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于飛頓了頓,卻也無從反駁。只問道:“雲城周邊還有誰駐守?”
凰肆的心思飛快的運行了一圈:“南家次子南鷲,離雲城最近。”
鳳于飛一愣,旋即心思頓開,幽深道:“那自然是極好,就叫南鷲爲江南巡撫,你兼爲御史欽差,進駐雲城。”
凰肆一愣,鳳于飛的聲音就悠悠傳來:“怎麼?明國公對這樣的安排不滿意?”
凰肆自然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只是不想鳳于飛心思這樣的細密,即便是前往救人,也要南家和凰家互相制約着,南家和凰家素來都是各安氣勢,互不相干,直到雲起太后上位之後纔有些水火不容的意思,如今叫凰家人同南家人一處辦公,自然是要互相防範的。
好在那南鷲性格奔放,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主子。
凰肆在心中找了許多個理由,總算是叫自己慢慢的平靜下來,嘴角微微扯出一個笑容來,道:“聽憑皇上吩咐。”
“好。”鳳于飛應了一聲,執筆在紙上一陣龍飛鳳舞,不多時就出了一張字箋,仔細一看,卻是任命文書,蓋上大印之後,文書即生效,鳳于飛已然是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當下一咬牙,把那字箋一揮而起遞給凰肆:“那朕便預祝明國公一路安好。”
凰肆順手接了文書,謝了恩之後毫不留戀的大步離開,只是還沒有走到門口,就被鳳于飛喚住,“凰肆。”
凰肆回頭,疑惑的看向鳳于飛,暗忖這是反悔了麼?
鳳于飛卻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凰肆,許久才輕聲道:“朕……望她安好便好。”
凰肆心頭一動,點了點頭就開了宮門離開。
鳳于飛看着凰肆的身影淡在視線裡,心裡好像是被刀子挖過一般的疼,遍尋尋不到那人的名字,頓時一陣悽惶。
如今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凰肆只看見他攻與權勢,卻不知道凝歌是南家姑娘,叫南鷲去,正是保護她去了。南家人生性溫和,一個個都是重情重義的主。屆時凝歌知道南鷲去了,必定會想法子選擇接近親人,這也是鳳于飛放心的地方,南鷲必定會不顧一切保護凝歌,比心思深沉的凰肆更叫她放心。
凰肆若是去了也是極好的,他精通醫術,對於凝歌總算還有些其他的幫助。
能爲她做的,只能到此了,只望她安好,一切就都好。
鳳于飛爲了自己的念頭苦笑,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也是這樣的卑微了?
送往京都題字的匾額快馬加鞭送了回來,掛在門頭上的時候並沒有驚動任何人。但是那燙金的門頭依舊是十分的顯眼,“凌雲私藏館”五個字端端印在門頭之上,一撇一捺之間盡顯名家之氣,看起來雍容大方,倒是給凌雲私藏館提了不是一個檔次。
衆人心中的疑惑頓開,得知玉莊重新整頓後更名叫凌雲私藏館,一時之間關於私藏館的猜測四起,卻任誰也不知道這裡面到底經營的是什麼。
關於雲家要舉行玉展的消息甚囂塵上,更有說法是說當日要競拍世上難得的幾件寶貝,價高者得。一時之間衆說紛紜,雲城內早早就有人前來,提前數十日在這裡等着,生怕錯過了玉展。
看見那蜂擁的陌生人潮,凝歌心中總算是欣慰了不少。
可見雲殤爲了達到凝歌所說的宣傳效果下了血本,連老底都掏出來押在了上面,正氣的雲家的長老們吐血,但是卻博得凝歌眉開眼笑。
凝歌卻絲毫不擔心雲家祠堂的事情,一方面是因爲背後有云殤這個強大的城主後盾,一方面是因爲她胸有成竹。
他們總會看到玉展給他們帶來的利益,也終究會明白這個妖女給他們帶來的是怎麼樣的東西。
凝歌和雲湛一路晃盪到了凌雲私藏館下,在瞧見那門頭上的字的時候,凝歌狠狠的被剛吞進嘴裡的冰糖葫蘆噎了一下,手中的東西一零零亂亂撒了一地。
一雙眸子裡蒙上了血色,直勾勾的盯着那門頭上的字跡發呆。
鳳于飛的字她看過不下百次,甚至能基本描繪出那樣的筆鋒和形狀,而如今的門頭上的字跡,活生生就是出自於鳳于飛。
是鳳于飛沒錯,凝歌斷定,這樣的自己在凝歌腦海裡出現過無數次,只是不曾想是在這樣的場合裡看見,心裡好像是被生長濃密的爬山虎蓋了個結實,連喘息都有些困難。
私藏館門口頓時變身青藏高原,壓抑的凝歌不能喘息,一張笑臉漲的有些青紫,就連嘴脣也透出些蒼白。
凝歌不曾想,隔了許多日,再窺見這樣的熟悉會是這樣的感覺。好像是鳳于飛的氣息近在咫尺,凝歌探手卻觸碰不得。
這感覺叫人窒息,就好好像是在水牢裡掙扎卻求不得,只不過是片刻也叫凝歌心痛至極。
她口口聲聲說是忘記了鳳于飛,但是卻比誰都記的清楚。
只是那般的自欺欺人被戳破了,爲何會覺得這樣的疼呢?
