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衛隊揚塵而去,噠噠的馬蹄聲迴盪在耳邊,雲殤皺了皺眉頭,俊朗的臉上染上一抹說不清楚的情愫,直到那隊人馬都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才輕輕彈了彈衣服上並不存在的塵埃,一躍上了馬車。
“安夏,去前面的小樹林”,坐在馬車裡的雲殤淡淡的丟出一句話來,聲音平靜的讓人聽不出主人的情緒。
馬鞭重重的抽在馬背上,裝飾精緻的馬車就朝着與皇城護衛隊相反的方向駛去。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馬車就在一片楓葉林邊停了下來,秋日將楓葉染的血紅,偶爾有風吹過樹林,發出一陣低低的蕭瑟之聲,給這原本秋高氣爽的日子增添了幾分說不清的寂寥。
雲殤撩起衣服下襬跳下馬車,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這個男人可真是上天的寵兒,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都帶着說不出的魅惑。
真是深秋季節了,樹葉三三兩兩的飄落了不少,使得原本就不大樹林顯得更加單薄了,所以不必走近,雲殤就可以看到隱在稀稀落落樹葉中的兩人在低低的說着什麼。
因爲隔着距離,所以雲殤聽不清楚凝歌說的什麼,只是看她的微微上揚的脣瓣上映着陽光泛着淡淡的亮光。
凝歌……
雲殤的脣畔輕輕吐出了這兩個字,心裡竟然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溫柔與暖意來。
原本以爲只是一場偶遇,卻不料竟然在心裡生出了這麼多的牽絆,枝枝蔓蔓的好像有了越來越茂盛的跡象。
雲殤斜斜的靠在馬車上,雙臂環肩,嘴角微微上揚,臉上卻是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風輕雲淡,眉頭輕輕蹙着,似乎所有難言的心事都結在了眉端。
“公子,您不能帶凝歌貴妃去雲城。”
安夏是自小跟着雲殤長大的,兩個人雖然名爲主僕,其實感情卻是很好的,所以雖然雲殤什麼話都沒有說,安夏還是敏感的察覺出雲殤對凝歌不同尋常的態度。
雲殤似乎是沒有聽到安夏的話一般,眼睛依舊淡淡的望着樹林裡的兩個人,臉上表情淡然,除了眼睛裡晦暗不明的光澤,整個人似乎並沒有任何不對勁兒的地方。
似乎……他只是在等她一般。
他的確是在等她,卻又不僅僅是等她。
凝歌會和凰肆說些什麼呢?
這個念頭突然閃進了雲殤的腦子裡,突然而來的想法像是一道閃電劈進了腦子裡,讓他有片刻的失神,嘴角輕輕動了動,這個女人還真是特別,竟然能讓他這樣在意。
見雲殤如此,安夏當真是着急了,聲音不禁又加大了幾分,“公子,您不要忘記連姑娘還在雲城等您回去完婚吶!”
雲殤臉上的表情有了些許的波動,卻仍舊是一句話沒有說,眼睛也沒有從樹林里正在交談的兩個人身上移開。
其實,他只是對凝歌有些好奇而已,僅此而已。
雲殤在心裡如是告訴自己。
“這凝貴妃是皇上跟前兒的紅人,您就這樣將人帶會雲城,只怕是要給雲城帶來麻煩的”,安夏皺着眉頭嘟囔道,“咱們是雲城是做生氣起家的,您又何苦跟皇家結怨埋下禍根呢?”
雲殤淡淡一笑,嘴角微微上揚,“安夏,你今天的話特別多。”
他只是欣賞凝歌的才華而已,他想讓她給雲城帶去新的生財之路,僅此而已。
心裡這樣想着,雲殤就心安了許多。
不管做什麼事情總是需要一個理由來哄哄自己的,雖然有時候這個理由牽強的着實可以。
安夏的一張小臉憋的通紅,看着雲殤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纔好了,但是直覺告訴他,如果任由自家公子這也下去,鐵定是要給雲城惹來大麻煩的。
皇帝親自追來要人,公子竟然都可以給敷衍糊弄過去,萬一哪天這事兒東窗事發,只怕這雲城是要倒大黴的了。
“公子……”
安夏覺得作爲一個好的奴才,就是應該在主子糊塗的時候給予及時的提醒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主子走錯路,那絕對不是一個好奴才應該有的本分。
雲殤終於是慢慢轉過頭,瞧了瞧安夏,不由得笑了出聲音,風輕雲淡的樣子好像是誤入塵世的謫仙一般,“安夏,你很熱嗎?額頭上怎麼這麼多汗珠子?”
安夏愣了愣,氣的直想跺腳,看來自己說的話,公子是一句話沒有聽進去啊,他這是熱的嗎?完全是因爲太着急好不好?
“公子,您帶凝貴妃回到運城,連姑娘知道了一定會不去高興的”,安夏望着雲殤極其認真的說道,“用不了多少時間,您就要與連姑娘成親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可是萬萬不能出了什麼差錯纔好啊!”
雲家與連家是世交,雖然雲城做主的雲家,但若是沒有連家的鼎立支持,這雲家也不會是現在這樣的輝煌,兩大家族可謂是脣齒相依,互幫互助。
也正是因爲這個關係,雲城城主雲殤與連家嫡女連翹的婚事也是衆人都看好的,自小就定下來的事情,自然是沒有人反對的。
如今自家的主子和連家小姐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正是晚婚的好時候,只等公子一句話,美嬌娘就是雲家人了。
但是顯然,公子對於眼前這個女人的興趣更大一點,他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否則要置連家於何處。
連家一個惱火,勢必要連累雲家的。
如果這個時候雲殤這邊出個什麼差錯,這事兒可就真是要被鬧大了。
雲殤自然知道這其中利害關係,眉頭忍不住緊緊的皺了起來,雲城本就是連雲兩家支撐起來的,若是加上這姻親的關係勢必讓這這聯盟的關係更加穩固,也正是考慮到了聯姻帶來的諸多好好處,雲殤才一直都沒有反對。
只是他心中可從來 不曾喜歡過連翹,接近連翹自然也是別有目的。
說到底,連翹不過是雲殤心中的知己,提及道利益上來,也不過是一顆好用的棋子。
無商不奸,可不就是這樣的道理,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利用的不是嗎?
