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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中,當太后娘娘知道了,敏儀縣主和安順侯府的嫡長女周梓潼的死因時,距離兩人被秦王爺“剋死”,時間已經過去了足有三天。
闔宮上下,雖然都極力隱瞞着太后娘娘,有關秦王又大發神威的消息。
然而,經過之前那麼多回,被好兒子和好兒媳婦聯手將她當傻子蒙太后娘娘不想再做這天下最讓人無語的瞎子,怎麼可能一點防範也不做?
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在宮裡也是有心腹的好不?
只可惜,太后娘娘最近才培養出來的,一個年紀不過十二歲的小太監,實在是太不給力了。
竟然被太后娘娘宮裡末等的宮娥攬住,連慈寧宮都進不去,更不用說給太后傳遞很麼事關重大的消息了。
宮裡有皇帝,皇后和嵐貴妃主持全局,可以說,早就不管事兒的太后娘娘,當真就是個聾子、瞎子。
只要是弘遠帝和嵐貴妃不想讓她知道的消息,總會不讓她在當緊的時候知道。
可是,雖然太后娘娘知道秦王又“大發神威”的消息時,不管是邑陽大長公主府上,還是安順侯府裡,都已經將自家的姑娘匆匆的下葬了,太后她老人家現在憋的胸口那股子鬱氣,也當真要將她憋出血來了啊!!
太后娘娘和秦承嗣的祖母乃是一母同胞的雙胞姐妹,這事情是做不了一點假的。
因而,雖然在閨閣中時,兩人的關係並不是多親近,但無論怎麼說,一筆也寫不出兩個“蕭”不是?
更何況,不管之前有多少的不對付,現在她那親妹妹都已經過世了,這事情再計較還好什麼意思?
妹妹都沒了,而妹妹留在這世間的唯一一滴骨血,更是隻剩下了她老婆子這麼一個最親近的親人。
可如今,她老婆子無能,竟是連這麼一個孩子都護持不住。
老天啊,這若是以後她下地獄了,可是沒臉見她那妹妹啊!
太后娘娘又開始抹淚珠子了。
作爲這皇宮,乃至於天下最最尊貴的女人,可以說,太后娘娘即便是打個噴嚏,那也會引來一場暴風雨的。
更何況是現如今太后娘娘心氣不順,連淚珠子都開始抹起來了。這事兒若是傳出去,即便是弘遠帝,也是要跪下來給太后娘娘請一個“不孝”之罪的。
皇宮中,得知太后娘娘又開始“哭先帝”的各位后妃,包括嵐貴妃,衛淑妃,華德妃,穆賢妃,太后的孃家侄女端妃,李昭儀,等等後宮裡較爲得寵的貴人們,在知道了太后宮中的動靜時,也是連妝都來不計化,攆轎都來不及準備,便邁着小碎步,匆匆來慈寧宮中“請罪”來了。
慈寧宮中,最前邊跪着的乃是皇后之下的“四妃”,在四妃身後跪着的,卻是幾位有封號的妃子,人羣熙熙攘攘,不過半刻鐘的功夫,後宮中的女人,幾乎來的個齊全。
可是,不管來再多人,衆人再怎樣勸說,太后娘娘她就是“哭先帝”哭不停,誰又能真的拿她怎麼辦?
