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幽靜,此時漸漸已經進入盛夏時節,這些金國將軍身上都還穿着盔甲內襯,行不多時,便已經有人將腦袋上的頭盔摘了下來,直魯腦門上也冒出了汗水,又喃喃咒罵了幾句,也不知是在罵這該死的天氣還是在詛咒那位沒開奇想的主將萬戶大人,到了林蔭之處,涼風拂面而過,衆人不覺都是精神一振。
前面不遠處響起人聲,衆人也都不以爲意,還道是完顏曉在那裡圍獵取樂,直魯更是在鼻腔裡哼出了聲,再瞅瞅這算不得多茂密的林子,心中更是不屑,這裡能藏上什麼大的獵物了?聽說完顏曉不過能開兩石弓,這樣的公子哥也就配打打兔子麋鹿,真正的女真豪傑是要在白山黑水間射得山鷹,捉得虎豹的人物,一個小雜種竟然還要領兵打仗,給自己去河裡捉魚蝦都嫌他笨手笨腳,如今這年頭是人不是人的都冒了出來,要是被老祖宗們知道了,還不得氣得從墳裡蹦出來?
不過這個小雜種殺起自己人來到毫不手軟,若不是這次做的太過,他直魯也不願跟這樣的人過不去,大軍本來就是臨時拼湊,打敗了漢人蠻子,大家各回各處,這個小雜種是鳥相公也好,是什麼人也罷,他直魯是不伺候了,紇石烈赤兒被漢人蠻子砍了腦袋,簫勇名犯渾,也把命給丟了,一千多人啊,要是給了自己當奴戶,那得有多大地用處?小雜種真是個敗家子。。。。。。。
不過這次漢人蠻子不好打。秦國的漢人和南邊的那些傢伙可不一樣,人家和西夏打了多少年的仗了,敢拼命的可不少,沒看潼關之下,就一個人出來,把蕭幕的人頭就給摘去了,放在女真豪傑裡面,那個漢人也算得上是一頂一的好漢。這個大夥兒心裡都清楚,也就是那個小雜種還糊里糊塗的,不然不爲別地,就只爲了功勞。也不會任由小雜種一個人將大軍行程拖的如此之慢,打的主意還不是等後面的大軍上來再說?
不過到了如今,大敵在前,完顏曉還是如此不以軍伍爲重地浪蕩樣子,軍心已經不穩,這次更好,竟是用軍令將大家召集起來吃野味兒,這也快趕上那個什麼烽火戲諸侯了吧?再這麼下去,一旦秦軍大部到來,還有幾個人能用心打仗?
正胡思亂想到不滿之處。一行二十幾人已經來到一處林間空地。到底是身經百戰之人,對於危險有一種本能的反應,就在保福沒命的開始催馬向前的一刻,驚駭之色已經在直魯臉上顯現了出來。
不過這時察覺卻已經晚了,一支箭矢帶着淒厲的風聲從林中射出,直魯也只來得及歪了歪身子,本來是直射胸口的箭矢卻從他右胸貫入,在他背後帶出一溜的血珠子,竟是穿體而過,直魯胖大的身形在馬上晃了晃。卻還是坐穩了身子,想要大叫,卻嗆出了一口血沫子來。
其他人遠不如他機警,驚變突起,竟都有一剎那的愣神兒,在這要命的關頭,也決定了大多數人地命運。各個方向亂紛紛地箭矢蜂擁而至。慘叫聲立時響成了一片,只一個齊射。便倒下了十餘人,剩下的人各個帶傷。
