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雲叢到了浮瓏山,故意與我和小藍結識。我原本就不喜他,然而小藍卻和他頗爲投緣,受他蠱惑,更是得知他身上有陳年舊傷之後,用了自己真身凝結的甘露治療他,然而云叢卻趁我那次不在,趁機對小藍下了邪毒,讓小藍成爲了他的傀儡。”
“我原本想殺了他,可他卻用小藍的命做要挾,讓我替他抓一些修士,用來充作七星血蓮花的‘肥料’。至於天祁城內中妖毒那個孩子,也是他覺得血蓮花進展太慢,而故意引起浮瓏山和天祁的衝突,讓四方修士來浮瓏,再將其騙進這裡。”
“我和他原本定下了交易,我替他抓來修士,餵養七星血蓮,再交出我的元丹與他,他就會解除小藍身上的邪毒。他也答應,那些修士都不會死,而是會由他救出。”
許縱眉頭皺起,“雲叢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彎彎繞的,又救出我們,難道我們死了,不是正好死無對證了嗎?”
衆人看向沈蒹葭。
沈蒹葭嚇了一跳,“你們怎麼回事,都看着我幹嘛。不過這事我的確猜到了幾分,你們仔細想想雲叢這個名字有沒有見過!”
“雲叢……”
“雲……叢……”
沈蒹葭搖搖頭,“你們難道每天就只知道修行,連一點兒閒暇生活都沒有嗎,話本小說難道都不看?”
她重重的“哎”了聲,讓衆人臉上臊紅無比,“邪醫雲叢,玄話出版社前些年出版的一本小說裡就有啊。我記得似乎百多年前的人物,他是被劍君封霜寒給一劍斬了半身,重傷逃遁。”
蘇盼愣了下:“所以呢?”
沈蒹葭:“他和劍君有如此深仇大恨,自然想要復仇了,他故意留下我們性命,就是爲了救下我們,讓我們欠他人情,之後纔好有了正當身份混入仙盟,尋找機會,殺了劍君。”
她聳聳肩:“只不過現在我當衆挑破了他的身份,他肯定不會放過我們,我想,她現在已經拿到了山君元旦和血蓮,那麼一定在恢復傷勢,只怕整個山君境都會淪爲煉獄。”
她眼珠子轉了轉,“現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山君大人了,這裡畢竟是您的道域,難道您就沒什麼後招,可以一舉擒拿下雲叢?”
衆人又看向山君。
青芽冷靜道:“我元丹給了他,修爲十不存一,身體就像篩子一樣,不斷的散去修爲,只怕再過不久就會變回原形。我現在封閉洞府,庇護你們,已經是溝通了道域的後果了。不過,你們想要離開,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從另一個出口出去,只不過那裡可能已經被雲叢封住,不能出行。”
“你們一會兒離開我這,就去出口吧,我儘量替你們拖住雲叢,只不過,我希望你們可以帶走小藍,解除他身上的邪毒。”
青芽看了眼小藍,又道:“若有機會,能否幫我封印他的記憶,從新開始,所有罪責,盡歸我身。”
這已經是在言死了,以山君現在的情況拖住雲叢,必死無疑。
沈蒹葭起身,周圍衆人同樣站起來,躬身行禮,“多謝山君。”
青芽回以一禮。
“多謝諸位。”
洞府之外,有一頭巨大妖狼領着山君境內的妖兵們看守,爲首的妖狼,就是看守木橋的獨眼妖狼。它咧着嘴,露出長長的尖牙,“青芽,當初你將我哥哥關進陰山之時就應該知道會有這一日,哥哥,我總算能夠替你報仇了!”
山君聲音傳來,“你哥妄圖利用千萬凡人突破境界,已入邪道,應有業報。我以爲你明白其中緣由,會在幽河之上好好反省,想不到……”
妖狼憤憤道:“就因爲如此,你就不重用我,明明我修爲比那隻烏雞高,你卻讓他做什麼守山將軍,青芽,你該死!!!”
一聲嘆息飄散在空中。
然而就在這一刻,無形的力量壓制着他們,青芽山君眉心中的那一道豎線泛光,他控制着道域力量,壓制着這些已經背叛了他,投降雲叢的妖兵。
就是這一刻!
洞府之門突然打開,沈蒹葭等人魚躍而出,山君爲他們放開了飛行的權限,他們統統坐在藍一同的百寶囊裡的一塊飛毯上飛出。
七八修士,擺出陣勢,齊齊將手心貼在藍一同背上,依靠着他們傳送而來的法力,藍一同氣場全開,他咬牙,吼道:“給我……飛啊!!!”
飛毯之上,小藍目睹着這一切,他看見了青芽站在門口,看着他們離去,看着他離去。
青芽無聲道別,“再見了,小藍。”
沈蒹葭他們剛離開了十數個呼吸,雲叢已經來到了此處,他渾身上下透露着傷勢恢復修爲大進的氣勢。他漠然的看着這一切,“青芽,你以爲這樣子就可以放走他們嗎,別做夢了。既然你們誰都不想活,那就通通給我死在這裡。”
雲叢擡手,瞬間妖狼等人受到的禁錮通通消失,他虛虛握拳,青芽彷彿被無形巨力擡起,臉色漲紅,七竅滲出了更多的血絲。
青芽只覺得自己的每一寸骨頭都快要開裂,他笑了笑,“幸好,我沒有選擇相信你。”
他微微頷首,“幸好,我抓住你了。”
青芽循着雲叢法力而去,依靠着雲叢身上還沒有消化完全的元丹作爲座標,他“抓”到雲叢了。
雲叢露出驚訝之色,“你想和我同歸於盡?”
