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程破天,陳惜月,和柳遺名三人在主廳用飯。韓媽一盤菜接着一盤菜地端上飯桌來,雞鴨魚肉,山珍海味,一應俱全。三個人都看傻了,誰也想不到韓媽一個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準備出這麼多的飯菜來,都覺得她這個奴僕實在非同小可。
一個桌子上擺滿了飯菜,看上去十個人都夠吃的了。程破天二人一再邀請韓媽和他們一起吃,韓媽卻一再推辭,最後只是拿了個碗盛了些菜,自己到廚房去吃了。程破天和陳惜月以爲因爲自己是外人,韓媽這纔會見外,都很過意不去。柳遺名卻道:“二位無須在意,奶孃她一直就是這樣。先父生前把她當作姐姐一樣看待,可她卻死活不肯跟我們同桌吃飯,總是一個人到廚房去吃。我們誰也不曾把她當外人看待,也不知道她爲什總把自己看做是下人。可能是她從小被人遺棄,後來先祖收養她的時候她年齡也已經不小了,所以這個坎總是邁不過吧。不過時間長了,大家也就都習以爲常了。來來,二位嚐嚐韓媽的手藝,這清蒸魴魚可是她的絕活兒。”
一炷香過後,三人都已酒飽飯足,可是飯菜實在太多,最後還是剩下了一桌的剩飯剩菜。柳遺名這幾日時來運轉,先是結交了程破天,然後又報了殺父之仇並且奪回了祖傳秘籍,之後又認識了陳惜月,所以心情特別的舒暢,因此吃飯間非要拉着程破天陪他喝酒,同時也想在陳惜月面前一顯男子漢的酒量。柳遺名自認爲酒量不錯,卻沒想到程破天天生就是百杯不倒,結果連飲了數十杯程破天還沒事,柳遺名已經醉得東倒西歪。程破天其實也並不是經常飲酒,此前雖也小酌過,可從來沒有像今天喝過這麼多。他起初還一再推託,生怕喝醉了酒會在陳惜月面前出醜,可柳遺名一再連拉帶扯,所以不得已只好陪他多飲了幾杯,卻沒想到自己竟然一點事情也沒有。
這時柳遺名還手舉酒杯,喃喃自語道:“來,程-程兄,咱們繼-繼續喝-喝。”程破天從他手裡取過杯子,無奈地看了看陳惜月。陳惜月也沒辦法,於是二人找來了韓媽。陳惜月因爲男女有別,所以只好由程破天和韓媽二人架着柳遺名離開了正廳。就在出門前,柳遺名突然轉過頭來,喊道:“陳姑娘,你-你就是仙女下凡。爲了你,我-我柳遺名上刀山,下-下火海,在所不辭。”程破天和陳惜月都萬萬沒有想到柳遺名會酒後直言不諱。陳惜月登時羞澀不堪,轉過了身去。韓媽雖沒說什麼,但暗淡的燈光下只見她眉頭緊鎖,臉上陰雲密佈。不過她此時背對着程破天,陳惜月又轉過了身去,所以誰也沒注意她的表情,只以爲她一定也覺得羞得慌,所以沒說什麼。
韓媽服侍柳遺名睡下後,便帶着程破天和陳惜月來到他們的房屋前。柳遺名的屋子在東邊,而程破天和陳惜月的房屋卻在莊園的另一邊。柳莊其實空房很多,光是西邊的房屋就有好幾間空着,可韓媽似乎有意要將程破天他們安置在莊子的東邊,看來她對外人的戒備之心已經深入骨髓。
韓媽將程破天安置在東首的一間屋內,和陳惜月所住的西廂隔着一個庭院。 韓媽將二人安頓下來後,便告辭了。
程破天和陳惜月送走韓媽後回到院內。自從和陳惜月重逢以來,程破天這還是第一次和她有單獨相處的機會。程破天這兩天已經明顯感覺到陳惜月對自己比先前冷淡多了,所以一直悶悶不樂,想要問問她究竟,卻又一直沒有機會。這時好不容易讓他逮了個機會,程破天不願放過,就算能跟陳惜月說幾句知心的話也好。
可不等程破天開口,陳惜月已經轉身走到自己的房前,平聲道:“程大哥今晚喝了這麼多酒,白天又趕了這麼多路,一定累了,還是早點休息吧。”
程破天剛想說自己不累,陳惜月似乎已經猜到他的心思,又道:“我也有點乏了,先睡了。”說罷她輕輕推開自己的房門。隨着一聲“咯吱”,房門又掩上了。
程破天喉嚨裡的一扇門似乎也隨着這聲音合上了。本來剛剛便要說出口的話一下子都給堵在了心口,使得他一時間胸悶難耐。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陳惜月的房間出神。他這兩天來苦思冥想但怎麼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什麼地方得罪了陳惜月。這會兒他雖與她只隔着一個庭院,程破天卻感覺二人之間猶如隔着千山萬水。
屋內的燭光已經熄滅,程破天神情黯然,無奈地嘆了口氣,一時間感到無比的孤單,心口一頓酸楚。他慢慢地轉過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門。
當晚,他和衣躺在牀上,腦海中浮現出的都是陳惜月的面孔和身影。他輾轉反側,始終難以入睡。待到寅時,他迷迷糊糊中彷彿看到自己房間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一縷月光射進了屋內,他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定神一看,只見一個人在月光的照耀下正一步步朝着自己走來,步伐輕盈。程破天屏住呼吸,一時身體竟然僵住一般,動彈不得。此時,那人已來到自己的牀前。程破天擡頭一望,只見月光下一張自己朝思暮想的面孔正深情地望着自己。他本來想叫“惜月”,但卻發不出聲音來。只見陳惜月慢慢地坐了下來,就坐在了自己的身旁。她如柳葉般柔細,如荔枝般白嫩的手指輕輕搭在了自己的手上。程破天這時的心砰砰跳個不停,他很想伸手將陳惜月摟在懷裡,告訴她自己是如何真心地喜歡她,告訴她她之前冷落自己曾讓自己飽受了多少煎熬。陳惜月卻衝他點了點頭,會意得一笑,彷彿一切都已經是過去,如今諸多的情感盡在不言中。程破天頓時心花怒放。他伸出手去,抓住了陳惜月的手,但隨即便感覺不對。程破天連忙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的左手竟然抓住了自己的右手。再一擡頭,陳惜月正站在自己的跟前,背衝着自己。月光下,屋中又多了另一個人,此人正與陳惜月牽着手。就在此時,二人轉向對方,陳惜月身體輕輕一斜,依附在了那人的懷裡。那人擡起頭來,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程破天凝眸一望,隨即一顆心一落千丈,跌入了深淵。
就在此時,程破天睜開了雙眼。屋外天剛剛破曉,屋裡已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藍光,雖不如夜晚漆黑時的壓抑,卻也有着一種讓人惆悵憂鬱的寂靜和黯然。程破天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消極,落寞,和悲哀,彷彿這世上已經沒有了值得他留戀的東西。他滿腦子裡都是夢中那個人臉上得意的笑容和陳惜月依附在那人懷中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