太后娘娘故來是對嵐貴妃高看三分的,可是,近段時間來,嵐貴妃三番四次的將她當成瞎子糊弄,太后娘娘現在也是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至於其他三妃,嘖,都靠邊站去。
整個慈寧宮中,人頭挨着人頭,擠滿了人,可是,任憑人再多,現在的慈寧宮,卻也是寂靜的,只有太后她老人家的悲切的啜泣聲。
太后娘娘一口一個“先帝”,一口一個“好妹妹姐姐對不起你啊”,哭來哭去,連自己的爹孃都哭上了,這情景,委實讓后妃們尷尬又後怕。
太后娘娘如今可是知天命的年紀了,這若是一個弄不好,氣壞了身子,她們可都擔待不起。
衆人推推擠擠,又是互相使眼色,最後,太后的孃家侄女端妃娘娘,到底是被跪在她前邊的穆賢妃,扯着她的裙襬,身子往前狠狠一趴。
隨着悶悶的“砰”一聲鈍響,慈寧宮中衆人的視線,全都轉移到“失態”的端妃娘娘身上。
就連本來哭的痛快的太后娘娘,也是不受控制的停了手中的動作,睜着昏花的老眼,看着趴在地上的端妃。
端妃尷尬了一瞬,隨後無奈,也只能在衆人的殷殷注目中站起身,往前行走幾步,越過跪在她身前的穆賢妃,直直走到太后膝蓋邊,跪下地,“侄女給姑母請安。”
太后娘娘看着跪地的端妃,不說話。
端妃卻是顧自一嘆,神情平和而溫婉的對太后娘娘道:“姑母,氣大傷身,您年紀不小了,要着意着自己的身體是好。”
您年紀不小了……
地下跪着的宮妃們,聽了端妃這話,俱都忍不住垂頭,把腦袋埋得更低一些。
也就是端妃這蠢貨,敢明言不諱的指出太后娘娘“年紀不小了”,若是換了別人,敢這麼指責太后,怕是事後肯定要挨一頓板子。
可是,能說出這句話,這纔是宮裡那個無慾無求的端妃娘娘的風格啊。
端妃着實是這宮裡的又一奇葩,不爭寵,不鬥氣,不拉幫結派,更不會仗着有個太后姑母,就在宮裡橫行無忌。
這是個真正只對茶道癡迷的,整天只知道在自己宮中翻閱有關茶的書籍,品茶泡茶,好不愜意。
弘遠帝往她宮中去,她也好生迎接;可若是不去,端妃娘娘也是從來都做不出那種半路上截人的勾當的。
這是個“死宅”。
若不是每日逢初一,十五,所有宮妃都需要向太后娘娘請安,怕是端妃能一輩子住在自己宮中,不踏出宮門一步。
端妃直腸子,當初也是不想進宮的,無奈,最後爲了家族,她還是被延平侯,也就是她的嫡親哥哥,送入了宮廷。
太后娘娘自然也是知道端妃什麼性子的,更知道,她方纔的所言所語,全都是出自肺腑。
可就是因爲端妃說話太直接了,哪怕她是她的親姑母,聽了那樣指摘她年紀的話,也還是更氣悶啊。
端妃還在輕聲細語的說着,“姑母您年紀大了,最是該修身養性,以後可是不敢再這樣發脾氣了。氣壞了身子皇上心疼不說,您也該受罪了。”
又道:“外邊的謠言傳就傳了,真真假假左右也傷不着人。更何況,秦王也是個有大肚量的,他若真計較這事兒,也不會到現在還任由風言風語在京城亂傳,秦王是個有計較的,姑母,您務須爲他擔心。”
太后:“……”
哪壺不開提哪壺,當真想往這個侄女臉上吐一口老血啊!
端妃娘娘成功的將太后娘娘惹怒的羹狠了一些,因而,當其他宮妃,還是心神忐忑的跪在地上受折磨的時候,端妃卻是被氣急攻心的太后娘娘,直接罰回她自己宮中,去抄佛經。
端妃絲毫不覺的被自己的親姑母駁了顏面,有什麼不好意思,卻是奕奕然的站起身,朝着太后娘娘和“四妃”行了禮,隨後,便也安然的回自己寢宮了。
其餘衆妃:“……”她們也想學端妃這樣瀟灑的手段啊,可惜,她們沒有一個太后姑母。
太后又讓衆妃在慈寧宮中跪了一個時辰,覺得心氣兒順的差不多了,便也冷哼一聲,讓衆人回去了。
只是,太后心中的怒氣,可是不會因爲衆妃這一跪,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消散個乾淨了呢。
都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太后娘娘年紀大了,現在這性子啊,卻是更加執拗和蠻不講理起來。
因而,當衆妃離開,而弘遠帝特意避開了衆人,親自來慈寧宮給太后娘娘請安時,卻也是直接被太后娘娘摔了兩個字“不見”,而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離開了。
時間一轉而逝,眨眼又是兩天。
這一日,衛淑妃竟是罕見的,來慈寧宮中,陪太后娘娘嘮嗑了。
衛淑妃雖然平日裡,也愛隔三差五在太后娘娘面前刷刷存在感。
可是,自從年前九公主在長樂長公主府上,辦了哪一樁污糟事情後,自覺沒臉的衛淑妃,從年後起,便很少往慈寧宮中走動了。
加之前幾天,九公主就成了十一公主,衛淑妃這段時間閉門思過都來不及,又哪裡會特意來太后娘娘這裡找批。
因而,早就不登門的衛淑妃,今日特意過來給太后娘娘請安,別說太后納悶了,就連太后的幾位心腹,也是覺得,衛淑妃此來肯定是有什麼事兒相求的。
只是,不管有什麼事兒要找太后撐腰,這時間也挑的太不合適了。
不知道現在闔宮上下,所有主子都避着慈寧宮走的麼?
