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恤下人賜恩賞,知恩圖報叩首還
“格格,今兒天熱,奴婢多拿些冰塊兒來吧。”雨兒端着一碗冰鎮酸梅湯走了過來。
朗秋喝了一口說道:“今兒這日頭毒辣毒辣的,曬得人難受。”朗秋搖了搖扇子,用香巾拭去粉頸上的香汗,然後拿起那碗冰鎮酸梅湯喝了幾口,頓時感到生津止渴。
“四姐姐。”永瑆從門口探出頭來,笑着說道:“我來討碗酸梅湯喝。”
“永瑆,快進來。”朗秋向他招招手,然後對雨兒說道:“去給十一阿哥端碗酸梅湯來。”雨兒去了,朗秋拉着永瑆的手問道:“下學了?怎麼不早早兒的回去,跑我這裡來做什麼?”
永瑆噘着嘴說道:“八哥不理我,說是要去看昨兒那個受刑的奴才。”
“你說什麼?八哥去看昨兒受刑的奴才啦?”朗秋聽了露出了微笑,可見昨兒她的一番話起了效果了。“他總算是沒白費了我一番脣舌呀。”
雨兒端來了酸梅湯,永瑆拿起來就喝。“好涼,好舒服啊!”喝完後一抹嘴道:“四姐姐,陪我去玩兒吧。”永瑆拉着朗秋的手說道。
朗秋笑着搖搖頭道:“今兒個日頭太毒,你也早些回去吧。不要在毒日頭下呆太久了。”說着便喚來了跟着永瑆的諳達,朗秋不喜歡使喚太監所以她所居住的宮苑裡只有宮女,按例分配給她的使喚太監都她都不允許進到內苑來。那個跟永瑆的諳達知道公主的脾氣所以只站在門外候旨,不敢進屋。朗秋隔着窗子說道:“今兒日頭毒,不要讓十一阿哥在外頭呆太久,早點送回去。”
“嗻。”諳達應道。然後就帶着十一阿哥回阿哥所去了。
永瑆走後,朗秋暗自所思起來:其實八哥也不是那般頑劣,至少他也知道自己錯了,肯放下架子去探望一個奴才,這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了。朗秋想起昨日福茂渾身血肉模糊的樣子就不忍心,這麼熱的天氣傷口一定不易癒合。“雨兒,雨兒。”
“格格,何時吩咐?”雨兒進屋道。
朗秋問道:“你命人送些冰塊去給八哥那裡一個叫福茂的小太監,他昨兒剛替八哥受了罰,這麼熱的天傷口一定養不好。還有再送些酸梅湯去,囑咐他好好養傷。”
“嗻,奴婢這就去。”雨兒帶着人去了。一行人到了八阿哥那裡,李從明問了來由,便將他們帶去了福茂屋裡。
太醫院的太醫給福茂看了傷勢也敷了藥,這會兒他正趴在炕上昏昏欲睡。天氣炎熱,背上的傷口很不舒服,想伸手撓撓也不敢,生怕傷及傷口。這時候就聽到門開了,一個少女的聲音說道:“咦?這屋裡的味兒怎麼這麼怪啊?”
福茂便道:“這是藥粉的味道,味道不怎麼好,姐姐多擔待。”說着便轉過頭一看,來人並不認識,只見李從明從小宮女身後走了出來。
“福茂,這位是四公主身邊兒的侍婢,奉了公主的意思給你送東西來了。還不謝恩。”
“奴才福茂,謝四公主恩典!”福茂無法下牀,只好艱難的挺起上身來,勉強磕了個頭。
雨兒用手絹捂着鼻子,擺擺手道:“免了,免了。格格體恤你昨日受的委屈,所以命我送來冰塊給你降暑,還有冰鎮酸梅湯。”她讓人把冰塊送進房裡,然後把酸梅湯隔在案頭上。
福茂見了不由得落下淚來,“四公主大仁大德,昨日免了奴才大刑,還饒了十下竹竿子。今兒又送冰塊和酸梅湯,奴才到死也會記得公主的恩德!”