雲叢發出笑聲,緊接着,他握拳的幅度更大了,“那就看看,誰先堅持不住!”
沈蒹葭看向山君洞府的方向,灰塵沖天,能夠看見那處傳來的“嘭嘭嘭”的聲音,彷彿有強大力量正在肆虐。
“山君……”
衆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青芽山君,盡皆發出嘆息。
他們去往的是西北方向的一處隱秘出口,然而到了那裡,卻發現那處出口已經被封住了,沒有了出去的可能,與此同時,妖狼被雲叢派來追殺他們。
他們基本都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見到追兵,有幾位修士已經認爲跑不掉了,想要下了飛毯,拖住那些妖兵,好讓剩下的人可以有時間找到出口。
沈蒹葭眼神微暗。
子初:“師父,跑不掉了嗎?”
看着小徒弟,沈蒹葭斬斷腦海中那些消極的念頭,堅定道:“不會的,只要有一絲機會,師父就不會放棄的。”
她當機立斷,讓藍一同調轉方向,現在去幽河之處,“到幽河,到幽河那兒我們就還有希望!”
藍一同與衆修士加大馬力,妖狼在後邊看出了他們的意圖,發出冷笑,“這是去幽河的方向,你們這是自尋死路。”
妖狼:“只要殺了你們,主人就會讓我成爲這裡的主人,哥哥,你在天有靈要好好看着,我一定會將青芽的屍體,供在你的墳前!”
飛毯即將抵達幽河上空,沈蒹葭:“繼續飛,一會兒大家全部閉眼,千萬不要睜眼,藍道友,你聽我指揮,我讓你落你就落。”
沈蒹葭注視着這最後一段距離,妖狼一躍,就要咬住他們的飛毯,沈蒹葭清喝一聲連山,連山飛出,發出道道毫光扎向妖狼,只是她修爲到底太弱,幾乎傷不到妖狼堅實得軀體。
“下降!”沈蒹葭說。
藍一同緊閉雙眼,明知下方就是幽河依舊選擇落下,真要是死了,那就死了,反正前路也不會孤單。
飛毯急速下墜,沈蒹葭高聲喊道:“紙船道友,救命啊!”
身旁,子初微微彎起了眼角。
她心底哪裡有底,只能依靠那不知名的存在了,而就在他們要沉入幽河之中時,河上的白霧裡,緩緩飄來了一艘紙船。
紙船不大,卻穩穩的接住了他們,並且飛毯之上所有人落下去後,竟然毫無擁擠之感。
得救了?這是所有人的心念。
沈蒹葭興奮道:“船道友,多謝救命,等我們出去之後,一定給你多燒一點兒金銀珠寶,紙人陰宅,你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我們順利出去。”
她神神叨叨的,嘀咕了一番之後,看見小徒弟不太對勁的神情,好像在忍着什麼不太舒服的事情。
沈蒹葭大爲不解,“好徒弟,你怎麼了?”
子初眯着眼睛,笑了出來,“沒什麼,我就是覺得師父好厲害,不愧是師父啊。”
沈蒹葭登時飄飄然的,賀景雲等人對她念叨的船道友很是好奇,她原本想說自己也不認識,但轉念一想,道:“諸位道友,這船道友與我家師門乃是故交,知曉我被困山君境,所以特來救命的。”
許縱奇道:“可這幽河之水,不是從幽冥境而來嗎?”
沈蒹葭神秘一笑,“那又如何。”
衆人頓時心驚,對沈蒹葭的師門也生出了些不知名的敬意,要知道幽冥境可是世間神秘無比的地方,幾乎無人去過。
“可是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啊?”有修士問沈蒹葭。
沈蒹葭清咳了聲,“放心,幽河之水竟然可以流淌至山君境,那麼證明這裡一定有別的出口,船道友一定會把我們帶出去的。”
說完之後,沈蒹葭看見小徒弟額頭一直冒汗,緊張不已。
子初咬着牙,說:“我沒事,就是害怕。”
小船悠悠晃晃的航行在河面之上,妖兵們不敢下水,也不敢看向幽河,生怕陷入那種不可知的境況裡。
山君境突然發出了天崩地裂的聲音,岸邊的徒弟竟然生生裂開了一道道裂縫,雲叢的聲音幾乎穿透了整片境地,“青芽,你想毀了這片道域和我同歸於盡,做夢!”
青芽平靜無比:“那邊試試。”
更爲兇猛惡劣的動靜傳來,岸邊不斷有石塊土塊掉落下來濺起水花,好在紙船庇護,那些水花傷不到他們,前方突然泛起了白霧,紙船即將到霧氣之中。
小藍眼神中的陰冷兇惡忽然消失了,恢復了初見時的天真無邪。他遙遙看着遠處,淚水成串落下,聲音沙啞而悲傷:“青芽,青芽。”
沈蒹葭與衆修微微嘆了口氣,緊接着紙船進入霧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