如今倒是好了,連嵐貴妃和弘遠帝都知道避避風頭,暫時不去太后面前找沒臉,衛淑妃卻是再這個不恰當的時候過來了,她是做好了丟臉丟到整個京城的準備了麼?
太后斜睨一眼衛淑妃,懶洋洋的說了聲“免禮,賜座”。
衛淑妃恭恭敬敬的站起身,隨後,才小心翼翼的在雕花大椅上落了座。
若是放在往常,衛淑妃在太后面前,素來都是座三分之一張椅子的,如今,卻是隻敢小心翼翼的坐將近四分之一的地方。
衛淑妃開始和太后娘娘寒暄了,開頭無外乎說的是柳樹都抽芽了,春天要到了,過幾天御花園的花開了,要隨太后去御花園賞花云云。
衛淑妃諂笑的說着,太后娘娘愛答不理的,不時應一個“嗯”字兒。
話題轉來轉去,說了足有半盞茶的功夫,太后娘娘沒心情打理衛淑妃了,正準備讓她下去,卻是不妨,衛淑妃現在竟然說起了一個讓太后娘娘非常關心的話題。
“雖然現在京城中,說秦王克妻的謠言還在,只是,那也只是那些市井小民的八卦之言,做不得真的。”
看太后娘娘神情舒展,看着她的眸子中,眼神都柔和了許多,衛淑妃又再接再厲道,“那些市井小民不知道究竟,咱們可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敏儀縣主就不說了,她身體素來就不好,太醫也說了,敏儀是肯定活不過十八歲的。雖然她今年也不過才十四歲,只是,太后您可能不知道,敏儀啊,從今年大年初一開始,便是沒離開過牀榻了。”
又殷切的道:“臣妾聽駐守在邑陽大長公主府裡的太醫說,敏儀自過年起,身體狀況就急轉直下,連起身都不能。太醫們一直都用人蔘吊着敏儀的命,本來就是惶恐她隨時可能閉了眼就再睜不開,倒是不想,就在您宣秦王和乾世子進宮那一夜,侍候敏儀的丫頭,竟是忘了給她關窗了。”
“那幾天夜裡多冷了,敏儀又素來身子弱,這被凍了一整晚,吸了一晚上涼氣,連呼吸都上不來了,這可不就是……”
“唉,要臣妾說,這敏儀的死,哪裡就和秦王有關係了。侍候敏儀那幾個丫頭才最應該是罪魁禍首。”
衛淑妃碎碎念,而太后娘娘,此刻看着衛淑妃的眸光,慈祥的簡直要擰出水來。
衛淑妃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太后娘娘面上的神情,嘴角微挑,隨後,更加信心滿滿的和太后道,“再說安順侯府那大姑娘,這也是個可憐的,臣妾打聽到一些消息,說是那姑娘根本就不是失足落水的,而是被人一不小心撞到在湖裡呢。”
“當,當真?”太后娘娘滿臉興奮的,微微漲紅着臉,問衛淑妃道。
衛淑妃連連點頭,“這消息京城中的人知道的也不少,聽說因爲安順侯府那大姑娘死因不明,現在連京兆尹就介入開始詳查了呢。”
太后聽到衛淑妃此言,好似就已經看到了,秦王被洗刷冤屈的那一天,一時間,不由喜上眉梢,雙手合十,接連唸了好幾聲佛。
太后娘娘胸中的鬱結,因爲衛淑妃此番勸說,當真解開了大半,當是時心情暢快至極,看衛淑妃就更加順眼起來。
這一個順眼,就不免和衛淑妃嘮叨起憋悶在心中的話來。
太后娘娘也實在是憋悶的很了,加之這些話無人可說,如今,恰好碰上了衛淑妃,可算是有了宣泄的地方了。
不由也就一臉哀慼和擔憂的與衛淑妃道:“成嗣那個孩子啊,最是可憐不過。他尚在秦王妃腹中時,我那外甥就因爲瘟疫死在了隴西,他一出生,生母又大出血,直接就去了。”
“一家子人死的死,亡的亡,最後竟是隻剩下我那可憐的妹妹,伴着成嗣那孩子一路長大。如今到了好了,連我那妹妹都去了幾年了,可這孩子因爲一個克六親的名聲,卻是連個王妃都娶不上。”
“以前也還罷了,左右他年紀還小,哀家也不着急,可是,現年他都已經十七歲了,再不趕緊娶個王妃進門,哀家真擔心他那一天上了戰場回不來,整個秦王府就,就……”
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淚水,就又道:“原本哀家是想着,這一次定要爲他挑個好的進門的,誰能想到,這話還沒出口呢,就一下死了兩個貴女,哎呦喂,要是照這樣的情況下去,那孩子何年何月才能成親啊?”