“行啦!不用說這些個話兒啦,好好養着吧。等好了親自去格格那兒給格格磕幾個響頭。”雨兒輕輕甩了甩手裡的帕子,這屋裡藥粉的味道是在難聞的很。“行了,我們走吧。”
“福茂送姐姐!”福茂忙謝道。
待的他們走後,李從明便轉身笑道:“嘿嘿,你小子好福氣呀!就連四格格也這麼關照你。看來你小子日後可要平步青雲啦。”李從明“哼哼”笑了笑道:“不過你小子日後最好給我放聰明點兒,若要在八阿哥這兒得寵,再怎麼也要顧及到我李諳達吧。”
福茂眨眨眼看看李從明,對他的意思不是很明白。李從明走後不久,高德山就偷偷兒跑來看他。一進屋就一股涼氣撲面而來,再一看屋裡放着一大塊冰塊。“喲!我說八阿哥轉了性情啦?對你這麼好?嘖嘖嘖,那你這頓打也算沒白挨呀。”
福茂搖搖頭道:“這不是八阿哥賞的,是四格格賞下的。”
“四格格?”高德山不由得讚道:“這位公主實在是沒的話說了。爲了她這個同父異母的皇兄,也算是費盡心思啦。”他突然看到了案上的酸梅湯,便笑道:“喲!還有酸梅湯喝啊?”
“乾爹,您喝呀!這麼多我也喝不了。”福茂說道。
高德山倒了一碗給福茂,也給自己倒了一碗。“嗯!好喝!好喝!剛纔我還看到趙公公喝來着呢,的確不錯啊!”
“乾爹,您能多講講四格格的事兒嗎?”福茂似乎對這位公主很好奇。高德山便簡單的把四公主的身世說了一遍,福茂聽後便哀嘆道:“沒想到公主和我一樣,也是沒了親孃的。”
“可不許胡說!”高德山忙說道:“那可是大清國的公主,你怎麼能和公主比?公主雖然生母去世,但皇上、嘉貴妃都疼愛的緊呢!還有八阿哥,把她當成胞妹一樣疼。”高德山看了看福茂道:“對了,你問那麼多幹什麼?”
福茂笑笑道:“沒什麼,只是問問而已。”
高德山囑咐道:“知道就行了,可別到處說去,知道嗎?”他看看時辰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他把藥瓶放下道:“這是我剛從趙公公那裡偷來的上好金創藥,晚上過來給你擦啊!你趴着千萬別動,萬一碰着了會留下疤的。”高德山囑咐後便走了。
算得福茂有老天保佑,過了半個多月傷勢就好了。然後就繼續開始跟着永璇當差,不過自從那次露體事件之後,永璇對他的態度明顯好了許多。雖然有時也會捱罵,被罰掌嘴,但卻沒再捱過大刑。
這一日,御花園的管事兒派人送來了一缸錦鯉,說是八阿哥要的。可是卻被八阿哥賞了一頓嘴巴。“我跟你們說了多久啦?現在才送來?你幹什麼吃的!”永璇大怒,一甩袖就進了屋,拋下一句:“不叫停不許停!給我狠狠的打!”
福茂看看送錦鯉來的小太監,就好像看到了半個多月前的自己一樣。“啪啪啪”,一聲聲的傳進耳朵裡,福茂都不忍心去看。他想替那個小太監求情,畢竟他只是個跑腿兒的。但看看八阿哥正在氣頭上,生怕自己說了連自己都逃不過一頓嘴巴。
永璇擡頭看看福茂皺着眉頭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大聲喝道:“福茂!有什麼話就說!噎在肚子裡也不怕放不出屁!”
福茂“嗵”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指着院兒里正自己掌嘴的小太監說道:“八阿哥,他只是個跑腿的,請八阿哥大發慈悲,饒了他吧。”說着就磕下頭去。
“喲嗬!我對你小子好一點兒,你還蹬鼻子上臉啦?敢替別人求情?”永璇“哼哼”笑道:“你就不怕小爺我脾氣上來,連你一併打嗎?”
“怕!奴才真的怕!”福茂挺直了身子老實的說道:“回主子的話,就是因爲怕所以奴才剛纔才猶豫不決,不知要不要開口。不過奴才想,八阿哥在奴才養傷期間頻繁探望,可見八阿哥還是有體恤奴才的心的。阿哥只是一時生了氣,所以才賜他掌嘴。”
“哈哈~~”永璇笑了起來。“猴兒崽子,在炕上躺了半拉月,養聰明啦?”永璇走了過來說道:“起來說話兒。”
“嗻,謝八阿哥。”福茂站了起來。
永璇笑着說道:“今兒我就給你面子。”他衝着外頭的李從明說道:“行啦!停下來吧。”李從明便讓那個小太監停了手。
那小太監忙磕頭道:“奴才謝八阿哥開恩!謝八阿哥開恩!”