連翹也是連家精心**出來的大姑娘,與他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馬了,如果一定要娶一個女人來爲雲家傳宗接代並且穩固雲家的生意話,那麼連翹絕對是最好的人選。
只是這一切都是在遇到凝歌之前……
他不想娶連翹了?因爲凝歌?
這個大膽的念頭從腦子裡冒出來的時候,雲殤自己都被嚇了一跳,與凝歌的相識也不過是最近幾日的事情,他的腦子裡怎麼會冒出這麼多奇怪的東西來?
“公子,連翹姑娘她……”
“住口!”
雲殤的心裡突然伸出一種無法排解的憂愁來,整個人心情都變的不好了,這於他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因爲從小就跟着父親打理家裡的生意,所以早早的就練就一副喜怒不行於色的本事,可是這會兒,他竟然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
安夏的嘴脣囁嚅了一下,卻終於是沒敢繼續說下去,只是委屈的看了看雲殤,然後紅着眼眶站在了一邊,不再開口說話。
當真是深秋時節了,有風吹過的時候竟然讓人心裡生出了絲絲涼意,眼前的楓葉可真是紅呢,像是用心頭血染成的。
有的人本身就是個傳奇,譬如凝歌。
從最初的相遇到後來發現她的驚才絕豔,一點一滴都深深的震撼了雲殤,雖然對女子沒有太多的歧視,但心裡卻還是覺得女人若得男人的憐愛還是需要一副好皮囊的。
可是凝歌的出現顛覆了他的這個認識,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種美麗是與容貌無關的,那個人就算是一句話不說的站在那裡,卻是硬生生的能定住人的目光,讓人無法移開。
這樣的美麗讓人心動,雲殤卻只想私藏起來,這樣就只有自己可以擁有欣賞。至少在她身上的那些個秘密,雲殤不想公諸於世,也不想叫他人知曉。
凝歌就好像是一件精工雕刻的玉石,玉石裡面總是有些人們看不懂的脈絡。而云殤從初見這玉石開始,就已經放不開了。
這樣的好東西,大概就是值得用一生去擁有,去挖掘。而他雲殤此時有足夠的能力去擁有她,即便是她最在乎的人,也不過是他的刀俎魚肉,不能動彈半分。
他相信,自己的本事,已然是足夠和鳳于飛抗衡了。
雲殤的眸子猛然緊了一下,他對凝歌竟然動了這樣的心思,甚至爲此不惜和皇帝起了矛盾?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事情?
他怎麼會生出想要擁有她甚是私藏她的心思?
安夏說的沒錯,他的一定要娶連翹的,這門婚事關係到連雲兩家的修好,關係到雲城的安穩,所以爲了顧全大局,這婚事由不得他拒絕。
輕輕一聲嘆息想要將這矛盾的心思排除胸腔,卻發現不過是妄想,矛盾重重早就織成了解不開的結釦,雲殤一向風輕雲淡的臉上被西天的雲彩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光澤,晦暗不明,就像是此時的心情。
一輛馬車靜立在風中,似乎感覺到了主人心情的不愉悅,駕車的馬爾用蹄子刨了刨腳底下的土,低着頭嘶吼了幾聲,復又迴歸安靜。
雲殤眉頭間的結卻是始終沒有舒展開來。
凝歌,遇到了只是遇到了,以後的事情以後說罷,只是這個時候他必須要帶她走,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只是想要遵循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嘴角微微上揚,眼神重新落在樹林裡的兩個人,雖然隔着遠遠的距離,雖然聽不到那兩個人在說些什麼,可是雲殤隱約覺出凝歌的心裡好像不大痛快。
風起的時候,楓林發出蕭蕭瑟瑟的嗚咽之聲,凝歌靜靜的望着站在自己對面的男人,腦海裡是兩個人一起走過來的許多時光。
凰肆當真是幫了自己許多,如果不是凰肆,或許她還真是活不到今天,這樣想想,兩個人之間當真還存着幾分過命交情額意思,只是如今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兒,凝歌的心裡突然伸出一種清晰的距離和抗拒感。
“凝歌,我們終於都離開皇城了,我真的很高興”,凰肆的眼睛很是明亮,像是盛滿了陽光。
凝歌相信凰肆說的這句是真的,因爲一個人眼神是偏不了人的,他是真的爲她能夠離開皇宮而歡喜,可是看到凰肆想要伸出手來給她一個擁抱的時候,凝歌皺着眉頭躲開了。
“凝歌?”凰肆看着自己伸到半空中的已經成了半環形的手臂空蕩蕩的只擁着了空氣,不由得愣了下,臉上的笑容有了幾分不自在,“凝歌,你怎麼了?”
“沒什麼”,凝歌淡淡的說道。
凰肆尷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嘴角萬分艱難的扯出了一個微笑,“是我太唐突了。”
凝歌依舊沒有說話,眼睛落在了不遠處的一棵瘦弱的楓樹上,這樹可真是瘦的可憐,稀稀落落的幾片葉子也是憔悴的讓人不忍直視,只是不知道這樹能不能熬過即將到來的寒冬?
“你有話要對我說?”沉默片刻,凝歌重新開口道,聲音很平靜,眼睛卻並不看凰肆,讓人猜不透此刻她心裡究竟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