又哀哀切切。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別的事情。
不管是該說的,還是不該說的,太后娘娘此刻全都說給了衛淑妃聽,一時間,衛淑妃臉上的笑容都快有些掛不住了。
太后娘娘說來說去,最後還是愁秦承嗣的媳婦沒蹤影,一時間也是愁苦的直嘆氣。
衛淑妃聽到太后娘娘,嘆氣說秦王妃的人選不好找時,握在手中的帕子狠狠一緊。
心神猛的一跳,衛淑妃眸子低垂,瞳孔中一閃而逝惡毒的神光。
她擡起頭來,笑的溫婉大方的又與嘆氣不止的太后道:“娘娘要給秦王選妃,何愁會選不到?不管怎麼說,秦王能文能武,外貌又英俊倜儻,乃是我大魏赫赫有名的一代軍神。年紀輕輕就有此作爲,秦王怎麼會娶不到合心意的秦王妃?不過是時候未到罷了,太后娘娘您且勿擾了。”
“哀家如何能不擔心,這滿京城的貴女,都是些金貴的,偏哀家那外甥,又是個粗人,他是個不知道憐香惜玉的,又有那麼一個名聲在外,眼下又傳言剋死了五個未婚妻,這,這,唉,若不是個福緣深厚的,誰能坐得穩秦王妃的位置呦。”
太后娘娘嘆息不止,衛淑妃卻好似倏然從太后娘娘的話中,聽出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一般。
她訝異出聲,“太后是想爲秦王找個福德身後的秦王妃?”
“可不是。若秦王妃福緣不深厚,怕也是坐不住秦王妃的位置的。哀家那外甥,唉,雖說哀家是不信刑剋六親那一套,總歸,總歸,還是要防着些好。”
又道:“只可惜,這滿京城的貴女,雖都出身不凡,哀家卻是沒有瞧出來一個與衆不同的。”
“這倒也是。”衛淑妃也和太后一樣,做出深思又憂愁的模樣。
然而,下一瞬間,衛淑妃眸中,卻倏地有亮光閃過,她“哎呀”一聲驚喜的叫出聲。在太后娘娘看向她,並問了她一句“怎麼”後,衛淑妃好似又回過神來,自己的想法不適宜一樣,滿含歉意的對着太后一笑。
“臣妾剛纔倒是想出了個合適的人選,只是,再仔細一想,卻又覺得不合適。”
“哦。是誰家的姑娘,你且說來?”
“這……”
“說來就是,左右即便淑妃說出了人選,不合適丟棄再想也還是可以的。”
衛淑妃一咬牙,也就笑着和太后道:“不知太后覺得,忠勇侯府那五姑娘如何?”
“忠勇侯府的五姑娘?”太后眼神很無辜,還很茫然,好像全然記不起,忠勇侯府的五姑娘是哪根蔥一般。
衛淑妃捏着帕子,捂着小嘴兒輕輕一笑。
說道:“太后娘娘,您不是說,那姑娘很是得您的眼緣麼?您前幾天還和小九,昭璇那兩孩子一起見過忠勇侯府那姑娘呢。怎麼,現在可是忘了?”
太后恍然大悟,指着衛淑妃道,“你是說,你是說……”
“太紅娘娘猜中了,臣妾指的就是玲瓏姑娘呢。”
又溫婉的笑的眼眸彎彎的,和太后道:“太后娘娘您怕是不知道,玲瓏姑娘在忠勇侯府排行第五,所以,臣妾說的忠勇侯府的五姑娘,也就是玲瓏姑娘。”
又道:“玲瓏姑娘倒是個有大福氣的,能入得了太后您的青眼且不說了,還成了了緣師太的有緣人。那姑娘福氣深厚,不然,了緣師太也不會講用了一輩子的念珠贈予她。臣妾之前也是不沒想出來這姑娘的,如今,一聽太后說起要爲秦王找個福氣深厚的秦王妃,可不是就想起這姑娘來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