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眯起了眼睛,周圍的青色光芒照的人有點暈眩。那詭異的笑聲充斥着我的整個耳膜,如針扎般疼痛。雙腿像着了魔一般自己往前行走,硬生生拖着身體走到了祭臺下,擡頭,仰望……祭臺上的鼓很大,足有一人多高,鼓身是鮮紅色的,似乎還有紅色的液體從鼓身上滴落下來,鼓身和鼓面之間是金色的骷髏型鉚釘相聯。讓我感到驚訝的是鼓面,它不是通常鼓面所會有的米黃色,而是一種奇怪的慘白裡透着的青黑色,死人的皮膚!這是我第一眼的聯想。
通往祭臺之上的並不是普通的臺階,而是用骨頭拼接而成的鏤空狀,幾十條手指粗細的影蛇在其中穿梭自如的遊走着。爬上這個樓梯,我聽到了慘笑聲中的呼嘯聲,不斷從祭臺上的那面鼓中傳出來。
上到了祭臺上,發現祭臺上非常平整,像是現代工藝的大理石磚面一樣,光亮的幾乎都可以反射出我的倒影。
近距離再看那面鼓,鼓面上居然有一絲絲彷彿是人的青筋一樣的管路存在,又好像是被抽乾了血的血管。鼓的旁邊放着一根黑的發亮的鞭子,難道說這鼓不是用鼓槌敲打而是用鞭子抽打的?這條鞭子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只是鞭子前端有着一根根恐怖的倒刺。
我四顧了一下祭臺上的四周,居然再沒有其它東西,除了這面鼓。伸出手,我想摸一下鼓面,沒想到,就在我的手要碰到鼓面的那一剎那,鼓面突然向外凸出一個人臉的形狀,就好像鼓裡面有人正在把他的臉使勁地頂着鼓面一樣。我驚嚇得縮回手,那個人臉漸漸有了五官,但是奇怪的是所有的五官都是沒有開口的,雙眼不能睜,鼻孔不能吸,嘴巴不能開,彷彿整個五官都融進了一張皮裡。而它的嘴正在拼命的張大,卻徒勞只形成一個凹陷進去的口型而已。
然後,從鼓裡鑽出無數條如筷子粗細的影蛇,它們紛紛從鼓裡探出腦袋卻沒有鑽破鼓面,我感覺就像是從那個沒有開口的人臉的五官裡涌出來的。那些掉落在地上的影蛇不斷的翻滾着,彎曲着,然後每條蛇都在咬自己的尾巴,就像是那面石牆上的噬尾蛇一樣,把自己的尾巴吞了,卻在七寸位置不斷生長出新的蛇體來,只是新生長出來的部分明顯比之前要粗一些,把自己反覆吞噬幾次之後這些影蛇就快速的成長到了手指粗細大小。等所有的影蛇都長成手指粗細之後,它們又兩條相互銜接在一起,第一條影蛇吞噬了第二條影蛇的尾巴,再在第一條影蛇的七寸繼續長出更粗一些的蛇體,只是這一次變粗之後,兩條蛇合併成了一條比之前更粗也更長的影蛇。然後再重複剛纔的動作……
我不知道這些影蛇是否就是依靠這樣不斷的吞噬、合併、然後再吞噬而長大,我只知道我需要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轉過身,我沒有再去看地上那些不斷減少也不斷變粗變長的影蛇,飛奔下祭臺後,我立刻朝進來的方向狂奔而逃,任憑那鼓裡的笑聲變得愈發猙獰淒厲。
人一旦有了恐懼心,不是散失力氣就一定是激發了力氣。我想此時我一定是把所有潛能都激發了出來,跑得飛快,甚至不感覺到疲憊,只想快點離開。越是逃離的飛快,耳朵倒也愈加靈敏,我能清晰地聽到身後影蛇躥來的絲絲的聲響,甚至能聽到它們在我身後的嘯叫聲,那是一種奇怪的聲音,讓人的腦子像是要炸裂開裂的高頻的嘯叫聲……
當我奔上那長長的樓梯的時候,我感覺到了氣力正從我的身體裡一絲絲的被抽走殆盡,卻仍然無法停住身體,雙腳越來越沉,身體卻越來越輕,喉嚨口疼得厲害,像刀割一般。
終於,就在我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我看到了前面的那個出口,還有在出口處蹲着的人影,不是印雪。我儘量讓自己堅持下去,使勁咬下去,感覺到了口中腥甜的血味。那個人影是媽媽?我伸出手去抓,媽媽,不要拋下我,我也不想被影蛇拖進深深的地洞裡去!
