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楊家坳下了一場雨,楊志遠田間地頭,看了一圈,野菊已經開始生根了,山地間的野菊長勢喜人,照這般發展下去,今年的野菊肯定會有個好收成。李丹邀楊志遠去她家吃飯,楊志遠也沒拒絕,下了山就直接去了李丹家。那天因爲突發事件,楊志遠一下車就被楊雨菲拖走了,楊志遠一直沒來得及和白宏偉好好談談,今天正好趁此機會和白宏偉談談對其工作上的安排。
中午李丹炒了幾個小菜,楊志遠和白宏偉邊說邊聊。按楊志遠的想法,楊家湖的水產養殖這一塊將是以後發展的重心,先魚後閘蟹,這些投資成本不高,見效快的養殖業先上,然後纔是那些投資成本高的水資源深度開發。楊志遠的意思是讓白宏偉把這一塊先擔起來。
白宏偉有些猶豫,說:“這擔子有些重,我又沒幹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擔得起來。”
楊志遠說:“怕什麼,邊幹邊學就是了,誰一出生會幹這個。沒事的,你不是養魚有一手嗎?先把這一塊管好就成,其他的再慢慢來。”
白宏偉說:“這倒也是。那我就先乾乾,不行的話,你得找人接手。”
楊志遠直搖頭,說:“找誰接手,楊石叔還是欣旺叔?你總不能讓老一輩人還來爲我們這些晚輩來操勞吧。跟你說實話吧,咱楊家坳現在缺的就是管理人才。廣唯和呼慶他們年輕,有衝勁,但是還欠歷練,得多加磨練才行。雨菲辦事我最放心,可她是女孩子,很多事情不方便,再說她現在還是學生,最主要的任務還是學習,暑假抓她的壯丁,讓她幫幫忙還行,暑假一結束她就得給我上學去。所以你沒得選擇,你必須承擔起你應盡的責任,得儘快的進入角色。我允許你在開始階段犯一些並不致命的錯誤,但我絕不允許你二次犯一個同樣的錯誤。如果那樣就不是什麼接手不接手的問題,你今天從廣東來,明兒你還回廣東去,到時咱楊家坳就沒你什麼事,用不着你爲之操心了。”
楊志遠這話說得比較重,白宏偉怔怔地看着他,楊志遠說:“你別這麼看我,我說的是真心話,咱楊家坳得以生存下來,憑的就是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戰場上是如此,商場上何嘗不是如此,所以我不找你我找誰,你不努力誰努力。”
李丹在一旁給白宏偉打氣,說:“宏偉,怕什麼,咱幹。”
楊志遠笑,說:“你別告訴我你還沒嫂子大氣。”
楊志遠順便透了個底,說:“一旦把楊家坳帶上正軌,我就會離開,我不會在楊家坳呆一輩子,我還有我的事要去完成。”
白宏偉一驚,說:“你有打算了?”
楊志遠說:“我現在還沒想好,也許出國,也許回北京發展,到時再看。”
楊志遠拿出幾本管理方面的書,說:“你有空就看看,對你應該有幫助。”
飯後,楊志遠坐上白宏偉自制的快艇,說是快艇,其實就是一個竹排,放幾條椅子,安了個小型柴油發動機。楊志遠仔細看了看,心想別看其簡單,但是也有些野趣,如果今後發展旅遊業,這種風格的快艇在安全性和舒適性上加以改進,肯定是種受歡迎的水上交通工具。白宏偉開着快艇帶着楊志遠繞楊家湖遊走了一圈。還好,快一個月了,整個湖面上只有零星的幾條死去的魚苗,看來新放養的魚沒有什麼問題,這一塊楊志遠終於可以放下心來了。
此時,晚稻的插種已經完畢,田頭沒有多少的活要忙活。楊志遠又召集楊家坳的鄉親們開了幾次會,該籤的字得籤,與鄉親們簽訂土地轉包、土地入股的事情很順利。一百五十萬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省農科所那幾百萬的魚,鄉親們或多或少都有所參與,有目共睹,心裡都明白跟楊志遠幹肯定不會吃虧,沒幾天,合同就籤齊了,一戶不少。同時也在會上議定了一些事情,制訂相應的工資標準和獎罰標準,按勞分配,沒有什麼大鍋飯可言。
楊志遠在背靠楊家湖的一個山坳裡,圈了一個工業區,今後楊家坳農業深加工企業,全部在此園區內發展,廠房的建設依照楊家坳原來的風格,以木質結構爲主,不得破壞楊家坳村的整體風格。當然,這些用不着楊志遠自己動手,楊志遠只需把自己的意圖表現出來,自有族裡的能工巧匠把圖紙製出來供楊志遠確認。鄉親們的幹勁都足,能上陣全都上陣了,打石、挑土,幹得汗流浹背,毫無怨言,沒幾天,山坳的那塊地就平整了出來,清一色的清石板鋪平了整個山坳。照這個進度,楊志遠想,在十一月野菊收穫之前,把包裝壓塑安裝到位是沒一點問題。
楊自有是運輸兵出身,會修理,對普通的機械原理有一定的知識。他把楊自有找來,讓楊自有設計一個大型的烤爐,下面燒柴火,通過鐵管送熱,必須保證熱能的均勻,可控,好趕在十一月野菊上市用來烘烤今年的野菊和來春的新茶。
楊志遠問楊自有:“有沒有問題?”
