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學校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放亮了,空氣中瀰漫着青草和露珠的香氣,淡淡的,讓人心曠神怡。我深深的吸了口氣,回頭看方蕾,晨曦中她的眼神如此清澈。
“林逍!”李洋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我望去,只見李洋和阿寶正朝我們飛奔而來,看李洋的樣子似乎非常着急。難道又出什麼事情了嗎?我皺了皺眉,此時李洋和阿寶已經跑到了我們跟前,還沒等我開口問,李洋就氣喘吁吁的道:“死。。。。死了!”
死了?誰死了?
“于波死了!”李洋一邊拍着胸口一邊道。
“什麼,死了?”我和方蕾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我忙追問:“連判決書還沒下哪怎麼就死了?”
“是自殺的!從老教學樓上面跳了下來!”李洋回答,“他是在警方要求他去指認犯罪現場的時候突然發瘋一樣的從樓上跳下來的。”
死了?自殺?畏罪自殺?
真正結束了嗎?
我沒有說話,只是朝老教學樓的方向看去,晨色中那裡彷彿霧濛濛的一片,那裡似乎成了一個連環殺手最後的場所,又象是隱藏在黑暗中的一個角落,纔剛剛開始?心底裡的這種感覺讓我覺得極其不舒服,于波,曾經是多麼讓我尊敬和友愛的學長。
“他自殺前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嗎?”方蕾問李洋。
“當然有。”李洋看了看我,似乎在暗示着什麼,良久,才慢慢的道:“蘇喬去看過他。”
“她去看他幹什麼?”我不解。
“心理輔導,據說是因爲于波不肯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實,警局裡的無數偵察高手都沒有辦法從他嘴裡得到一丁點的證詞。最後,那個倪明不知怎麼想到了蘇喬,就請她這位有名的心理學家,同時又是國內首屈一指的犯罪心理學家來進行審訊,希望能夠攻破他的心理防線。”阿寶解釋。
“然後哪?”方蕾接着問。
“然後就是蘇喬小姐成功地突破了于波的心理防線,讓他一五一十的招了供,並且願意配合警方去指認自己的犯罪現場。”阿寶繼續道。
“有辦法弄到當時的審訊記錄嗎?”我問。
“恐怕很難,現在他們那裡的電腦網絡似乎覺察到有黑客入侵,已經加強了防線。我進去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破解他們的防火牆。”阿寶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不過我會再試試看的。”
“你覺得審訊記錄會有什麼用?”方蕾問我。
“看看有沒有一些心理暗示。”我解釋道:“一般心理學家不但可以是揭開你心結的人,也可以是把你引導向死亡的人。也許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樣的心理暗示並不會起什麼作用,或者說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是當接受心理暗示的人是個心理上有病的人,或者說是變態的話,那就能起到非常顯著的作用。也就是催眠。”
“你什麼時候學過這些東西了?”李洋好奇的問。
“法醫學有一門選修課就是犯罪心理學啊!”我說完,就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你去哪裡?”方蕾問。
“去會會我們的心理學家。”我道。
“我跟你一起去!。”方蕾追了上來。
“不用!”我衝她搖了搖頭,道:“人多就更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了,而且你放心。”我衝她微笑,又伸手把她額前的秀髮撥了撥,道:“我不會有事的。”
“那。。。”方蕾停了下來,道:“那你小心。”
恩!我點了點頭,轉身向招待所走去,這麼早,蘇喬應該還在她的房間裡吧。執意要去找她,不但是爲了要弄清楚于波的事,更想要知道她那條項鍊的事情。伸手進入衣兜,我摸到了那條白靈給我們的項鍊,此時從那個圓片上,傳來了絲絲的涼意,和這個清晨的露珠一樣。
走到蘇喬房間的門口,我猶豫了一下,不知該怎麼開口,直接質問?還是迂迴套話?正在我舉棋不定的時候,房門卻突然打開了,站在門口的,是蘇喬。今天的她竟然穿了一件小碎花的連衣裙,頭髮柔順的披散在肩膀上。透過玻璃的太陽光輕柔地灑落在她的周圍,那淡淡的一層金色,彷彿是鑲嵌上去的金縷衣。沒有化妝過的臉比平時更象極了印雪,那個時候,我明顯的感覺到了自己的心彷彿也漏掉了一拍。
唉~~!
