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麼?”一個陌生的女人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定睛一看,剛纔手裡抓的還明明是李洋可現在已經換成了另外一張陌生的,年輕男人的臉。再看向方蕾,根本沒有,而是另外一個女人,此時的她正無比尷尬而又憤怒的看着我。
“你神經病啊!”手裡的男子粗魯的把我的手打開,迅速的提上了褲腰帶,而他身邊的女人則慌張的整理着衣服。原來這一切都只是我的錯覺?根本沒有什麼李洋和方蕾的苟合,一切都是假的。
朋友,愛人,沒有背叛!
我此時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整個人頓時感覺輕鬆了很多,那是一種徹底的放鬆。當然,眼前的一男一女大概是來圖書館偷歡的學生情侶而已。
“神經病!”一男一女雖然嘴裡罵罵咧咧的,可畢竟剛纔的事情傳出去並不光彩,也就沒有再找我的麻煩,而是馬上牽着手離開了,獨獨留下我一個人還站在那裡發呆。
剛纔的幻覺???
我摸了摸隱隱作痛的腦袋,那個紅衣小女孩究竟是誰?她想幹什麼?我環顧着周圍,層層的書架和白色的燈光,似乎一切都再正常不過,可我心裡仍然突突地跳的厲害,彷彿在什麼地方,正有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我自己。我感覺自己就象是被野獸盯住的獵物,無處可逃。
而剛纔那一閃而過的對殺戮的渴望也讓我一身冷汗,那種感覺,彷彿是從血液的深處浮上的yu望,一種再自然不過的本能。有人說所有的人在潛意識裡都有着殺戮的yu望,那是從遠古時代的祖先裡繼承過來的本能。一種動物的本能。我不知道剛纔的感覺是不是,只覺得那是一種衝上腦門的yu望,沒有止境。
如果有一天,朋友和愛人真的背叛了,我會殺了他們嗎?
一想到這裡,我渾身都不舒服起來,好象三四天沒有洗澡的瘙癢感,我摸了摸臉,轉身走出了圖書區。
慢慢走到了圖書館的服務檯,不過顯然這個時間來借書的學生非常少,所以那個扎着一個馬尾辮的圖書管理員居然趴在臺子上睡着了。我非常小聲的叫了她一聲,沒有反映。無奈的笑了笑,我把半個身子都伸到了服務檯裡面,想要把這個管理員拍醒。
而我也就在這個時候無意中瞄到了她旁邊的那臺電腦,上面居然還是剛纔蘇喬借出去的書名:《學燒菜》。可這並不是讓我當場僵在原地的原因,而是它上面的一串近期出借名單,上面赫然有着這兩個名字:王一娜、秦曉麗!
這。。。。。不就是那兩個受害者嗎?
巧合。。。。。?
還是。。。。。預謀?
我發現我已經找到了這兩個受害人的共同點,可爲什麼?殺人兇手爲什麼要以這本書的出借名單爲殺人目標?他又是怎麼知道這個出借名單的?象我這樣無意中看到的,又或者是處心積慮的預謀?
等。。。。等一下!
如果殺人兇手以這個出借名單爲殺人目標的話,那麼下一個。。。。不就是蘇喬?
一想到這裡,我立刻扔掉了手裡的書,狂奔了出去。不管我現在的猜測是對還是錯,我不能讓蘇喬在我的眼皮底下出什麼意外!因爲。。。因爲她長的太象你了,印雪,當年我沒有辦法阻止你的死亡,今天,我無論如何不能讓她死亡,一個如此象你的人!
