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料之中的事，所以宋美蓮並沒有多少意外。
這大概也和施煙之前那一番開導讓她得以想通有點關係。
想通了，也就不再擔心會被別人認出來。
宋美蓮看着葉橙橙，淡定道：“快有十年不見，難爲小時候都沒見過幾次面的堂姐還能認出我來。”
她們只是堂姐妹，還是隔了不知多少層的遠親堂姐妹。
有點類似主家和旁支，葉寧這一支是主家，葉橙橙那一支是旁支，但到這一輩，主家沒落，旁支出頭。
葉寧家沒落也不過是近十年前的事，而十年前，葉橙橙家的地位不及如今。十年前葉橙橙家與葉寧家的關係，有點像蘇蜜家與蘇暮家，葉橙橙家是靠着葉寧家發展。
小時候葉寧和葉橙橙也不常見面，就見過幾次，兩人見面的次數甚至都不及蘇暮和葉寧見面的次數多。
葉橙橙之所以能認出葉寧，只因她清楚這麼多年能得景玄特別相待的人，只有小時候不怕景玄的冷臉常常跟在他身後的小丫頭葉寧。
此前在竹磬的包間遇到宋美蓮，葉橙橙都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她來，頂多就是和景海瀾等人一樣覺得宋美蓮眼熟。
她認出宋美蓮，是看到宋美蓮上了景玄的車之後。
“在竹磬那晚我都沒有認出你來。葉寧，你變化很大。”
這是實話。
小時候的葉寧是個天真爛漫話多愛笑的人，總是跟在景玄身後嘰嘰喳喳個不停，景玄不怎麼理她，她也能一直說說笑笑不厭其煩。
現在的葉寧，話少不愛笑性情冷淡。
如果不是她那天坐上景玄的車，就算她長得和小時候很像，葉橙橙都會覺得她們不是一個人，只是長得像。
性格差別太大。
“人長大了總是會變的。”宋美蓮回答。
完全讓人聽出情緒。
葉橙橙看着這樣的她，覺得環境和遭遇真的能改變一個人。
“你這些年都在哪裡？叔叔還好嗎？”
宋美蓮神色一頓，說：“在杭市，我們到那裡不到兩年，我爸就熬不住去了。”
那年她才十二歲。
陌生的城市，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只有一個早年對她爸用情至深的女秘書，也是她那個母親和情夫卷錢跑掉，她爸一氣之下中風不起後，唯一對她爸不離不棄的人。
對方終究是因她爸那兩年的醫藥費才欠下鉅額債款，又在她爸去世後養了她幾年，所以即使對方把她騙到地下拍賣場那樣的魔窟，景玄將她從那裡救出來後，她也沒有想過報復回去。
只是就此不再聯繫。
那個魔窟是她的地獄，亦是她的新生。
如果不是進了那裡遇到景玄，她的日子其實也沒有好過多少，她整日除了上學就是畫漫畫，這是十二三歲的她能想到的唯一賺錢方式。
那個女秘書並沒有多喜歡她，她畢竟是對方情敵生下的孩子。
她爸在世時還好些，她爸去世後，對方對她非打即罵。
可那樣的日子即便再艱難她也沒想過尋短見，她心裡總是抱着一絲希望的，抱着一絲再回海城見到故人的希望。
葉橙橙微愣：“那你後來跟誰一起生活？”
“我爸中風後帶着我和我爸一起離開海城的女秘書。”
“那你這些年都是和那個女秘書一起生活？”
宋美蓮擡眸看她一眼，說：“沒有，非親非故，她養我到十六歲已是仁至義盡，我們三年前就分開沒有再聯繫了。”
“那你這三年……”
宋美蓮打斷她：“總歸有手有腳，不至於餓死。”
這三年怎麼過來的，那是她和景玄的事，她並不想廣而告之。
葉橙橙聽完，多少有些唏噓，她猜到葉寧這些年的日子不好過，卻沒猜到會難到如此地步。
她心情有些複雜地看着宋美蓮說：“雖然你的遭遇很令人同情，可是葉寧，你既然離開了，爲什麼還要回來呢？這裡於你本就是傷心地，都是讀大學，你在哪個城市念大學不好，爲什麼偏要回海城來？”
“海城於我是傷心地，但我所有美好的回憶也都在這裡。”
“而且景玄在這裡，我總是要回來的。”
她的語氣並不強硬，甚至很平和，可葉橙橙就是聽得心裡發堵，她看向宋美蓮問：“景家有意和葉家聯姻，你知道嗎？”
“不是你家那個葉家，是我家這個葉家。”
“我離開海城太久，也脫離這個圈子太久，不太清楚。”
她很平靜，讓人意外，又好似並沒有多意外。
現在的葉寧真的變了很多。
她很沉得住氣，喜怒不形於色，讓人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
“景家有意和葉家聯姻，前些日子景伯母才和我提過最遲半年就會給我和景玄舉辦訂婚典禮。”
“葉寧你爲什麼要回來？你沒有回來該有多好。景玄身邊沒有人，哪怕他心裡沒有我，掛着一個聯姻的名分，我也能待在他身邊。”
“他不會同意聯姻的，他那樣的人即使心裡沒有人，也不會同意聯姻。”宋美蓮直接說。
“我當然知道他不會輕易同意聯姻，我自有我的辦法讓他同意，我知道他心裡沒有我，我也不去觸他的黴頭，所以這些年就算我心裡一直有他，我也從未往他身邊湊。”
“馬上葉家就要有一個很大的項目，這個項目是我歷時三年的成果，海城不少人都想和葉家合作，景家自然也有意向。”
“景玄是景家繼承人，只要我讓的利夠多，他沒道理不和我合作。契約婚姻也好怎麼都好，只要能留在他身邊，我就能想辦法留住他。”
“可是葉寧，你回來了，再大的利也不能誘得他點頭同意聯姻。”
她看着宋美蓮，眼圈都有點紅：“你爲什麼要回來？”
宋美蓮目光在她臉上停頓幾秒，說：“我很抱歉，但我如果不回來，我這一輩子怕是都得像行屍走肉一樣活着，我只有景玄了。”
小時候接觸得不多，宋美蓮對葉橙橙也不算了解，此時得知葉橙橙的心思和打算，宋美蓮心情是有些複雜的。
對葉橙橙她同情，但也只有同情。
她不會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