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書奇站在城牆垛口處,目光沉沉,望着北邊漫野而來的蒙古大軍。
蒙古大軍已經陸續開始紮下營寨,當然,在任何一個受過軍事訓練的秦軍將士眼中,蒙古人立下的營寨,只能用混亂來形容。
如果,手握十萬雄兵,像蒙古人立下的這樣的寨子,在秦軍攻擊之下,很可能將是一觸即潰。
但現在,攻守之勢很明顯。
秦軍的兵力,以及這裡的地形,都不容秦軍做出那樣凌厲的攻擊。
可惜。。。。。。。程書奇暗歎了一聲。
數載之前,他在草原歸來,經受了塞外風寒的洗禮,看上去又黑又瘦,和當年那個笑眯眯的微胖青年,已經相去甚遠。
他現在身有五品武職,領着兩營人馬,勉勉強強,算是可以獨當一面了。
此時,跟他一起在大帥身邊共事的張鈺,則已經是四品宣撫使,離着大將軍的位子也只半步之遙了。
萬春年,也已經當上了鎮守使,官職上,比他高了半品。
還有其他人。。。。。。。。
作爲大將軍趙石的親衛統領,這些年下來,卻還身居卑位,這兩年,軍中一些閒話就沒斷過。
不過程書奇卻並不在意,他只是有點覺着,愧對大帥栽培,有傷大帥識人之明。
其餘的,他還真沒當回事兒。
因爲他自覺,才幹不如張鈺,勇猛不如萬春年,要真說點什麼出來,也就是比別人仔細了些,還時常被人說成是食古不化的頑固之人。
所以說啊,能坐到現在這個位置上,程書奇已經十分滿足。
而且,前些時,隨着大帥軍令到來大同的。還有軍察院來的一封調函,調他入京,到軍察院任職。
他自覺,這應該是大帥的面子。而且,軍察院的職位,和他的爲人很相配,而現在掌着軍察院諸事的,應該是大帥門生江遊江順水。
這樣一來。同出國武監的他,一入軍察院,定然備受重用,前程可期。
但最終,他還是隨軍東來,沒有立即回京述職。
這不但因爲,這場戰事中有着功勳無數,他需要這些功勳來爲自己今後的前程墊底,也因爲,他是大將軍趙石的心腹。大將軍張鋒聚對他也有簡拔之恩。
他雖人微力輕,卻還有一腔熱血,一顆大好頭顱可拼,若就此離去,與逃卒何異,異日到了京師,又有何面目去見大帥?
所以,本可以徑自回京述職的他,如今站在了古北口長城之上,身邊皆是軍中同袍。眼瞅着敵軍大集,心裡卻沒有半點的後悔,反而有些慶幸。
在這漢家故地,與胡人生死相搏。此才爲男兒事業,今後可以示之於人的本錢。
幾個胡騎縱馬而來,大聲朝城上呼喊着什麼。
不用敵人身邊的漢人通譯,程書奇能聽得懂。
蒙古人在勸降,並說着不降之後的後果云云。。。。。。。
這在身經百戰的猛虎武勝軍軍人面前,顯得極爲可笑。城上將士,視若不見,休息的休息,肅立的肅立,都在醞釀着心中的殺氣,等待戰事的開啓。
蒙古人還在城下嘶吼,徘徊不去。
直過了小半個時辰,城上有弓弦響動,一支勁矢從城上激射而下,當即將那爲首的蒙古騎兵射下戰馬。
五石弓,程書奇默默的想着,也只有這樣勁急的強弓,才能讓射術無雙的胡人毫無反抗之力。
“準備守城。”
程書奇扭頭吩咐道,這無疑便是兩軍開戰的信號了。
不出所料,蒙古人的號角聲開始作響。。。。。。。。。
很快,秦軍將領們便也知道了,這十餘萬大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蒙古人並未直接上前溺戰攻城,而是推出了很多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漢奴,排成一排排。
這裡面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不過毫無疑問,皆爲漢家百姓。
他們手裡,雜七雜八拿着各式各樣的“武器”。
就這般被人如羔羊般驅趕着,站在了長城之下,有的在瑟瑟發抖,有的哭泣連連,有的則一臉麻木。
秦軍依舊靜默,傳令之聲雖不絕於耳,但蘊含於這靜默之中的,卻是火焰一把的憤怒。
和遼人,西夏人,金人長久以來的戰爭,讓秦軍非常熟悉這些已然立國的胡人的作戰方式。
就像當年東征,金人往往會以漢人爲先驅,輔之以草原部族,衝動敵軍陣型,然後再以女真精銳爲主力,動搖敵軍根本。
這並不算什麼稀奇的戰術,匈奴人用過,突厥人也用過,契丹人,党項人,用起來也分外諳熟。
但這樣的戰術,往往能奏奇效,讓漢家軍卒不知所措,產生難以挽回的混亂,也爲胡人屢屢打開勝利之門。
只不過,蒙古人用的更徹底,顯得更加的殘暴酷虐。