凝歌掌心都是汗,用力的攥在了一起,直到感覺到指環勒到了手才緩緩的放開,飛快的轉身就準備離開。
“你做什麼去?”不理會雲湛的呼喚,凝歌越走越快,最後幾乎是撒腿就往雲府跑,在街角拐彎的地方,就遇見盈盈而來的雲殤。凝歌及時剎住了腳步,心思一頓,窺見雲殤那似乎能看破一切的眸子之時瞬間安靜下來,轉身拉扯跟上來的雲湛一語不發。
“你弄疼我了。”雲湛甩着手,掙扎着反抗。
今天她是怎麼回事?
那館子分明是她要開的,如今也照着她的意思去名家尋了題字。怎麼還引起這諸多的不滿意出來?
“這樣的門頭,可滿意?”雲殤摺扇輕搖,言辭之間帶着笑意,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現凝歌的不對勁。
凝歌惶然驚醒,猛地就鬆開了雲湛的手,而云殤正站在凝歌身邊,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凝歌,似乎是在等着凝歌問些什麼,又似乎是想從凝歌的表情上發現些什麼。
叫他失望的是,凝歌什麼都沒問,揚起了笑容用力的捏了雲湛的臉蛋,低低的斥了一句:“該!”
說着就撇開了雲湛獨自離去,而那一聲該,卻不知道是說給誰在廳。
雲湛氣呼呼的揉着臉蛋,看着凝歌漸行漸遠。
“這是怎麼了?”雲湛看向雲殤問道。
雲殤輕笑,眉眼之間卻有掩不住的憂愁和後悔:“怕是戳到了傷心處。”
“傷心處?”雲湛撇嘴,卻有些擔憂的多看了凝歌消失的方向兩眼,旋即好像是想起來些什麼,猛地站起身來道:“我該回去了。”
說着一溜煙跑了,卻是順着凝歌消失的方向而去。
那個地方,可不是回家的路呢!雲殤無奈的笑笑,卻並沒有阻止,看着這兩人的感情升溫也未必不是好事。
而此時的凝歌好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在雲城內橫衝直撞,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身在何處。
她腦子裡亂糟糟都是那龍飛鳳舞的五個字。
凌雲私藏館。
誠如鳳于飛那樣聰明的人,必定能猜出來這名字裡的含義。
這是她的姓氏和雲家結合在一處,聯合散步在城中的謠言,諸如遠在天邊的鳳于飛,怕是隻能看見事情的表面。
凌雲私藏,多麼親密的關係呵!
當日跟着凰肆去了樹林,所以躲開了鳳于飛的追擊,而鳳于飛雖然在半途中被雲殤斥了回去,但是聰明如鳳于飛,必定也是料定了凝歌還會跟來雲城,所以一直派人跟着。她散出去的流言該是叫他失望了吧,在寫那門頭的時候他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她想知道,但是卻又怕知道。
一時之間思緒糾結,神情恍惚,視線和腦子裡都一片空白。
忽地,只聽得“哎呀”一聲尖叫,凝歌迎面撞上了一個行人,凝歌也隨着撞擊的力道猛地後退了兩步,身上陡然傳來一陣冰涼的感覺,而她還沒看清面前的人長的什麼模樣,就被那人身邊竄出來的一個丫鬟推倒在地。
“你這個醜女人,走路不看路的嗎?”那丫鬟尖銳職責道。責罵完了凝歌又回頭去看自家主子,聲音換上了莫名的緊張擔憂:“小姐,你怎麼樣?”
“沒事,不過是髒了裙子。回去洗洗就可以了。”那女子聲音輕緩,婉婉生香,聽着就叫人心頭一涼,去是夏日裡的清涼。
凝歌完全清醒過來,正準備站起來,卻是聞到了一股子濃郁的墨香,再仔細看去,發現自己長衫上沾染了一大片墨水,而對面站着的小姐,一身水粉色長裙,上身穿着同色系的衫子,領口和袖口,均已碧綠色的綢緞滾了邊,身上並無裝飾,就連多一點的刺繡都不曾見,看起來清新可人,端莊嫺靜。
凝歌看的楞了一愣,等那女子擡頭,首先映入眼簾的,竟然是女子右眼角下的硃砂痣。
人說硃砂痣接近眼眶就算是淚痣,而眼前的女子楚楚可憐,那粒硃紅和湖水一般的眸子交相輝映,神采出衆,只瞧見那眸子,就叫人端端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