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這般說來,還真是如此,孟縣想喝酒,那是自然有,但和別人喝酒豈會有和楊書記喝酒這般有滋有味。”孟路軍笑,說:“楊書記從北京回來就沒有什麼表示?”
楊志遠笑,說:“怎麼表示?北京有什麼?果脯還是二鍋頭?現在不同以往,現在李東湖的超市裡什麼都有,想吃這些,超市裡買去,還用得着我從北京千里迢迢往社港帶?”
孟路軍笑,說:“禮輕仁義重,東西一樣,意義卻是大不相同,超市裡的果脯能跟楊書記帶回來的一樣?差遠了。”
楊志遠哈哈一笑。楊志遠早就料到孟路軍會如此,這次從北京回來,還真給孟路軍帶回了二樣東西:一對茅臺和北京烤鴨。
楊志遠從裡間把酒和烤鴨拿了出來,孟路軍的眼睛立馬就直了,指示張穆雨,說穆雨,趕緊的,把桌子擺上,我現在就和楊書記喝一盅。
楊志遠笑,說:“這酒你不帶回去一個人喝了?和楊志遠同志一起喝茅臺,你捨得?”
“有什麼辦法,這麼久沒和楊書記喝酒,很是想念,茅臺就茅臺,我豁出去了。”孟路軍笑,說,“不過楊書記有別的酒,倒是可以先拿出來解解饞,茅臺酒留着。”
楊志遠笑,說:“沒有,孟縣長這是幹嘛,還提條件,就是有別的酒楊志遠同志也不會拿出來,孟縣長想又喝又拿,哪有這樣的好事。你孟縣看着辦,要麼現在喝,要麼帶回去。”
北京烤鴨是楊志遠在18號閉幕式後和葛大壯一同上街去‘全聚德’排隊購買的,烤鴨趁熱吃纔有滋有味,楊志遠當時買了四隻,他和葛大壯現場報銷了兩隻,另外兩隻考慮到攜帶和保存之需要,楊志遠只能當場真空處理。葛大壯當時一聽楊志遠這兩隻烤鴨是帶給孟路軍的,眼珠子都突出了,說楊市長,帶兩隻烤鴨回去多麻煩多費事啊,我看要不這樣,我替老孟現場把烤鴨報銷了,回去以後,我肯定會把楊市長的心意帶到,我一定跟老孟儘可能繪聲繪色的描述烤鴨的美滋美味,保證讓老孟同志當場流口水,有如親身品味,楊市長你看這個方式如何。楊志遠說這個方法是有新意,但老孟同志除了會留口水,是不是還會有些氣急敗壞。葛大壯說那是必然的。
自是必然,孟路軍此時即便是吃着烤鴨品着茅臺,一聽楊志遠提到葛大壯竟然有如此創意,也是氣急敗壞,咬牙切齒,說:“這個葛胖子,這等事情,也虧他想得出來,下次見着他,我非讓他好看。”
楊志遠笑,說:“怎麼好看,動拳頭?”
孟路軍嗤之以鼻,說:“就葛胖子那身段,他哪裡是我的對手,眼一瞪,這胖子就得認慫。”
楊志遠笑,說:“還真是,葛縣是有必要加強鍛鍊,我就讓他提了幾本畫冊,他就腿腳發軟,氣喘吁吁,我當場指出,就這一點上,葛大壯同志不如孟路軍同志。”
孟路軍聽楊志遠說起葛大壯爲社港旅遊事業貢獻自己體力的事情,開懷不已,說楊書記真是洞察秋毫,葛胖子是不是還挺不服氣啊,這胖子也就是個酒囊飯袋,早知如此,我當初就該多發個十來件,治治他。這個葛胖子,以前楊書記沒到社港的時候,葛胖子一提起社港,開口閉口就是社港那個破縣,窮得叮噹響,老孟啊,副縣長別幹了,到古城來當個鄉長也比在社港當副縣長強百倍,看在老同學的份上,通融通融,給你一個鄉書記噹噹怎麼樣。洋洋得意,一付小人得志的嘴臉,現在怎麼樣,葛胖子還不是得乖乖聽楊書記的調度,心甘情願地爲社港的旅遊事業出力流汗,只怕他此刻心裡還美滋滋的,早就不記得以前說過的話了。
孟路軍和楊志遠把酒杯一碰,笑,說:“社港有什麼?社港現在什麼都有!而且還有你楊書記。現在只怕是反過來,即便是讓葛胖子到社港來當個副縣長,這胖子肯定也會樂得屁顛屁顛的。”
孟路軍喝了一口酒,說:“這茅臺不錯,應該有些年份了吧?”
