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有二里路,來到一個港灣,灣中停了幾艘漁船,有大有小。此時,已近黃昏,朱可欣便向漁民打聽吃宿之處。在不遠處有一個村落,二人遂走了過去。
村民極是好客,又見朱可欣一身書生打扮,俊俏風流,更加熱情,招呼他們住下,並擺上了一桌海鮮佳餚,什麼毛對蝦、烏賊、海蟹、淡菜、黃魚等一一羅列。
楊寶兒一生在深山中度過,山珍吃了不少,這海鮮倒是未曾嘗過,不由大塊朵頤,吃了一個不亦樂乎。
朱可欣感其好客,以幾兩白銀相贈。村民見她出手闊綽,更是敬重。民風純樸,漁民厚道,絕無江湖中的詭詐之氣,平時很少說話的朱可欣也滔滔不絕。
第二日,朱可欣辭別村民,來到港灣。靠岸的漁船所剩不多,都出海打漁去了。向海面放眼望去,只見遠處羣峰疊翠,山麓蔥鬱,星羅棋佈於大海之中。
二人靜靜站了一會,楊寶兒忽道:“姐姐,我一直住在深山中,從未來到海邊坐過船,你看海上的景色多美,比我們的飛雲洞還要漂亮,我們今天便借漁民的船隻,到海上游玩一番如何?”
朱可欣近來心情較好,昨晚又與漁民相處甚歡,也欲到海上領略領略大海的風光,點頭道:“好吧,便依你,讓你過過坐船的癮。”楊寶兒大喜。
二人走向灣內,只見灣內尚有四五艘大小不等的漁船,岸邊躺着幾個敞着胸懷的漁民。
朱可欣來到岸邊,正欲張口相詢,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道:“這位相公,你們可是要借船到海上一用?”朱可欣道:“這位大哥說的不錯,我二人正想借一艘漁船用用。我的兄弟從未見過大海,想到海上玩玩,不知你們的漁船如何租法?”
那漢子笑道:“我們漁民整日在海上打魚,便捎你們二人出去轉一番,又有多大事了?何須租借?只要相公不嫌我是粗魯漢子,這就請上船。我正要出海,一文錢不要。”
朱可欣看了看那漢子兩眼,中等身材,一臉忠厚憨態,身上的肌肉倒是胳胳瘩瘩,油光光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想是鎮日划船操櫓日曬所致。
她知道漁民忠厚,絕不是假客套,笑着一拱手道:“那就麻煩這位大哥了。”
那漢子連連擺手道:“麻煩什麼,順捎一下罷了。你們跟我來,我們這就出海。”說着在前引路,向一艘小船走去。
朱可欣牽着楊寶兒的手上了船。楊寶兒在船上,又蹦又跳,大呼大叫,高興不已。船不大,三人坐在上面,倒不嫌的擁擠。
那漢子張開帆,解開繩索道:“二位小心了。”雙手用力一搬雙櫓,那船便矣乃一聲,向前劃去。
楊寶兒雖聽在耳裡,還是出其不意,一個趔趄,險些摔倒,當即趴在船舷上,大笑不止。
但見小船在那漢子一搖一擺之下,帆借風力,愈行愈快,徑向那海中幾座山峰駛去。
朱可欣站在船頭,隨着小船一蕩一蕩,起伏于波浪之上。海風漸行漸大,吹得她的衣袂飛揚,有若飛去。正是青峰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舟搖搖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
船動山移,遠處山峰不住漂近。只一會,船便進了羣峰之中,水勢甚狹,穿峰而過。青峰撲面而來,直似要壓上小船來一般。山峰之上,樹木蓊鬱,林幽壑美,岩石崢嶸。
朱可欣看了暗暗點頭,海上竟有這般風光,不遜於黃山,更借大海之胸襟,佔盡形勢。
不住前行,山峰越來越少,最後從一個夾谷之中穿過,便出了羣峰。那漢子道:“相公,出了這山峰,前面就是真正的大海了。”
朱可欣道:“難道剛纔不是大海?”
那漢子道:“剛纔只是在海灣之中,並不算是真正的大海。”
朱可欣道:“這卻是怎講?”
那漢子道:“海灣之中,有那許多的山峰阻擋,波緩浪平;出了海灣,再沒山峰阻擋,風大浪急,纔是真正的大海。你們要看海,這裡纔是。”
朱可欣聽他一說,這才發覺海風果然大了,浪頭高猛,一波一波衝來,拍打着船舷,濺 了他們三人一身的海水。朱可欣始終站在船頭不動,而楊寶兒卻坐在船中,不敢站起身來,怕一下盪到船下去。
那漢子看了看朱可欣道:“相公,我們整日出海泡在船上的人,也不敢如你這般站在船上,相公想來是一個不尋常的人。”
朱可欣不置可否,輕輕笑了一笑。楊寶兒接過道:“那當然,我家哥哥身有絕頂......”朱可欣喝道:“寶兒,不要多嘴。”楊寶兒當即住口。朱可欣不願她的身份被這個漢子傳了出去。
他們出了羣峰不久,後面也有一條船跟了過來,不過,那條船大的多,上面竟坐了十數人。
朱可欣凝目細看,船上皆是赤膊的漁民,問道:“這位大哥,你們漁家經常在哪裡打魚?”
那漢子道:“這不一定,船小的,經不起風浪的,在近海打。船大的,人多的,便可到深海中去打,那兒的魚要比近海多的多。”
朱可欣道:“後面的那條船,上面坐了十多個人,想來是要到深海處去打魚的?”
那漢子回頭看了看道:“那條船是張家兄弟幾個的,他們現在也要出海去。那船是我們這兒最大的,可坐一二十人。”言語之中,充滿了羨慕。
一路而行,海灣處的山峰漸漸變小淡去,只餘一道黑線,最後,四處白茫茫的一片,連黑色的海岸線也看不到,離開海邊已數十里之多。極目望去,水天一線,若不是太陽掛在空中,連東西南北也分辨不清;海水鹹鹹的,隨風飄進口裡,帶着絲絲苦意。
楊寶兒起初尚自興高彩烈,至此,興頭已盡,道:“咱們回去吧?”
朱可欣見風浪越來越大,濤聲轟鳴,如山般的浪頭一個接一個,直似要把小船打入海底;小船在浪尖上巔波起伏,竟是如是之渺小,暗自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