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婕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指着顧初雲,揚聲道:“是你,那日是你對不對?”
當時她與那人說話的時候可是聽到了些動靜的,只是待她找過去的時候,這人已經走了,只留下幾個腳印子,這腳印子秀氣一看便是出自姑娘,當時她還覺得惴惴不安,生怕旁人宣揚出去了,可萬萬沒想到這事兒居然被顧初雲聽去了。
顧初雲佯裝不知,“婕姐兒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不明白?”
“對,是你,一定是你!”顧婕緊咬薄脣,一咬牙,索性就道:“反正這事兒已經被你知道了,與其到時候事情鬧得風風雨雨,我還不如趁早說實話算了。”
說着,她更是直挺挺朝着文氏跪了下來,“孃親,我已經有了心上人!求您成全我罷!”
文氏一個哆嗦,這些日子顧婕可是哪哪兒都沒去過,何來心上人這一說?
若不是扶着王媽媽,這文氏就要一頭栽倒下去了,“是誰?到底是誰?”
顧婕壓根就不敢擡頭,喜歡是一回事,可上不上得檯面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是……是大哥身邊的小廝,您是知道的,他叫……”
只是還未等她的話說完,文氏就已經狠狠掄了一巴掌過去了,厲聲道:“孽障!”
顧婕只覺得半邊臉一麻,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可文氏已經哭了起來,“你,你當真是孽障啊!打小我便將你視做眼珠子似的,你卻這般下賤,與一個奴才不清不楚,要將顧家的臉都丟乾淨啊……你,你……”
話說到這兒,她已經滿臉是淚了。
顧婕依舊只有一句話,“孃親,我是真心喜歡他的,您就成全我罷!”
文氏又是一個巴掌狠狠掄了下去,清脆的聲音格外駭人,“王媽媽,帶她下去查一查,到底還是不是完璧之身!”
若是完璧之身,大不了她多拿出些嫁妝來,好說歹說叫自家嫂子裝作不知道這事兒,若不是完璧之身……
想到這兒,文氏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門上。
可顧婕哭成了一個淚人,只說不去,可哪裡架得住那身強力壯的婆子?只拽着被人拉到了內間去了。
一刻鐘之後,王媽媽便神色晦暗的出來了。
文氏只覺得渾身發抖,“怎麼樣了?”
王媽媽輕聲道:“姐兒……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了。”
文家二太太聽到這話,只冷笑一聲,說了一句“好好管教女兒”,轉身便走了。
顧初雲也不想見這一羣人都哭哭啼啼的,可這兒是她的院子,她也沒處躲,只能躲到書房去了。
可就算是在書房之中,文氏那狠戾的聲音還是漸漸傳了過來,其中不乏顧婕的尖叫聲和求饒聲。
她雖不喜歡這場面,可玉螢喜歡啊!
玉螢躲在那遊廊下,等着文氏帶着顧婕走了,這纔回來,臉上更是藏不住的雀躍,“娘娘,您猜奴婢聽到了什麼消息?”
“什麼消息?難不成還能是文氏答應婕姐兒這門親事了?”若真的這般,那明兒太陽便要打從西邊出來了。
玉螢搖搖頭,低聲道:“說是婕姑娘應該有身孕了。”
顧初雲着實沒想到,“什麼?”
玉螢笑了笑,聲音更是低了幾分,“開始太太說要活生生打死那小廝,婕姑娘只說不準,還說若是那小廝死了,她也不活了,將太太氣的像是什麼似的,只問她們倆兒暗中來往多久了,婕姑娘只梗着脖子不說話。”
“太太氣急了,便將婕姑娘身邊的丫鬟尋過來問話,那丫鬟說已經有小半年了,氣的太太要將那滿院子的丫鬟婆子都發賣出去,可這個時候,婕姑娘的管事嬤嬤卻說,婕姑娘的小月已經有一個多月沒來了,還說婕姑娘這些日子早上起來的時候總是犯惡心,開始她只以爲是婕姑娘身子不好,等過幾日就好了,可如今這話卻是不敢不說了。”
“太太一聽,更是傻了!忙派人請了大夫過來看,沒想到婕姑娘當真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大夫更說婕姑娘身子弱,若是這一碗墮胎藥下去,只怕婕姑娘以後還能不能再懷有身孕那就難說了……方纔太太走的時候,臉上還淌着淚了……”
這齣戲原本顧初雲想的精彩多了,“你且注意着太太那邊的動靜罷!”