楊志遠笑,說:“我不知道,這茅臺是在岳父家陪將軍喝酒時,順手牽羊牽來的。將軍家別的沒有,就有酒,這酒還是將軍當年在貴州當軍長的時候,當時的軍委某首長特批的,說‘明達有傷,特批酒十箱’。”
孟路軍笑,說:“楊書記吹牛,首長特批十箱酒,將軍豈會留到現在,早報銷了。”
楊志遠笑,說:“這其中另有典故,將軍拿到批條一看,十箱哪夠,自行加了一撇,就成了特批酒千箱,派了車到茅臺酒廠去拉,人家酒廠當時沒生產這麼多,將軍就把倉庫都搬空了,千箱沒有,百來箱還是有的,後來將軍天南地北,調職各處,別的東西都可以丟棄,但這酒卻是隨其東奔西走,最後纔到了北京,經過了這麼些年,幾十箱還是有的。”
孟路軍一聽,說:“難怪,酒越陳越香,現在的酒怎麼比得上以前貨真價實,這酒將軍買的時候,我想不過十來元一瓶吧,現在二三百,將來還不定多少。”
楊志遠笑,說:“這也是解放後,茅臺成了國酒,這身價才倍增,這擱以前,不也跟我們省裡的老曲一般無異,想當年紅軍戰士長征到了茅臺鎮,還用茅臺洗腳呢。那時的紅軍戰士,有誰會想到茅臺會成爲今天的國酒,這無非就是一個宣傳效應的問題。”
孟路軍呵呵一笑,說:“這倒也是。就像我們社港旅遊一樣,社港還是以前的社港,但經楊書記一整合,一宣傳,現在就成了本省的旅遊名城了,連油菜花的花期都給社港帶來了不菲的收入。”
孟路軍一說到油菜花,楊志遠順便問孟路軍,這段時間正是最佳賞花時期,社港的旅遊情況怎麼樣?孟路軍說,還能怎麼樣,自然是火爆了。
楊志遠笑,說:“看樣子沈信愈和張茜子同志下了心力,功不可沒,孟縣,你明天讓他倆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我有一個寶貝給他們看看。”
孟路軍好奇,說:“什麼寶貝?楊書記可不可以先讓我見識見識?”
楊志遠笑,說:“不急一時,明天自可見分曉。”
孟路軍記掛着先前的話題,他並沒有追着不放,他笑,說:“楊書記,你剛纔說到,陳明達將軍私自篡改軍委首長的批條,首長事後會不知道此事?”