永璇走出屋子,笑呵呵的說道:“別謝我,要謝就謝福茂吧。”
“奴才謝福茂爺爺!謝福茂爺爺!”那小太監連連磕頭,也不擡眼看看福茂的年齡。
“哈哈~~福茂爺爺?”永璇大笑起來,“行啦,你去吧。告訴你們管事兒的,別把我八阿哥不放在眼裡。”
“嗻!”那小太監退下去了。一旁的李從明看了看福茂,心道:這小子難道真的得了寵啦?竟然管得了八阿哥?
永璇進了屋,在那缸魚前轉了個圈兒,然後親手撈了幾尾魚在一個新魚缸裡。“福茂,給四格格送去。順便也給你個機會當面兒給四格格磕頭。”永璇笑着把魚缸遞給了福茂。
“嗻!”福茂很樂意跑這一趟,因爲他確實要去四格格那裡磕頭謝恩。只是傷好了後就一直跟着八阿哥,不得空兒。他捧着魚缸興沖沖的往四格格的秋思齋去了。
朗秋正在屋裡和永瑆下棋,突然雨兒進來道:“格格,八阿哥派人送錦鯉來了。”
“哦?”朗秋頭也沒擡說道:“過了這麼久,八哥還記得?讓他放到書房去吧。”
“嗻。”雨兒領了福茂去書房放下魚,然後就說道:“格格正和十一阿哥下棋呢,你走吧。”
福茂說道:“這位姐姐,勞煩您通報一聲兒,就說福茂要給格格磕頭謝恩。”
“你想見格格?”雨兒笑了笑說道:“你不知道我們家格格不喜歡太監進內苑的嗎?你若是要給格格磕頭,在這兒磕就成了。”
“可是……”福茂真的想當着朗秋的面兒給她磕幾個響頭。不過既然格格不喜歡看到他們這些太監,那就不要去惹格格嫌了。
永瑆遠遠的看到福茂和雨兒說話,便笑道:“四姐姐,那個不是八哥手下受大刑的奴才嗎?這麼快就好啦?”
“是他?”朗秋走到屋門口,門口正對着中門和大門,門都敞開着可以一直看到大門口的東長街。朗秋這一看正好和將要跪地的福茂的眼神相交,只見福茂看着自己,然後雙膝跪地,朝着她磕了三個頭。
永瑆也看到了這一幕,便問道:“四姐姐,他幹嘛向您行如此大禮啊?”
朗秋笑了笑說道:“他傷重之時,我送了些東西去。所以他就給我行禮謝恩嘍。”
“四姐姐就是好心腸,不過我看這奴才也算知道感恩圖報之人了。”永瑆看着福茂說道。
“嗯。”朗秋看着大門口的福茂磕完頭後離去,輕聲道:“只有這等懂得感恩的奴才跟着八哥哥,我才放心哪。”
這時候雨兒進來了,“格格,那個福茂硬是要給您磕響頭呢。”
“咦?那我們怎麼聽到響兒呢?”永瑆調皮的說道。
“十一阿哥,您是沒站在他身邊兒。那響聲兒‘咚咚咚’的,可響啦!”雨兒說道:“我都看到他額頭上淌血了呢!”
永瑆“喲”一聲看着朗秋道:“四姐姐,怪不您對這奴才刮目相看呢!果然老實得很呢。”
福茂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道:剛纔遠遠的看到了格格,這也算是當着她的面兒磕了頭了吧?只是那響聲兒……
宮裡的歲月說難熬也過得挺快,很快福茂就磕磕碰碰的過了八年,這一年便是乾隆三十年,福茂已經從一個十歲的孩子成長爲十八歲的青年。這八年裡,福茂習慣了跟隨八阿哥的生活,隨着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少在主子面前受罰。八阿哥永璇對他也算是不錯,只是那個李諳達不是很喜歡他。
而這八年中,唯有一件事兒讓福茂頗爲心痛。那就是在乾隆二十七年的時候,皇上下旨把四公主朗秋指婚給了八阿哥的伴讀,博爾濟吉特*元褀。本來早就要完婚,只是後來有個僧人說公主的命理八字不適宜早婚,所以才至今未完婚。剛開始的時候福茂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人家是世家大族當然配得上公主殿下。只是後來這位元祺少爺隨着年齡大了就越來越放縱起來,聽很多人說他經常流連於一些風月場所。福茂想到朗秋將要嫁給這樣的人,心裡便替公主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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