“蘇喬!蘇喬!”一路狂奔回來的我沒有片刻停頓就直衝蘇喬的房間,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自己的心跳居然可以如此之快,幾乎就要從喉嚨裡跳了出來。
也許是我的聲音實在太大聲了,在房間裡的蘇喬還沒等我跑到她房間門口就已經把門打開了。
“蘇喬!”我急衝衝地跑了過去,卻沒有注意到後面已經下到樓梯口來的方蕾。
“林逍?”蘇喬一臉迷惑的看着我,我走上前一把扶住了她的肩膀,急忙問:“你沒事吧?那本書哪?“
“我?當然沒事了,你怎麼了?什麼書?”蘇喬好奇的問。
“就是那本你給我看的《學燒菜》啊!”我道。
“那本啊?我借給別人了。”蘇喬回答。
“借給別人了?借給誰了?”我急忙道。
“我一個朋友,她正好是這個學校的心理學老師,以前是我的大學同學。她說這本書很有意思就拿走了。怎麼了?”蘇喬攏了攏頭髮。
“那本書不要借!”我道:“那個變態殺人兇手很有可能就是以這本書的出借名單爲殺人目標的。”
“是嗎?”蘇喬皺了皺眉,擡了擡頭,望向我身後。
“林逍!”方蕾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傳來,我這才注意到此時我和蘇喬頗爲曖mei的姿勢,我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彷彿要把她摟到懷裡。
“哦,方蕾!”我忙放開了蘇喬的肩膀,卻看見方蕾眼裡一閃而過的不安。
“你剛纔說變態殺人兇手的事情是怎麼回事?”方蕾看了我和蘇喬一眼,問。
“是這樣的!”我忙把剛纔在圖書館裡看到的全都說了出來,當然,我特地隱去了李洋和方蕾在一起的那段幻覺。
“真的嗎?”方蕾抿了抿嘴,問蘇喬:“蘇小姐。。。”
“叫我蘇喬吧!”蘇喬打斷了方蕾。
方蕾禮貌的笑了笑,又看了我一眼,道:“蘇喬,看來你最好把這本書還回圖書館。”
“有用嗎?”蘇喬突然調皮地笑了出來,道:“如果那個變態殺人兇手真的是以出借名單爲殺人目標的話不管我有沒有看,或者其實已經借給了別人,這名單上面早就有了我的名字。再還回去不也沒用?”
“這。。。”我爲難的抓了抓頭髮,道:“那怎麼辦?等着那個變態殺過來嗎?”
“等着瞧嘍!”蘇喬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說:“是禍躲不過!”
“可這樣太危險了。”方蕾不贊同的道:“不管林逍的想法是對還是錯,現在開始你總的小心應付纔對!”
“是!”蘇喬開玩笑似的向方蕾敬了個禮,道:“聽從長官命令。”
“你。。。哎!”方蕾有點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好了,反正你現在還是先把那本書要回來再說!”我嚴肅的對蘇喬道。
“知道了!”蘇喬把門帶上,對我道:“我現在就去要回來總可以了吧!”
“我陪你去,安全!”我馬上接口,然後轉頭對一臉擔心的方蕾道:“我去去就回來。”
“恩。。。”方蕾深深的看着我,半天才道:“那你小心。”
“放心!”我瞭然的拍了拍方蕾的手,我知道,她只是象印雪而已,她不是印雪,沒有人可以替代印雪。
***
也許是因爲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原因,校園裡幾乎空無一人,長長的,兩旁由合huan樹構成了道路上沒有其它人,只有我和蘇喬兩人低着頭快步走着。空氣中有着風雨將來之前特有的潮溼氣味,淡淡的,緩緩的,飄散着大地特有的芳香。
碎石鋪就的道路上撒滿一地的合huan樹的針狀花瓣,其實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花瓣,只是合huan樹花的花萼而已,卻以一種無比妖嬈的姿態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粉紅的色澤,那是象徵着愛情裡的浪漫。如針的形狀,那確實象徵着愛情裡的殘忍。互相傷害,又互相纏mian悱惻。也許這世界上任何一個感情都是如此,在美好裡總有着殘忍。所以我特別喜歡這種樹,連名字都非常特別。
踩在還是剛剛凋落下來的花瓣上,我感覺到腳下的柔軟。看着身旁蘇喬粉紅色的臉頰,這景色彷彿成了一副美人花雨圖,那飄落的花瓣已經輕輕的落在美人的一頭秀髮上,如別緻的頭飾。
“你看什麼?”蘇喬側着頭問我。
“看這花瓣,再美也會凋落。”我盯着地上的花瓣,有些早已經被人的腳印踩踏的面目全非,卻無剛飄落下來的美麗。
“那是因爲世間萬物都需要的輪迴。”蘇喬擡頭看着正飄落下來的花瓣,慢慢的道:“但如果有人不肯輪迴,那可怎麼辦?”