我突然感覺到,將要進行的一場仗裡,我已經落在了下風。
“林逍,怎麼是你?”蘇喬笑着把身子側了側,示意讓我進去。
“是啊!”我淡淡的迴應着,人已經走進了蘇喬的房間。她的牀上似乎還堆放着一疊衣服,見我進來了,蘇喬馬上神色尷尬的把這堆衣服一把抱了起來,塞向衣櫥,道:“這麼亂,讓你看到了!”
“呵呵,沒什麼。我的房間更亂。”我一邊打着哈哈一邊似無意地朝那蘇喬手裡的衣服瞥去,那堆衣服的有一角,好象。。。。。被剪破了!可是,怎麼可能哪?女孩子不是最心疼寶貝衣服了嗎,怎麼會把好好的一件衣服給剪了哪?難道是我眼花了?
疑惑中,蘇喬已經把衣服全都塞到了衣櫥裡,然後急速地關上了衣櫥門,轉身衝我笑着,道:“今天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我聽說于波死了。”我覺得對待聰明如蘇喬一樣的女人,還是直奔主題來的更妥當一點。
“是啊,死了!”蘇喬的臉色平靜異常。
“我還聽說你給他做過心理輔導。”我道。
“是啊!”蘇喬如此大方地點頭承認倒讓我不知道接下去的話該如何開口。
“想要知道什麼,我言無不禁。”蘇喬坦率地讓我差點嗆到自己的口水,我總不見的直接問她是不是給了于波一些心理暗示讓他跳樓自殺?
尷尬的支吾了好半天,我正準備放棄,沒想到蘇喬反而首先開口了:“于波很愛他的母親,對於他來說,母親不僅僅是他的母親,更是他心理上的依賴和偶像。可就是這樣一個依賴和偶像卻背叛了他的父親,也就是等於背叛了他自己。你認爲,那個時候,當於波知道她的母親有了情人有了外遇的時候該怎麼想?”
“憤怒。。。。和仇恨吧!”我接口道。
“愛之深,恨之切。”蘇喬把眼睛注視向了遠方,良久,才繼續道:“所以她恨她的母親,更恨讓她母親的情人,也就是江華。甚至恨讓他們兩人相識的那本書。你知道嗎?根據警方的資料來看,當年于波的母親卓佩慈是圖書管理員,而江華則是在借書的時候無意發現了《學燒菜》上面密密麻麻地佈滿了一個人的筆記,又不知他從什麼地方知道了這些就是卓佩慈留下的。總之,兩個人因爲這本書而相知相識,然後相愛。”
“所以對於波來說,這本書就是充滿罪惡的書,一個可以指導他去殺人的書。”我道。
“不錯!”蘇喬點了點頭,道:“在於波的想法來看,凡事借這本書的女人都是不貞不忠的水性揚花女人,是要用這本書來勾引其它男人的。等她們去幹這種勾當,不如在她們剛借到這本書的時候就殺了她們,讓她們再沒有機會去背叛她們的丈夫,沒有機會去勾引別的男人。”
一本再普通不過的書竟然成了他的殺人指導手冊?不可思議?又或是一種悲哀?沒有人可以瞭解另一個人的想法,任憑它再古怪再離奇,在當事人心裡它就是法則,沒有人可以顛覆。我看着眼前的蘇喬,那麼她哪?時候也有着一些古怪離奇的想法?