楊自有說:“小意思,到時你來驗收就是。”樂哈哈地領命而去。
楊志遠處理完手頭上的一些雜七雜八,卻又必須交代清楚的事情。這天黃曉楠親自帶着郵電局的一班人馬進山了。楊雨菲看到黃曉楠挺興奮的,抱着她又蹦又跳,說你怎麼來了,想死你了。黃曉楠說:“我也是。”邊瞟了瞟笑着站在不遠處的楊志遠。楊雨菲鬼機靈,而且和黃曉楠相處已久,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楊雨菲點着黃曉楠的鼻子低低地笑話,說:“我知道了,黃丫頭思春了。”黃曉楠被楊雨菲說中了心思,臉上掛不住,伸出手去打楊雨菲,楊雨菲轉身就跑,黃曉楠追了過去。兩人追追打打到了楊家湖邊,在連心橋上坐了下來,黃曉楠打量了一下四周,說:“還別說,你們楊家坳的風景真是不錯。”
楊雨菲說:“怎麼你們每一個從山外來的人都說這的風景不錯,可我怎麼沒發現它與別處有什麼不同。”
黃曉楠說:“這你就不懂了吧,你是自小生長在楊家坳這裡,對這裡的環境太熟悉了,所以反而忽視了它的存在。”
楊雨菲說:“我小叔叔也是這麼說的,說這是熟悉的地方無風景。”
黃曉楠點頭,“就是這麼個理。”
楊雨菲笑,說:“那我問你,你對江易林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
江易林和黃曉楠是鄰居,比黃曉楠要大幾歲,自小就帶着黃曉楠到處玩。大學畢業本來分到了市裡,可他偏生自願選擇了回新營縣,現在在團縣委工作。江易林沒事就來找黃曉楠玩,作爲黃曉楠最要好的朋友,楊雨菲和他見過幾次面,一看就知道江易林對黃曉楠有想法,可黃曉楠偏偏對江易林提不起這方面的興趣。
楊雨菲一提起江易林這事,黃曉楠就頭疼,說:“雨菲你能不能不提這事?”
楊雨菲說:“可以啊,但是作爲好朋友,我可得提醒你,雖然我從來沒問過我小叔叔,但我想我小叔叔應該心有所屬了。你喜歡他只怕是自尋煩惱。”
黃曉楠其實也知道自己和楊志遠的差距很大,喜歡他多少有些不現實。從上高中起,老師一提起楊志遠都是讚不絕口的,潛移默化中,楊志遠就走進了她的心裡。那天一看楊志遠高大瀟灑,和自己的想象很是吻合,心裡的那根琴絃不由自主地撥動了一下。現在楊雨菲好心好意地提醒她,她自是明白好朋友的善意,但少女情懷總是詩,黃曉楠這是發自內心的喜歡一個人,她想哪怕是做做夢也好,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兩人又在湖邊說了一陣悄悄話,黃曉楠站起身來,說:“我們去看看,電話裝好了沒有?”
其實這裝電話,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從鄉政府把線牽進楊家坳,只需跟着電線杆子來就是,不必另外立電線杆。爲了工作方便,楊志遠把電話裝在楊石家裡,楊石騰出一間房子作爲新公司辦公室。楊雨菲她們回到家,電話已經裝好了。
楊志遠看見黃曉楠進來,忙向其道謝。黃曉楠說:“這有什麼好謝的,以後有關電信方面的問題,儘管來找我。”
照楊志遠的想法,是成立一家農業股份公司,可是股份有限公司的設立需要國務院授權部門或者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的批准文件,可操作性不大,難度太高。楊志遠思來想去,‘楊家坳’這個地名太土氣,只能用‘楊家湖’,既然註冊股份公司有難度,就退而求其次,公司的名字暫且就叫‘新營縣楊家湖農業科技發展控股有限公司’。可到縣工商局去註冊,還是遇到了一些難題。
根據《公司法》的規定,關於註冊資本這一條有明文規定:投資人可以用貨幣出資,也可以用實物、工業產權、非專利技術、土地使用權作價出資。發起人以貨幣出資時,應當繳付現金。發起人以貨幣以外的其他財產權出資時,必須進行評估作價,覈實財產,並摺合爲股份,且應當依法辦理其財產權的轉移手續,將財產權由發起人轉歸公司所有。
難題就出在這一條上面,貨幣出資和實物出資這些都好認定,前有信用社開具的證明,後有會計師事務所出具的報告,然而土地使用權作價出資這一條卻把大家都難住了。土地使用權都是指國有土地使用權,楊家坳的土地是集體土地,楊家坳的鄉親們三十年的土地承包權,算不算土地使用權,該怎麼算,誰都不好確定,該怎麼算,算多少,還有‘控股’也不好把握,怎麼控,控得是什麼股。會計師事務所根本就不敢出具報告,縣工商局根本不敢登記。大家的意思是這一塊牽扯的太多,楊志遠是不是可以變通一下,乾脆把這一塊放到一邊,忽略不計。對於縣工商局來說,他們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農村辦個體工商執照的都沒幾個,楊家坳還非要折騰個什麼農業科技發展公司來,光股東就有好幾百名,這不是沒事找事麼,簡單點多好,大家都好操作。偏生楊志遠最看重的就是這一點,一是這是他回農村改革的重點,二是因爲這一塊牽扯的太多,更有必要在法律上加以明確,清晰股份,以免給今後的發展留下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