“不肯輪迴?”我看了看蘇喬,她的臉上平靜無波。
“因爲有太多的眷戀,和。。。。”蘇喬突然止住了,只是緊緊地盯着我,不發一言。
“和仇恨,是嗎?”我笑了出來,這世間惟有愛和恨可以讓人不肯輪迴。
“也許!”蘇喬拂去了頭髮上的花瓣,道:“有也許是愛和恨的交織。”
“是嗎?”我淡淡的應了一下,沒有把話題接下,也許是因爲心中的恐慌。恐慌?是的,恐慌,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慌。
默默的走在蘇喬身後,她的背影簡直和印雪一模一樣,那是我眼中永遠的疼痛,直灼靈魂。深深的吸了口氣,我再次告戒自己,她已經走了,沒有了,即使形體上再象,靈魂也不可能象了。恐怕在一生中,我也無法再找到那樣的靈魂了,如此深愛我的靈魂。
“到了。”蘇喬突然停了下來,我擡頭一看,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教師宿舍下面。
“你等一下,我上去把書要回來。”蘇喬道。
“好的,我在這裡等你。”畢竟女教師宿舍還是不進爲妙,我決定乖乖站在這裡等。
“馬上就下來!”蘇喬衝我揮了揮手,就走上了宿舍樓。
我獨自一人站在樓下,天色越來越陰暗,灰黑色的天空彷彿就壓在我的頭頂上,讓人倍感壓抑。那暗沉沉的天空正逐漸被一團團黑色的烏雲所塗鴉,繪製成一張張奇怪的臉。
我低着頭盯着自己的腳尖,天空卻在這個時候如被撕裂一般閃過一道明亮無比的閃電,晃的人刺眼,世間萬物在那一刻都被渲染成了蒼白色,所有的物體瞬間都變成了白色。
擡頭,我卻看見白色的宿舍樓頂站着一個鮮紅色衣服的人影,一個小小的人影。那張臉,這剎那如此清晰,血紅色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東西,只有紅色的血淚,還有她如日本藝妓一般的蒼白臉孔,血淚滑下之處,那白色的臉上就裂開了一條條細縫,從那裡面噴涌出黑紅色的液體。
我眯起了眼睛,天地之間從未有過的明亮,一切在我眼睛裡只剩下了亮白色的光暈。就在這一片光暈中,一個黑色的人影從彷彿從天而降,我沒有移動半步。
嘭的一聲巨響,我聽到了無數骨頭碎裂開來的聲音,還有腦袋撞擊到地面上的聲音。
那個時候,天上的雨水和飛濺開來的血水同時飛濺到我的身上,我感覺到好痛,那液體就象針扎一樣穿破我的皮膚。
我低頭,一具已經摔的接近四分五裂的屍體靜靜的躺在我眼前,剛纔還是生命的物體現在已經成了一堆垃圾都不如的廢物。
那裂開的腦袋裡黃色的腦漿已經瀉了出來,流了滿滿一地,卻被磅礴的雨水瞬間沖刷的無影無蹤,我只看到鮮紅色的血液和黃色的腦漿混合在了一起,然後又被雨水參雜,慢慢的在我眼前消失。
死者的臉朝上,露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表情,是害怕或是惶恐,又象是解脫。我只在意她的一雙睜的奇大無比的眼睛,裡面的眼珠正在慢慢縮小,彷彿還在轉動。
慢慢的。。。。
慢慢的。。。。
轉向了我,我感覺到她張開了嘴巴,在說什麼。。。。
可是。。。
對不起。。。。
雨聲太大,我聽不見!
空氣中的雨水清新味道正慢慢被血腥味遮蓋,我感覺到空氣中奇怪的波動,貼着我的皮膚,遊走進我每一個毛孔。
好冷,是因爲在下雨嗎?
我冷冷的看着這具屍體,沒有任何恐懼,也許我的心已經麻木,又或許是早已習慣。
然後,我聽到從宿舍樓裡傳來的陣陣嘈雜聲和尖叫聲,好多人奔了出來,無數個人影在我眼前晃動,我卻看不清楚她們的長相,所有人的臉上都是空白一片,如無臉鬼一樣遊走在我身邊。
直到。。。
直到蘇喬的呼喚聲在我耳邊幽幽的響起,我這才意識到我已經渾身溼透,全身冰涼。擡頭看見一臉驚恐的蘇喬,她的臉色好蒼白,雨水已經打溼了她的頭髮,黑色的髮絲緊緊的帖在額頭上,脖子上,那樣的她,柔弱而無助,她眼裡的水霧讓我想起了多年以前的印雪,那個晚上,也是雨後的夜晚,一樣的溼潤,一樣的誘惑。
我閉起了眼睛,在周圍人繁雜的聲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