畢竟也算是自幼習武,雖遠遠不及蕭布衣,但全力之下,一些西樑軍也是無法擋住。他循苗海潮出來之道殺出,只顧着催馬,沒留意路邊一根繩索驀地蛇一樣的彈起繃緊,馬兒悲嘶一聲,摔倒在地。李世民憑空飛出去,滾落地上。

這時候有數杆長槍刺來,寒光閃爍,李世民暗叫道,‘吾命休矣!’

他從未想到過,征戰疆場多年,會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

長槍就在要刺到李世民的身上的時候,驀地地上的繩索飛起,空中蛇一般的抖動,轉瞬纏住槍尖,只是一振,幾名西樑軍大叫退後,長槍脫手而飛。

李世民一喜,扭頭望過去,只見到一人飛鳥般的躍過來,手腕一翻,數名西樑兵已凌空飛出去,口吐鮮血。

那人擊飛幾名兵士後,並不停歇,一把拎住李世民。這時候正有一名西樑軍騎馬挺搶刺來,那人憑空縱起,飛出一腳,踢在兵士的胸口之上。

兵士馬術極精,雖中一腳,卻憑下盤帶住了馬兒。可‘喀嚓’一聲響,腰椎抗不住大力,竟然被這一腳活生生的震斷,一口鮮血噴出來,撒了李世民一頭一臉。

那人一腳恢宏之力,竟至如斯。他擋槍救人,殺人搶馬看起來如行雲流水般舒展,李世民這會已看清那人的面目,驚喜交集道:“玄霸,怎麼是你?”

李玄霸一伸手,已將馬上的屍體遠遠扔出去,砸飛個攔路的西樑軍,顧不得多說,催馬前行,苗海潮終於趕到,喝道:“站住!”他來不及挽弓,一矛飛刺了出去,李玄霸伸手輕易接住,喝了聲,“去死!”

他長矛飛出,凌厲之勢比苗海潮方纔一擲,簡直勝過十數倍。

苗海潮大叫一聲,躲閃不及,已被這一矛刺中心口,從背後透出,摔落馬下。西樑軍雖是彪悍,見到這等對手也是大吃一驚,不敢上前。

李玄霸不多糾纏,已帶着李世民向東奔去,馬兒山坡旁一晃,已消失不見。

西樑軍這才如夢方醒,繼續追上前去。

李玄霸縱馬如風,並不多言,李世民如在夢中,只是問,“玄霸,你怎麼會來?”

“你認爲我來這裡是害你?”李玄霸冷冷回了句。

李世民慌忙搖頭,“當然不是!可是……”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麼,李玄霸冷哼一聲,說道:“眼下逃命要緊。我也不敢說能擺脫他們的追殺。”他策馬狂奔,激發出馬兒全部的潛力,從黃昏一直奔到夜半,馬兒悲嘶一聲,終於口吐白沫,摔倒在地。李玄霸神色不變,拎着李世民下馬,繼續前行,沒走數裡,遠方有兩人縱馬過來,馬上施禮道:“衛王!”

李玄霸見狀,終於舒了口氣,“沁水怎麼樣?”

“沁水一切還好,我們扼住地利,裴行儼還是久攻不下。”那兩人回道。

李玄霸喃喃道:“好在裴行儼沒有攻下沁水,不然我更被聖上猜忌。”

李世民心中愧疚,“玄霸,你都是爲了我。”

李玄霸看了他一眼,長嘆口氣,“我救你一次兩次,如何能救你一輩子。這次之後,只怕你我都是自身難保。”前來的兩名兵士讓了馬匹,李玄霸也不客氣,和李世民上馬繼續東行,等到了沁水的時候,李世民見到營寨連綿,這裡的唐軍守的還是穩若磐石,這才舒了口氣。李玄霸給了李世民一條黑巾,道:“把臉蒙上吧。”

“爲什麼?”李世民心中屈辱,說道:“難道我兵敗如斯,就不能見人了?”

李玄霸嘆道:“世民,你一輩子都是這樣。別人說的話,你總是往壞處想。”見李世民沉默不語,李玄霸緩緩道:“你雖兵敗,但非戰之罪,其實太子要是在你守的翼城,只怕也會兵敗。你那地勢雖好,卻是險地,被人圍困,還不是坐以待斃?”

“那你不早說?”

“我早說會有人聽?”