人影也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並且把我從地洞裡拽了出來,我眼前冒起了無數的金星,這大概是極端脫力之後的表現吧。
我感覺到了有一個溫暖又柔軟的身體把我緊緊抱住,還有她急促的呼吸聲,不是媽媽!我回過神來,是姐姐林遙!
嘭的一聲巨響,姐姐林遙把石門關上了,我似乎瞥見在關上之前已近躥上來的那些影蛇被石門磕碰到的景象。
“姐!”我整個人癱坐在地上無法動彈,用盡全力的奔跑之後我覺得我連擡一個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個地方你不該進去!”姐姐林遙的眼睛裡充滿着擔憂、自責和恐懼。我沒有回答,只是感覺到了肺裡的空氣因爲剛纔的急速奔跑而被消耗地一乾二淨,窒息感讓我說不出話來,黑暗侵襲而來,只是在暈倒之前,我拼了命的抓住了姐姐林遙的手,深怕她會突然消失一樣,用盡自己最後一點清醒地意識,道:“我以爲你會在下面!”
接下來的下半夜,我都躺在牀上渡過的,當我總算甦醒以後,我想到了印雪,被我單獨留在姐姐林遙房間的她不知道會不會害怕?安全嗎?現在她回家了嗎?可是姐姐林遙卻又不回答我,也沒有向我解釋那天晚上她究竟去了哪裡?更沒有解釋那個祀堂下詭秘的地方。我只能急切地盼望着我的身體能儘快恢復,好讓我自己去找印雪。
但是,身體總和心裡的願望作對,好不容易在休息了又一整天之後我終於得到姐姐林遙的允許下牀了。
推開林家老宅的大門,我的耳邊還回蕩着那面鼓所發出來的慘笑聲,搖搖頭,我努力讓自己不去想它,更不要去想再次回到那個地方。有的時候,我就是個固執的選擇性遺忘一些不好的事情的懦夫。撐開傘,大雨磅礴的讓視線都模糊了,我不知道這個仲夏的暴雨會來的如此猛烈又粹不及防,所有人似乎都躲在了家裡,路上只有我一個人快步行走在大雨裡。
我不知道爲什麼印雪會不告而別,也許她那晚上等的不耐煩了自己先回家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在我臥牀的時候她沒有來看我,也許她爲那晚上被獨自留下而生我的氣?想到這裡,我走的更快了,想早點見到她和她解釋。
到了印雪家門口,爲我開門的是印雪的姑奶奶,她從小就失去雙親,是她姑奶奶養着她。不過我並不喜歡這個老人,她有着一雙憎恨和絕望的眼睛和老朽的氣味,讓我不適。
“你好姑奶奶,我想找印雪!”我客氣的道。
印老太太瞥了我一眼,良久才默默地嘆了口氣,側身讓我進了屋子,緩緩道:”今天她不舒服,一直在她屋子裡躺着哪!”
“哦,那我進去看看她吧!”我打着傘快速的從印老太太身邊經過,徑直走到印雪屋子前,敲了敲門,沒有反映,也許睡着了?可是我今天必須和她解釋一下,所以,我又更用力的敲了敲門。
“印雪,是我,林逍啊!能開開門嗎?“我衝屋裡喊道。
好久,沒有迴應,我有點不安,回頭看了看站在我身後的印老太太,她似乎也有點不明白印雪爲什麼不開門也不作聲。
皺了皺眉,我很用力的推了推門,門……開了……一雙騰空的雙腳出現在我眼前!往上看,我看到了一張恐怖的伸出舌頭的臉,慘白中透着青黑,已經完全翻白的雙眼……
傘滑落在地上,雨水打着我的全身,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身後是印老太太驚恐和絕望的尖叫聲,這聲音彷彿和那面鼓的笑聲重疊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