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思韻從醫院醒來,得知宣錦瑞回了京都,當即氣得差點再次暈過去,讓助理立刻買機票回京都。
從助理口中得知雲暉沒死,也在這家醫院,不過傷得不輕,估計得躺一段時間,宣思韻還覺不解氣,讓助理找人再給雲暉一點教訓。
想着最好是能把雲暉困在海城一些時日,不過他在海城這段時間不能太好過,等她回京都解決了宣錦瑞再慢慢找雲暉算今天的賬。
一肚子的氣,想到姜澈不帶施煙獨自在京都,宣思韻心裡才稍微好受些。
然而等她回到京都,得到的消息卻是姜五爺已經離開,還得知宣錦瑞突然瞞過所有人回到京都,是姜五爺的手筆。
宣思韻氣得砸了不少東西。
*
這些,施煙都不知情。
至少這會兒在江南水鄉小鎮遊玩,沒有關注外界的消息,她尚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多事。
上午遊船拍了不少照片,下午又去城牆和比較古老的建築旁拍照。
考慮到大家穿旗袍都穿了高跟鞋,沒有跑太遠,不然一整天下來,她們這雙腿怕就不是自己的了。
四點半左右,任可馨又領着大家去一處城牆上拍照。
之前就拍了不少,蘇暮又剛好打電話過來,施煙要接電話,就沒有跟他們一起爬城牆去拍照,在底下等他們。
姜晟和景玄要陪女朋友,施泊琛是個無情的拍照機器,自然也要跟着,就只剩下施煙一人。
和蘇暮簡單說了幾句就掛斷電話。
中午和下午都比較熱,她早上披着的白絨披肩中午就取了下來,尋了個袋子裝着,施泊琛自告奮勇的幫她拿,施煙也沒有拒絕。
所以此時她手裡除了一個手提小包,就只有一把姜蕊送的油紙傘。
姜蕊送了每個人一把,說是穿旗袍撐油紙傘拍照好看。
太陽還有點曬人,施煙手裡的油紙傘這會兒是撐着的。
古城牆下,石板臺階,人來人往。
溫婉端方的姑娘一身藕色旗袍,手腕掛着包,單手執着油紙傘站在城牆下臺階上,有陽光灑下。
美人如畫。
周遭路人好似都不存在,天地間彷彿只有她一人。
不遠處的人就是這種感覺。
黑色的襯衫,深邃的輪廓,雙目似劍,狹長又銳利。
他二十五六歲的模樣,身高目測至少有一八五。長相無疑是極其出衆的,只是神色太冷目光太犀利,讓周圍的人都不太敢靠近。
但他犀利的目光在看到城牆下撐着油紙傘的人時,似有片刻恍惚。
視線就緊緊鎖定施煙。
再沒離開。
施煙何其敏銳,被這樣一個人如此緊盯着,兩人離得又不算遠,她自然不可能察覺不到。
擡眸看過去。
視線對上。
如此出衆的男人,換了尋常女孩子與之對視,不是被他銳利的目光所懾,也是羞怯眼神閃避。
施煙卻都不是。
她神色淺淡目光平靜,彷彿在看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陌生人。
只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和姜蕊她們站在一起,大家都穿着旗袍倒是不覺得有什麼,此時她一個人站在這裡,又人來人往的,感覺大家的視線都在她身上。
施煙是不在意這些,但她見有人在拿着手機偷拍她了。
尋思着還是別站在這裡,尋個避着人流小一點的位置等其他人。
掃視一圈,看到不遠處河邊垂柳間有一處涼亭沒人,就舉步走下臺階往那邊去。
本以爲剛纔和那個存在感極強的男人只有那短暫兩秒不到的視線交集,沒想到她剛走近涼亭,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想着可能是其他也要來這裡小憩的遊客,施煙就沒有多管。
可等她走進涼亭關了油紙傘正準備坐下,那人就來到了她面前。
離她約莫三步的距離。
正看着她。
明顯是跟着她過來的,這下施煙是想忽視都忽視不了了。
對方雖是跟着她過來,氣勢瞧着也不像常人,但她沒從對方的眸中看到惡意。
正要出聲禮貌詢問找她是否有事,對方就先一步開了口。
“是施煙小姐嗎?”