李世民默然,知道李玄霸說的大有道理,眼下李玄霸遭到猜忌,就算說出花來,只怕李淵也不會相信。李玄霸又道:“我救了你這件事,眼下除了我的親信,沒有別人知道。世民,你當然也不希望別人知道吧?我這輩子已無望,但你還可能當秦王,這就是我讓你蒙面的緣由。”

李世民猶豫片刻,終於還是蒙起面來。李玄霸帶李世民入了自己的營帳,營寨雖大,可很是冷清,李玄霸點起油燈,這才孤獨的坐下來。

李世民四下望去,想到李玄霸整日就一個人孤單單在這裡守着糧道,就如同守着寂寞的一生,不由心中微酸。

李玄霸卻不介意,只是坐在席子上,抱膝望着油燈,臉色陰晴不定。

李世民問道:“玄霸,你爲何這巧救了我呢?”

“知道的太多,對你並沒有任何好處。”李玄霸冷冷一句話讓李世民閉嘴,他身前有個紅泥小火爐,上面放個茶壺。茶壺早就薰的烏黑,不算潔淨,李玄霸並不在意,引了火,專心的燒着茶水。

“這些事情,其實可讓下人去做。”李世民這輩子喝茶很多,但親自煮茶可是一次都沒有。

李玄霸淡淡道:“我習慣了。”

茶水燒開,李玄霸拿了兩個杯子,滿了茶水,遞給李世民道:“喝口水吧,我馬上就讓他們準備吃的。”

“我不餓。”李世民心中難受,哪有心情吃東西。捧着茶水,感覺到茶杯的暖意,心情激盪,可也無心喝茶。李玄霸搖搖頭,等茶水稍涼,一飲而盡。放下茶杯,喟然道:“其實我去救你,也可說是天意……”他滿是感懷,又沒有說下去。李世民只怕他不說,緊握茶杯,也不打斷,不知過了多久,李玄霸這才道:“我本來是要找你,因爲我聽到一個消息對你不利……”話未說完,臉色大變,見李世民纔要端起茶杯喝茶。驀地喝了聲,手中茶杯飛了出去,正中李世民的茶杯。兩個茶杯相撞,茶水濺了一地。李世民大驚,卻見李玄霸長身而起,臉色潮紅,突然‘哇’的聲,吐出口鮮血出來。

鮮血燦爛,被爐火一映,說不出的觸目驚心!

正文 六零六節 變生肘腋

三六五節 約法三章一三五節 官運亨通五一零節 時機三九六節 神醫背後四零四節 一線牽二十五節 合法經營四零二節 血戰二四九節 聯手三六三節 聆秘二八二節 劫持五百節 制衡三三六節 反攻大計六十二節 劉武周的手段一一七節 賭命二八九節 士信二七六節 滲透三二四節 人心四五一節 反骨四五七節 蟄伏二八八節 盟誓二百節 轉折一六三節 柔情似水六十一節 夜半魚翅二一八節 接招一八五節 北上五三七節 老謀深算四六六節 逼宮三五九節 再戰一四零節 勢力勢利二八四節 厲鬼二四二節 相邀四三八節 大鵬展翅五十四節 最嚮往的事五四二節 晚了九十七節 面子裡子和達摩一二八節 千古一帝二十四節 天上的餡餅二六七節 英雄遲暮四一四節 自縛三一七節 夜襲二一四節 蓄勢三四零節 飛將軍一九九節 勤王二百零七節 肥肉四七七節 飛龍在天一一一節 狗血詩人驚四座三七三節 天涯四五一節 反骨四四六節 慧劍情絲五十九節 不明襲擊二四零節 泄密三九一節 崩潰四四四節 再遇伊人五八九節 後院起火二六七節 英雄遲暮五六八節 初戰突厥六零四節 風雨會河東一七四節 二分明月四七五節 榮華四百節 蠱毒四九四節 最後一搏四二二節 逆天三零九節 搶功五零八節 玩玩四一九節 機會一五四節 風雨欲來三一三節 龍遊大海四八五節 塵埃落定五零一節 期限三七九節 出洞三七一節 秘密一七一節 我娶你四七二節 要你命五五一節 謠言四起一九二節 策反三八零節 底牌八十六節 柔情利劍十三節 遇襲三零八節 聯袂二九八節 鐵甲七十六節 弩箭五十八節 前途未卜四六二節 無垢三二五節 有求一三三節 試刀一五六節 謀逆四四六節 慧劍情絲十二節 絕佳的牧場五二三節 一波三折三八七節 橫行六十九節 青山依舊關山已改二一二節 情敵四七一節 千絲萬縷四三二節 佯攻六百節 誰真誰假二九七節 將門二六零節 取城下三七八節 引蛇七十六節 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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