很快這消息就傳來了,文氏只對外說顧婕身子不好,要送去莊子上養病。
玉螢更是從文氏身邊的婆子那兒打聽出來,既然顧婕身子不好,不能墮胎,那這一胎必定是要生下來的,倒是這孩子也無辜得很,一生下來便要被溺死。
至於顧婕那相好的,當天晚上就沒了,說是走在路上,不小心死在了馬蹄下。
更別說顧婕身邊那些個丫鬟婆子,該死的死,該賣的賣,反正顧府之中再沒有留下一個。
不過是短短兩天之間,這文氏就像是老了十歲似的,甚至連看向顧初雲的目光之中,滿滿的都是恨意,好像是顧初雲逼得顧婕與人勾搭似的。
顧初雲懶得理她,轉身就要走。
可文氏卻是一把拉住了她,陰沉沉道:“如今雲貴妃娘娘可是滿意了?”
這幾日,她雖恨顧婕不懂事,可被王媽媽一開導,只覺得這件事和顧初雲也有關係,那日顧初雲明明知道了顧婕與人不清不楚,爲何不告訴自己?害的自己在嫂子跟前也丟了臉,雖說府中該死的死,該賣的賣,但知情的還有文家二太太啊。
誰知道文家二太太會不會把這件事當成笑話似的告訴旁人?畢竟當初自己曾做過那樣的事兒……
一時間,文氏心裡頭滿心的不爽便全怪到了顧初雲身上。
顧初雲只覺得無辜得很,“太太這話我怎麼就有些聽不明白了?”
“你不明白?你還有不明白的地方?當初你知道婕姐兒的事兒之後,是不是就巴不得事情落到這一步,你口口聲聲在老爺跟前說不記恨我,可只怕記得比誰都清楚,我告訴你,顧初雲,你也別囂張,總會有報應的時候!”文氏氣的連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可饒是這般,卻連顧初雲的手指頭都不敢動一根。
“太太這話倒是有意思,做錯的事兒的從始至終都是你和婕姐兒,如今怎麼怪罪到我身上來了?可是我逼得婕姐兒與男人勾三搭四,不清不楚的?還是我逼得婕姐兒懷了別人孩子的?這一切都是太太最疼愛的女子自願做出來的事,與我有什麼干係?”顧初雲實在是看不下去文氏這副嘴臉,她不是沒有自責過沒有將這件事告訴顧中天,可如今看到文氏這態度,恨不得將這件事四處宣揚開來的好。
只是她到底不是文氏,沒有這般歹毒,只道:“就算是太太真的要怪,要恨,也該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若不是太太沒有將女兒教養好,這樣的事情哪裡會發生?我活了這十幾年了,還是頭一次聽說這高門大宅之中的姑娘敢與人私定終身,還敢懷了別人骨肉的,這說出去不僅自己沒面子,惹得整個家族都跟着擡不起頭來。”
“太太原先不一直都說我是鄉野村姑嗎?這個道理,連我這個鄉野村姑都知道,難道婕姐兒不知道?還是太太壓根就沒教過婕姐兒什麼叫做禮義廉恥,什麼叫自私?”
她每多說一句話,文氏的臉色便難看一分。
可顧初雲壓根就不理會,更是譏誚一笑,道:“至於太太說的報應,我從來都是相信的,您看,如今這報應不是已經來了嗎?”
這話一說完,她轉身就走了。
可身後卻傳來了呼天搶地的聲音,“太太,太太,您怎麼呢?來人啊,太太暈倒了!”
顧初雲腳下的步子卻是連頓都沒有頓一下,更別說關心後面發生了什麼事兒了。
這下子,顧家便又多了一個病人,文氏這病甚至比顧中天病的更重,就算是仲景來了,也只搖搖頭說了一句心病還須心藥醫,他只是個凡夫俗子,沒有神丹妙藥,怕是醫不好文氏的病。
如此一來,顧初雲回宮的步子便更是拖慢了些。
明其名曰照顧顧中天和文氏,可實際上她只每日去瞧瞧顧中天,剩下的那些日子便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如今已經快入冬了,顧初雲甚至還興致勃勃與玉螢商量起要不要去莊子上泡溫泉,玉螢自然是拍手稱好。
可出發的前一天,顧初雲卻是接到了一封信,上頭寫着鋒銳的幾個字——顧氏初雲親啓。
這字,顧初雲認得,是謝七爺的字跡,謝七爺的字寫的極好,帶着一股行雲流水的颯爽之意,皇上如今所臨摹的字帖,便是出自謝七爺之手。
顧初雲的臉沉了沉,可到底還是將信打開了,一封信看完,臉色更是陰沉沉的。
南景忍不住在一旁問道:“娘娘,是誰給您的信兒?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嗎?”
她也覺得奇怪,按理說就算是有信箋也該由門口的護衛拿進來纔是,可交給她這信的人卻是顧家的一個管事媽媽,當時更說有要緊事,耽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