戰鬥開始的突然,時間也短,只不過盞茶功夫,就已經接近了尾聲,箭矢從林中不斷射出,這些人雖都是金軍中驍勇之士,但在這樣根本沒有躲避死角的死地當中,從他們踏入這裡的一刻起,就已經沒有任何活路可走。
前面帶頭的幾個千戶包括直魯在內,一瞬間便被射成了刺蝟,後面的那些百戶驚慌之下,有的立即下馬躲避,但多數都給射死,幾個調轉馬頭想要離開這裡,,更是成了鮮明的靶子,紛紛在慘叫聲中栽下馬來。
隨着趙石手持陌刀守住來路,將幾個奪路而走的金兵百戶砍地支離破碎,戰鬥基本上已經接近了結束,矯健的人影從林中樹上,草叢裡躍出,幾個拔刀還想頑抗的金兵百戶立即被紛紛砍倒在地,經過了幾次突襲,這些趙石的手下軍卒辦起事來已然麻利之極,沒死的補上幾刀,留下兩個受傷不算太重的活口,順手再砍下已死之人的腦袋,將沒有受傷地戰馬聚集起來收攏,受傷地馬匹再補上一刀,這場殺戮在開始到結束,在趙石眼裡都進行的相當完美,若說有什麼缺點,就是這些軍卒地砍腦袋的習慣讓他有些不適應,不過這是秦軍的規矩,軍中是以人頭論功行賞的,沒有人頭作證,憑你空口白話無論如何功曹那裡也不會給你記上一筆的。
這種未開化的虐屍行爲在後世軍隊中的明文禁止的,只有那些恐怖分子有時爲之,這種行爲在趙石看來本身是沒什麼的,但要說一羣人來去,都要帶上一顆顆血淋淋的,過上些時候還會發臭的人頭,這就有些不討他喜歡了。
“大人,都收拾好了,是不是馬上就走?”胡離來到趙石身後,神情中透着難以掩飾的興奮,若說之前大破金兵先鋒,斬首甚衆是一件大功的話,這次的功勞就不好形容了,十餘個金兵百戶,七個千戶,一個萬戶的人頭,還有眼前羣龍無首的兩萬五千大軍,他做夢也沒想過功勞原來可以如此輕易的立下。
望向趙石的目光之中除了崇敬之外再無旁的什麼,自鞏義縣開始他便隨在這位少年大人身邊,說起來已有四年光景,再想到當年離開顯鋒軍,心灰意懶更兼落魄非常的情形,如今的際遇就好像做夢一般,現在的那些顯鋒軍舊部,除了幾個命不好戰死之外,剩下的人最少也已經是個旅帥了。他胡離當年也不過是個旅帥,現在可也已經是個校尉大人了。
這次功勞立下來,升官地美事先不提,畢竟那得等戰後論功行賞之時的,但這回的賞銀絕不會少了,長安南郊的莊子上有他幾畝上好的田地,孩子婆娘一大堆,老是住在大人府上也不是個事兒。得弄處宅子是真的。
心裡美滋滋的想着,看向趙石的目光中也帶出了幾分感激。
趙石此時也是臉露微笑,這裡鬧騰了這一陣,金兵大營那邊卻是毫無所覺。這次行動未免太完美了些,意外地收穫巨大的讓人難以置信,到了此時,趙石覺得盛宴纔剛剛開始,整個金兵大營就像是一個脫光了衣服任人採摘的女人般誘惑着他,不吃下去,還真對不起那位有趣兒的萬戶大人。
“走,回去和大軍會合,大夥兒辛苦些,在路上把飯吃了。今晚咱們就得把人帶到這周圍紮營。”
“是。不過這幾個傢伙怎麼處置?”
