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考試木工類二百一十一人,至此全部評分完畢,正式公榜爲四日之後,九月二十三日辰時正。各位考生現在可以回去了。”
一片鴉雀無聲之中,孫博然宣佈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接着,衙役兵丁一陣催促,木工類考生列隊離開,老實沉默,安靜得像遊魂一樣。
受到這種氛圍的影響,許問他們也沒有說話,跟在人羣后面一起離開了。
出門之前,許問回頭看了一眼。
他本來是想看看之後上場的那個門類,卻突然發現孫博然正盯着他看。
今天這大半天孫博然的表現都有點奇怪……許問向這位主考官點了點頭,轉回頭去,繼續跟着隊伍走出了考場。
剛一出門,魏鬥下一個轉身,直接到了許問面前。
“許兄。”他拱手叫道,“恭喜你拔得頭籌,贏取本屆府試物首之位。”
榜還沒放,成績已經出來了。
理所當然的,雖然許問第六個就被評分了,但後面那兩百多個人沒一個能超過他的成績,最後他以滿分一百五十分保持第一名到了最後,爲本屆木工類府物首。
這的確很讓人吃驚,但真正堪稱奇蹟的還在後面。
魏鬥下接着側身,向許三等十五人行禮:“也恭喜各位順利通過府試!”
是的,姚氏木坊這次一共來了十六名考生參加考試,所有人全部過關,無一例外!
最可怕的是,除了萬永安以外,前十名幾乎全部被他們壟斷,魏鬥下和蔡看山這樣的大縣物首不可謂不自信,拿到的分數也絕對不低,但最後只落到一個並列第十名的位置。而跟他們並列這個名次的,足有六人之多!
姚氏木坊這一次是真正的大獲全勝,明明府試更難競爭更激烈,他們在這裡的成績卻遠遠超過了之前的縣試。
外面還有很多人在等着這些考生出來,聽見魏鬥下的話,紛紛驚呆了,轉頭就去問自家孩子。
從他們口中得知具體結果之後,每個人的表情都精彩紛呈。
這就是個重磅炸彈,直接炸得考生們人仰馬翻。
可以說,他們直接把通過考試的名次向前拉了十六位,有些原本可能可以吊車尾過關的考生這次直接被刷了下去,徹底失去了可能。
這這種行爲,其實是會讓人隱隱生怨的。有些考生們張開嘴想說什麼,但很快又閉上了。
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次考試的評分全程公開,所有人做出來的東西他們都看見了,所有人對它的講述他們都聽見了。
許問這幫人的實力就是強,擺在明面上、毋庸置疑的強!
當實力差如此巨大地呈現在眼前時,只要不是那種自我意識強到目中無人的,大部分人都會向後退縮。
一時間,喧鬧的考場外出現了奇怪的安靜,直到許問他們離開了縣衙,無數道目光才漸漸收了回來,喧譁聲瞬間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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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攢坊位於城東,從城南搬遷到這裡,魏家足足花費了幾代的工夫,直到上一代才真正成功。
魏鬥下下了馬車,正準備往裡走,一個人迎面走出來,一眼看見他,立刻拉住了他。
“第幾名?”那人開門見山地問。
“並列……第十。”魏鬥下向父親行禮,遲疑了一下才回答,有點慚愧。
魏昂卻一點也不意外的樣子,長長的眉毛緊緊地皺起了起來:“傳聞都是真的?一家五級木坊包攬了本次桐和府試的前十名?”
萬永安也只是跟崔鐵柱並列第五,這種說法並不算有錯。
魏鬥下遲疑了一下,再次點頭。
“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有什麼可猶豫的?”魏昂打量了他一下,不滿地教訓。
“是。”魏鬥下習慣了父親的這種態度,恭敬應答。
“具體什麼情況,你跟我說說。”
魏昂雖然提前得到了消息,但肯定不如魏鬥下這種當事人來得清楚,他帶着兒子走進大門,在院子裡坐下。
一攢坊跟悅木軒的感覺完全不同。
悅木軒是木坊也是木商,身份上後者還要更重要一點。
因此他們在於水縣的總部還是在桐和府的分部,都是前店後房的格局,店面纔是他們的主體建築。
但一攢坊是正宗的木坊,真正的手藝人家族。他們的住處是一個真正的宅院,門不算大,只有對開的兩扇,但進去之後卻豁然開朗,裡面的前院和門廳結構簡單,裝飾富麗,尤其是檐下樑邊的斗拱,層層疊疊,像是藍天下盛開的繁花一樣。
院中有棵迎客鬆,不算很大,但形態舒展從容,非常優美。
魏昂在松下石凳上坐下,魏鬥下垂手肅立一邊,把今日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昨天晚上所有考生回來,他已經把許問的情況跟他爹說過了。
橫空出世一物首,上來就滿分壓制,的確非常驚人。
但是這世界上總有天才,魏昂一生中也並非沒有見過真正驚豔的人物,要說比現在的許問更加出彩。
魏鬥下撞上這種人物,只能說倒黴,從另一角度來說也可謂是運氣。
能見識到這樣的人,短暫地與其同行,算是爲自己的人生增光添彩。虛心以待,未必不能得到更多的收穫。
十幾年前,魏昂就已經深深地體會到了這一點。
因此,昨天晚上魏昂就囑咐魏鬥下,絕對不能在許問面前傲慢自大, 就算性格不合不能交結爲友,也絕對不能結仇了。
這種話其實魏昂從小都在跟魏鬥下說,魏鬥下也不是那種人,但他還是老老實實應下了。
但一個人歸一個人,一批人同時出現又有所不同。
魏鬥下沒刻意去跟許問交往,而是第一時間回來,也是感覺到了不對,要把事情跟父親講個清楚。
魏昂從頭到尾都沒有插嘴,但是明顯聽得非常認真。
聽完之後,他沉吟片刻,吩咐兒子:“再講一遍。”
魏鬥下一點也不驚訝,果然再度開口,又把剛纔的講述重複了一遍。
他講話的方式其實是很有特點的,言簡意賅,細節不多,但關鍵點抓得很好,非常清晰。
但這一次,魏昂卻不斷打斷他,不停地追問那些細節。
魏鬥下說到呂城講完,把他的話複述了一遍,說孫博然讓人取工具來現場測試。
這時,魏昂突然問道:“這時候這少年什麼反應?”
“他年紀太輕,性格不定,過於緊張了些。孫大人吩咐完,他似乎嚇了一跳,險些把手裡的箱子掉到地上去了。”魏鬥下如實道。
“不,我覺得他不是緊張。他這是心虛!”
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從院外傳了過來,無比清晰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