楊志遠笑,說怎麼會不知道,首長沒幾天就知道了,打電話到軍部,讓將軍把酒送回去。酒都到手,將軍豈會就範,就跟首長耍賴,說酒沒了,路上戰士不小心,打壞了不少,到家也沒幾瓶了,要不我把壞了的酒瓶送回去。首長在電話裡吹鬍子罵娘,將軍態度誠懇,挨罰認錯,什麼都成,就是沒有酒。首長沒撤,發誓將軍再也別想從他哪裡喝到一滴酒。孟路軍笑,不喝也沒關係,上百箱茅臺,夠將軍喝一輩子的了。
孟路軍和楊志遠喝了一瓶茅臺,第二瓶酒,孟路軍死活不肯打開了,非要帶回去收藏,說首長特批給陳明達將軍的酒,有幾個人可以喝到,這酒我得留着。楊志遠笑孟路軍,說酒是用來喝的,不是用來收藏的。孟路軍不管不顧,抱着酒瓶不放,楊志遠沒撤,只得隨了他。
烤鴨已經下肚,沒了酒,楊志遠和孟路軍就只有喝茶了。楊志遠這時說了一件事關社港全局的大事:從今夏開始在社港全面取消農業稅。
農業稅一年分夏秋兩季徵收。楊志遠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孟路軍,孟路軍一聽,有些奇怪,因爲楊志遠原來的計劃,是秋征的時候在全省首開紀錄首先取消農業稅,而楊志遠從北京開完人大會回來,這計劃就提前,這其中肯定有着自己所不知的緣由。
孟路軍問:“楊書記,計劃有變,原因何在?”
楊志遠還是四個字:時不我待。
儘管現在一切風平浪靜,但楊志遠那天在周至誠書記的房間和周至誠、付國良傾心交談以後,楊志遠就越發感到,連周至誠書記都覺得自己常委兼副市長此事異乎尋常,這可能是趙洪福書記在走一步不爲大家所知的棋,這棋怎麼走,目前爲止除了趙洪福書記,只怕是誰都不知道,但楊志遠明白,自己現在已經成了趙洪福書記在本省佈局中的一着棋子,趙洪福書記不急着走,是因爲現在還不到時候,但只要時候一到,往往就是出其不意。
這麼一來,需要他楊志遠提前佈局的就只有一件事了:那就是率本省之先取消農業稅,從真正意義上惠農。這件事原來排在楊志遠整個工作計劃的最後,屬重中之重,現在反而成了當務之急。
作爲傳統的農業大縣,楊志遠明白社港的農民爲之付出了很多,但是隨着工業經濟的發展,農業稅成了農民一種沉重的負擔,也是制約農業健康有序發展的根本原因。楊志遠從心裡希望能在自己的任上率先取消農業稅,給其他同僚以觸動,爲農民做一件有意義的實事。當然,取消農業稅,不是那麼一件簡單的事情,首先要做好全縣幹部的思想工作,社港的財政增收,日子剛剛好過,突然取消農業稅,肯定會起波瀾。而且取消農業稅,影響巨大,超出一縣之範疇,肯定會引起同僚之忌恨,怎麼辦,唯有取得上級領導的支持,最好能成爲省政府的試點縣,這樣才能將阻力減至最低。社港目前的形勢喜人,縣財政月月增收,即便是取消農業稅,也不至於入不敷出,所謂有錢好辦事,財政增收明顯,幹部們再也不用勒緊褲帶過日子,此時讓利於農,易於讓大家接受。而且楊志遠相信只要下定決心,放棄既得利益,取消農業稅並不會如想象中的那般艱難。
孟路軍對此也是認同,只要大家心往一處使,就沒有什麼克服不了的困難,就拿修建張溪嶺隧道一事來說,兩年前在大家看來這可以說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現在怎麼樣,張溪嶺修通在即,兩年前的不可能,現在成了輕而易舉,試想如果兩年前,全縣幹部沒有排除萬難的勇氣和決心,那麼就沒有社港今天的突飛猛進。任何事情都是相輔相成的,取消農業稅,可能也就對當年的財政收入有所影響,但農業稅一取消,社港的農業肯定會進入一個全新的發展階段,肯定可以帶動其他相關產業的發展,農業稅這一塊的縮水,肯定會在其他產業上得到彌補。孟路軍認爲以楊志遠現在在社港幹部羣衆中的威信,只要楊志遠下定決心去做,只要楊志遠認定值得去做,廣大的幹部肯定都會支持。取消農業稅沒什麼大不了的,社港人勒緊褲帶都可以過日子,現在敞開胸膛就不能過日子了?社港人沒這般金貴。他孟路軍考慮的不是這些,他孟路軍該考慮的是楊書記爲什麼要提前,目的何在,得問幾個爲什麼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