“我就是這樣幫他分析自己的心態的,對於一個心理上有問題的病人來說,坦率的分析一下病理的成因其實就是一貼好藥,讓他清醒的好藥。”蘇喬有點得意的道。
讓他清醒?清醒到跳樓自殺?我沒有把疑問說出口,只是安靜地看了一會蘇喬,然後慢慢地從口袋裡摸出了那條項鍊。很明顯的,我看到了蘇喬臉上那類似驚慌又彷彿是恐懼的神情。但也只是一瞬,一閃既過。
“你說過這是古代用來催眠的東西,是嗎?”我緊緊地盯着她,她的心理防線似乎異常的好,只消一刻,臉上已經換上了輕鬆平靜的表情。
“是啊,你怎麼也有?”蘇喬從頭頸上把她的那條項鍊拿了出來。
“一模一樣哪!”我把圓片捏在了手心裡,感覺從它表面傳來的微微灼熱的溫度。
“我們還真是一對!”蘇喬看似無意地捏着圓片的項鍊晃了一下,我卻立刻感覺到耳朵裡嗡的一聲作響,彷彿有人貼着你耳朵邊重重地敲響了一個大鐘以後的轟鳴感。
暈眩~~!
我立刻握緊了手上的圓片,那灼熱的溫度立刻上升,彷彿要把我的手心燙傷一般,也讓我的腦筋一下子跟着清醒了過來。
蘇喬的眼裡閃過一絲驚訝。
我努力讓自己鎮定,畢竟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心理學專家,我這個半調子自然不是她的對手。
彷彿是一個世紀之久,蘇喬只是看作漫不經心的晃悠着她脖子上的項鍊,卻不知道我此刻已經到了極限,身上的汗水早已經溼透了衣服,我甚至感覺到頭頂上冒出來的熱氣。一隻手死死地握着圓片,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蘇喬的圓片吸引了全部心神。
身體幾乎很難移動了,我感覺到即使是動一動舌頭都非常的困難,千鈞一般的重量壓在我胸口上,好想睡,好想休息。。。。
不行!
睜大眼睛。。。。!
我在心裡拼命地提醒着自己。。。!
好久。。。時間都已經凝固。。。。
“哎~~!”蘇喬突然嘆了口氣,我也立刻感覺到身體上的重壓爲之一鬆,她放棄了嗎?爲什麼?她就快要成功了,難道她看不出我已經快支持不下去了嗎?
“看來你也是行家嘛!”蘇喬突然笑了出來,那個樣子彷彿只是和同行之間的一個小小討論結束了而已,絲毫看不出來剛剛我們還在互相較量着,氣氛就在她輕鬆一笑間就緩和了下來。
“怎麼比的上你。”我恭維了一句。
“這是你老師趙醒從一個地攤上淘來的,然後送給了我。沒想到你也會有。”蘇喬又晃動了一下她的圓片,不過這回什麼也沒有發生,我感覺不到絲毫的壓力。
真的是老師趙醒給她的嗎?那麼趙醒又真的只是從地攤上淘來的嗎?在撒謊?誰?趙醒還是蘇喬?不知怎的,我竟然寧可是趙醒在撒謊。難道,只是因爲她長的象印雪?所以我就總是下意識地相信她嗎?轉過頭,我不想再看她的臉。
慢慢地站起身,我連看都不看蘇喬一眼,道:“我走了。”再問下去也是枉然,。
門輕輕關上,蘇喬仍然一動不動的看着門,手裡把玩着那個圓片,一個古怪的笑容慢慢的爬上她的臉。。。。
“你喜歡他。。。。是嗎?“
“不。。。。沒有。。。”
“你不要騙我,你怎麼可能騙的了我?”
“沒。。。。沒有。。。”
“不要騙我!”
“。。。。”
“你要記住,我們。。。。是一體的,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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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過頭,看着已經閉上的房門,門後的她究竟是怎麼樣的?我不瞭解她,即使她長的如此象印雪,卻給人以迷一樣的茫然。
輕輕閉上眼睛,微微呼了口氣,我感覺到身體周圍的波動。。。。
奇怪。。。。。。
兩個。。。。。波動。。。?
又重疊在一起了。。。。。?
那是什麼?
我睜開眼睛,那感覺又突然消失了,等我再次閉上眼睛,剛纔的奇怪波動早已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