望着臉色倉皇地保福以及那臉白如紙的完顏曉,還有兩個留下來的活口,趙石輕輕揚眉,殺氣在他臉上一閃而過,不過隨即便緩和了下來,“都活着帶回去,女真萬戶,應該相當於咱們大秦的大將軍了吧?雖然斷了條胳膊,活的可比死的強。。。。。
“嘿嘿,這個傢伙長的細皮嫩肉的。送到宮裡當個太監準合適,瞅瞅咱們大秦,宮裡的太監都是金狗大官兒,嗯,這個彩頭不錯。。。。。。。”張鋒聚臉上斑斑點點都是血跡,只是胡亂擦拭了一下,卻弄了個五花臉兒出來。這時笑嘻嘻的湊近了接了一句。卻是惹地旁邊衆人哈哈大笑不止。
“這人旅帥說要饒他一命,是不是現在就放了?”杜山虎說着話。一把揪過保福,這個保福膽子頗小,雖然自己說跟完顏曉有仇,但賣主求生地行徑頗是讓杜山虎瞧不順眼,雖說想一刀下去,把他的狗頭斬下來一了百了,但誰讓旅帥許了承諾呢。
“將軍,將軍。。。。。。”保福這時到也機靈,眼珠兒一轉間就已經想到,這要是還留在這裡,一個不好被抓住,絕對是性命難保,計算僥倖逃脫,今後在金國也只有落草爲寇的命兒了,他自知沒有殺人劫道的本事,這裡哪裡還敢猶豫,立時大叫了起來,連滾帶爬的來到趙石面前一把抱住趙石的大腿。
“小人家中並無親眷,也無處可去,將軍看在杜鷹也有些許的功勞的份兒上,求大人收容,小人今後給將軍牽馬綴鐙,做牛做馬,不敢有半句怨言的。
趙石還沒等說話,杜山虎已經嗤笑了一聲,踹了他一腳,“這個傢伙膽子小,還牽馬綴鐙呢,沒準兒哪天把金兵引來,讓老子們也作了糊塗鬼。。。
聽他這麼一說,保福是嚇的魂飛魄散,磕頭連連,“小人無牽無掛,今後願作將軍家地奴戶,生是將軍家的人,死是將軍家的鬼,若有半句虛言,以後必叫小人死無葬身之地,還有,小人打獵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不敢瞞將軍,小人就是因爲這個才能得完顏狗賊的信任,小人願當將軍架着的鷹,馬下奔走的犬,小人。。。。。。。
旁邊地人算是聽了個新鮮,鷹犬之說此時還沒有後世那般讓人耳熟能詳,這是在蒙古入侵中原之後地事情了,大多用鷹犬來形容那些爲蒙古人賣命的漢人地,衆人聽他說的有趣兒,雖是鄙視此人沒個骨氣,爲了活命什麼話都說了出來,但還是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行了,以後你就跟着我吧,大夥兒上馬,今晚還有事要做。”若是擱在前世,這是保福肯定性命難保,不過此時趙石麾下有千餘將士,官位也已經到了鷹揚將軍的份上,隨意殺人的事情便也不會再做。
保福這時算是長出了一口氣,這條命算是保住了,至於大仇家完顏曉還活沒活着,他壓根就沒去想,活命之後,這機靈勁兒可就上來了,立即給趙石牽來一匹馬,身子一彎,還要當個人凳,動作熟練之極,顯見不是第一次幹了。
趙石一腳把他踹了個跟頭,翻身上馬,淡淡的一句話傳入保福的耳朵,“以後別跟我耍什麼花樣,小心你的腦袋。。。
一地的狼藉不用細加收拾,這是瞞不過人的事情,衆人陸續隨在趙石身後,到林子後面取了馬匹,繞開金兵大營,迅速向自己人的方向疾奔而去,只留下林子裡的一地橫七豎八的無頭屍首。
趙石帶出來的這些軍兵現在旁的本事到還尋常,但這藏形隱跡的手段可算是獨此一家,別無分號,在一處山丘背後的林子之內,千多人藏的嚴嚴實實,趙石帶人來到的時候,山丘之上幾個渾身都戴着用麻繩穿起來的綠網的人影紛紛站起來,乍一看去,就像是草木化成的怪物,不到近前,根本發覺不出這裡竟然藏着五六個大活人,看得保福是目瞪口呆,心中已經將這些人等同於神鬼了。
經過這一陣疾馳,斷了一條胳膊的完顏曉,和另兩位渾身鮮血的女真百戶也只剩下了一口氣在,自是無暇欣賞這樣的奇景的了。
回到這處隱蔽所在,趙石簡要的將事情說了一遍,段瑞楊勝幾個聽了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後趙石立即率軍開拔,黃昏時分便已經來到金兵大營兩裡之處。
於此同時,金兵大營裡面卻已經好像開了鍋一般鬧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