他們在遼東,已經屠城數座,在攻打金國的時候,往往驅趕四野百姓來到城下,消耗敵人力量之餘,也能摧毀敵軍鬥志。
如今,在蒙古人軍中,這樣的事情,已經成爲攻城之慣例,不需再做贅述。
這樣的事情,猛虎武勝軍不是頭一次遇到了,以猛虎武勝軍之精銳,之構成而言,並不會產生任何的慌亂。
軍令在有條不紊的下達到各部,守城軍卒,盾牌在前,刀槍出鞘,弓箭搭弦,一切的跡象都在表明,不管什麼人來到城下,想要攀上城池,他們都不會心慈手軟。
這就是猛虎武勝軍,自建成以來,便似爲戰陣而生,好像一臺打造的越來越精密的戰爭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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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憤怒卻在秦軍將士心中積聚,殺氣漸起,敵人越是殘暴,殺起來才越加爽快。
蒙古人在咆哮着,有人舉起了彎刀,一聲令下,刀光閃爍,立時便是一排人影倒地,哭喊聲驟然響起,前面的漢奴在恐懼的趨勢下,奔跑了起來,衝向了刀槍林立的城牆。
他們不敢回頭反抗那些如狼似虎的蒙古人,只能寄希望於城上的同族手下留情。
這永遠是胡漢戰爭最殘酷的一段序曲,也就此,將胡人和漢人分隔開來,際野分明,充滿了仇恨和敵視,用鮮血染紅了的仇恨和敵視。
古北口,亂雲飛卷,澗深如獄。
傳令聲中,箭矢在城上騰空而起,密密麻麻的落下,潮水兩岸,慘呼之聲響徹天際。
一輪箭雨過後,漢奴漫無遮攔之下,死傷無數,頓時有人調頭就跑,他們根本不是軍人,只是蒙古人驅趕的一羣羔羊罷了。
在他們來到這長城之下,面對猛虎武勝軍這樣的漢家精銳那一刻起,他們的命運其實就已經註定。
戰爭當中,溫情沒有多少存在的餘地。
蒙古人天性如此,秦軍也是在與胡人交戰日久之後,深刻的明白了這一點。
除了那些想博取令名的人,或者那些軍中庸才,其餘,在面對胡人的時候,都不會將任何的軟弱顯示給敵人知曉。
很快,戰場上的漢奴便所剩無幾,有的爲秦軍射殺,有的則爲蒙古人所斬。
長城之下,血腥味開始飄蕩。
但兩軍都知道,這只是戰事開始的序曲,雖然,這首序曲是用萬餘漢家百姓的鮮血所書寫,但確實,這只是開胃菜而已。
在這樣一個戰場上,百姓沒有任何存活的餘地,這是軍人的舞臺,只有強者,才能在這這裡逡巡四顧,志得意滿。。。。。。。
蒙古軍中,大旄之下。
衛士環繞中,成吉思汗鐵木真,眯着細長的眼睛,有些意外。
這就是秦國人的軍隊嗎?果然和金國人不太一樣。
因爲當初蒙古人攻取金國城池的時候,總能見到驚慌如羊羣般的人在城頭奔走,敵人那壓抑的恐懼感,往往都能讓他非常愉悅,因爲那意味着敵人將很快崩潰,像兔子一樣逃走,然後被蒙古勇士追上,射殺。
雖只是初戰,秦國守城軍卒表現出來的鎮定,讓他稍稍吃了一驚。
但這不算什麼,他見過無數冷酷頑強的對手,現在卻都已經成爲了他獻給長生天的祭品,他現在也還是相信,在蒙古勇士的彎刀之下,不會有任何敵人,能是他們的對手。
已經耽擱了太多的時間,北方草原諸部的狗崽子正在大舉南下,若不能快速戰勝眼前的敵人,蒙古人的處境將非常危險。
他已經漸漸開始失去了耐心,過了古北口,也許還將面對秦國的主力大軍。。。。。。。
當然,如果博爾忽,赤老溫兩個,能將南方的秦軍大軍拖住,甚至擊潰的話,那就將是長生天賜給蒙古人的大好機會了。
這一次,不能殺很多的人了,因爲他需要更多的人馬,來抵擋北方吹來的寒風。。。。。
鐵木真稍稍有些遺憾的想着,他喜歡見到敵人輾轉哀嚎的樣子,也喜歡戰爭帶來的許多樂趣。
如果能時常聞到敵人鮮血的味道,時常聽見敵人的哀嚎呼告,時常感受到來自敵人的恐懼,那將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啊。
微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他隨意的擺着手,“讓漢軍上前,攻城,再告訴突耳,日落的時候,我想那幾個山頭上的寨子,不會讓他麾下的勇士們止步吧?”
(老書都變成了404,只有將血倖免於難,阿草膽戰心驚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