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遠皰廚。
在許問這裡肯定是沒這回事的,連林林去了廚房,他也跟着一起去了,幫着一起打下手。
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嘀嘀咕咕,把這段時間秦天連教他的經過以及飯館那老廚師的迴應全部講給了連林林聽。
聽到一半,連林林的柳眉就倒豎了起來,接着,一把刀拍在了案板上,憤憤不平地說:“他憑什麼這麼說?哦,自己本事不行了,怪人家刀不好?我也不知道了,飯做得難吃跟刀有什麼關係!”
“也不是很難吃,門口人還是很多的……”許問話說到一半,被連林林瞪了回去。
連林林幫他說話,他還反駁她,情商低了一把。
“總而言之,他的話很沒有道理,飯是要用心做的,對工具這麼挑三揀四就是不對!”
連林林越說越生氣,甚至遷怒起了秦天連,“他這麼欺負你,肯定不是我爹!”
“哈哈。”許問被她逗笑了,摸了摸她的頭說,“也不是欺負我。做廚子是那位老爺子的工作,打刀是我的工作。他幫忙評價我,我無需評價他。”
“唔……說得也對。”連林林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平氣和了一點。
那老頭子怎麼做飯其實無關緊要,只要他會看刀就行了。
顯然秦天連覺得他是會看刀的,看來許問也這麼覺得。
“所以你也覺得你打出來的刀有點燥嗎?”連林林問。
“我的心確實有點燥。”許問回答。
說到這裡,各種各樣的事情突然又泛了上來,他皺起眉,擦乾淨手,走過去抱着連林林不動。
連林林在忙着做飯,要在廚房裡走來走去的。
許問就像個無尾熊一樣,抱着她,她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
連林林笑了,但也不掙脫,任由他抱着自己,費勁地在廚房裡挪來挪去。
柔軟的身體抱在懷裡,溫順而甜美,熟悉的皁角香氣和油煙味混在一起,淡淡的浸染在四周。
懷裡偶爾傳來連林林甜美的聲音,不緊不慢地跟他說話。
她對秦天連還是很好奇,可能也是抱着期望,不停地問他生活中的各種細節。
許問心神疏散,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着。
就像他之前感受到的一樣,秦天連像,但又不是那麼像,生活習性和日常動作都有不一樣的地方。
不過這也很好解釋,畢竟生活在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經歷,不一樣是正常的。
而且許問旁敲側擊過很多次,確定秦天連是不知道班門世界的。
許問偶爾用穿越劇或者芥子世界之類的事提起來時,秦天連都表現得很正常,完全不像僞裝。
但這個名字、這個身份,甚至是現在教許問學習鐵器修復的這個方式……又很像連天青了,感覺就是他會做的事情。
“說起來還有一件事。”許問突然想起來,小聲跟連林林說,“我才知道,原來秦老師他二十五年前就來過許宅。”
“哦?”連林林眼睛一亮,猛地轉過頭來看他。
許問就在她背後,她這樣簡直是把自己的臉送到許問的面前來給他親。
許問自己也沒想到,愣了一下,只覺得嘴脣觸到了一個極香極軟的東西,他留戀着,又多親了幾下。
連林林被他從後面抱着,臉本來就有點紅了,這時更加的紅,像是要滴血一樣。
但她沒有動,就這樣仰着頭,讓許問抱着,慢慢地親吻。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驚呼一聲,回過頭,去看鍋裡的菜。
還好她反應過來得及時,菜的火候剛到一個最合適的地步,沒有糊。
她鬆了口氣,手忙腳亂地翻炒盛出,直到一切都忙完了,才又轉回來問許問:“他以前就去過許宅?二十五年前?那時候的許宅什麼樣子的?”
這麼關鍵的事,剛纔那一會兒她竟然全忘了。
許問笑了,說:“二十五年前,他偷進許宅,險些被留下……”
“也就是說,他只要裡面呆了幾天,沒有被留下來?”連林林聽完,皺着眉問。
“對。”
“那後來呢?他沒有好奇什麼的?不想再回去看看嗎?”
“有過。”
這一點,許問還真問了,真知道。
秦天連當時算是逃出許宅的,但後來想起這件事,突然心情有點微妙,於是又偷偷地去了大工巷兩次。
這兩次他都是一樣,來回在大工巷轉了兩圈,試圖找到那個熟悉的後院。
但他翻進去幾次,落入的都是普通的院子,不是那個神秘詭異的門廳。
許問也不知道,這兩次秦天連進的是正常的許宅,還是別的什麼地方。
“嗯……不管怎麼說,在他的記憶裡,他就是進了一個鬼宅幾天,被一個鬼嚇了一下,開了幾天的鎖?”連林林皺着眉問。
“是這樣的。”
“那……他出去之後,有沒有發現時間有什麼不對呢?”
許問揚了揚眉,有點意外於她的敏銳,還有跟自己的默契——
這個問題,他恰好也問了。
“沒有。他在許宅過了幾天,外面就過了幾天,時間沒有變化。”
“那他就是單單的被困住了……”連林林深思地道,“並沒有來我們這邊。”
“嗯……”許問猶豫着,沒有回答。
“啊!煩死了!阿爹你究竟去哪裡了!快回來了,再不回來,你女兒要想死你了!”連林林突然叫了起來,砰的一聲,把又做好的一盤菜拍在了桌子上。
“輕點輕點,這可是我要吃的。”許問笑着安慰她,這時飯菜都已經好了,全部上桌,兩人對着在桌邊坐下。
許問討食討得匆忙,連林林做得也很快,無非是些清粥小菜,很簡單的東西。
院後竹林的春筍,河邊自捕的小魚,剛從雞窩揀回來的幾個蛋,山上摘的一些菌菇野菜。
這時代的調料是遠沒有許問那時候多的,但連林林手藝好,心思也巧。
外出旅遊的時候,她透過光鏡聽許問說了不少關於現代飲食的事,於是一路上,她嘗試了很多奇形怪味的食物,試圖找到替代品。
再者走到西邊的時候,她見到了幾個胡人,從他們手上買了些香料,也嘗試着用到食物中。
現在,她能調製出的味道之豐富,遠遠超過了這個時代的其他廚師,當然許問就是第一個受益者。
許問是吃習慣了她做的飯菜的,口味相當一致,而且,他總是覺得,連林林做的菜裡,有一種非常特別的味道,他不知道是怎麼做出來的,也很難形容,但只有她會做,他非常喜歡。
許問吃得不快不慢,但是非常香,也非常享受。
連林林其實不太餓,她只吃了幾筷子,就拄着手,坐在旁邊,笑吟吟地看着他吃。
好像看着他吃,比自己吃還要更開心,更有滿足感。
席間兩人又說了些閒話,沒人提許問的心情,他也沒解釋自己在爲什麼事情焦躁。
吃完之後,許問主動收拾碗筷,然後抹了把嘴,去忙活這邊的事情。
忙了一天,他回到竹林小屋,躺到牀上,準備入睡。
睡之前,他跟連林林打了招呼,吃完了連林林給他做的宵夜。
從頭到尾,他都帶着笑,心情非常輕鬆。
他在這邊閉上了眼睛,在那邊睜開,火光的影子重新在他深幽的眸子裡躍動。
他站起身,燃旺爐火,拿起一塊生鐵碇,放在手中掂了掂,把它投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