淡定如施煙都愣了一下。
認識她?
可存在感這麼強的人,如果見過,她不可能忘記,偏偏她對眼前的人沒有任何印象。
她很肯定自己沒見過他。
施煙這微微愣神的反應已經給了他回答。
“看來我沒認錯。”
“施煙小姐應該不認識我,多年前我曾跟着長輩去施家做客,路過施家院中迴廊時,曾看到在涼亭裡看書的施煙小姐。”
“雖只是匆匆一面,卻印象深刻。剛纔遠遠看到,不太敢確定是不是施煙小姐,這才冒昧跟過來確認,失禮。”
“無妨。”施煙說。
“既是早年隨長輩到施家去做客,想來先生家中長輩與施家長輩應該是故交,不知先生怎麼稱呼?”
這話看似出於禮貌,實則是不是,只有施煙自己心裡清楚。
與施家有交情的,又有這麼出色的小輩的人家並不多。
看着眼前的人問出這個話時,施煙握着油紙傘的手不自覺收緊了幾分。
他看着她說:“謝家,謝衡。”
果然。
施煙不知自己此時是什麼心情,面上倒是看不出什麼來,端着的是淺淡得體的姿態:“原來是謝家主,失禮。”
謝家謝衡,施家給她選定的未婚夫。
五歲就被定爲謝家繼承人,十二歲涉足家族生意,十六歲正式以謝家繼承人的身份全權接管謝家產業,二十歲成爲謝家家主。
比姜家五爺接手姜家還要早半年。
不過他在年紀上長了姜家五爺幾個月,也就是和姜家五爺差不多的年紀接手家中大權。
自他接手謝家,謝家這些年如日中天,已有更上一層樓的趨勢。
這種有着百年底蘊的頂級大世家,後人想在新秀不斷興起的大環境下維持先輩創下的基業地位就已經很不易,更別說更上一層樓。
而謝衡現在才二十六歲。
再過幾年,謝家應該會在他的帶領下更上一個層次。
如此,他算是和姜家五爺同等厲害的人物了。
她不是不知道謝衡的優秀,施家給她選定的這個未婚夫絕對是年輕一輩裡的翹楚,她只是不喜歡毫無徵兆就被別人定下自己的後半生。
她自身對謝衡是沒有任何成見的。
說來,聯姻是兩家長輩的意思,謝衡也是無辜的。
她當年走得痛快,沒覺得對不起任何人,唯一有點覺得歉疚的就是謝衡。
不過聯姻到底只是兩家長輩口頭商定,外界並不知曉,她不同意聯姻毅然離家之事施家也瞞得極好。
這樣一來,就算她離開,謝衡也不會因此被人笑話。
加之她本身的性情以及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她那點原就沒有多少的對謝衡的歉疚,也早就不存在了。
她性情淡薄,待人也不熱情。
換個說法,就是有些涼薄。
她也從未否認過自己是這樣的人。
所以她對謝衡的那點點歉疚早已不存在,她也沒有絲毫覺得不妥或是過意不去。
面對謝衡,她除了剛剛那少許的反常,剩下的都是坦然。
她心裡也很清楚自己剛纔對謝衡的身份有所猜測的那點反常,並非因謝衡而起,而是因施家。
她是因那一場兩家擅自決定好的聯姻離家,一離開就是九年。
再見謝衡這個當年事件的當事人之一,她總會不自覺想起從小對她百般寵愛的親人們告訴她,她享受了那麼多總要付出點代價,不能只享受不付出的場景。
許是近來有姜澈在身邊,一些情緒總會不自覺冒出來,再回想起這些事,她已經做不到像以前很多次那樣無動於衷了。
不說遠的,那天玉家的宴會她就曾失態喝醉。
“施煙小姐言重,該說失禮的是我。”
“雖然現在說這些有點遲,但我還是想和施煙小姐說聲抱歉。”
施煙微詫擡眸看他。
謝衡繼續說:“外人不知,作爲當事人之一,當年的事我卻一清二楚。施煙小姐這些年離家在外皆因我而起,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