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點戲
安氏接過了素錦扇面,對在場夫人的眼光似乎豪未察覺,她雖是商女,可又不是一般的商女。畢竟是在京城貴女圈子長大,這點爲難與她而言不算什麼。
白如意爲了靠近伯府李太太,落座的時候搶了白流蘇的先,坐在了安氏身邊。此刻她伸着脖子瞧見了安氏手中的摺扇。
心道燕北人家凡是點戲,《鬧春》是必點的,二伯母常年臥病,怎知道燕北圈子裡的風俗,一會兒不知要鬧什麼笑話呢。
可是白如意又怎會知道,她自己,何況不是枯井中一隻觀天的青蛙呢。
安氏打量起臺上的伶人,忽的就有了注意,莞爾一笑,表情拿捏的恰到好處:“既然老夫人點了《四郎探母》試那武生的功底,我不若點了《盜令箭》試試那旦角的底蘊。”
白如意低首掩笑,她這個二伯母果真上不得檯面。誰知道李夫人一聽,淡淡笑開了,便道:“白家二夫人不愧是在京城長大的,向來燕北人家莫不點《鬧春》,孰不知這般俗套有什麼意思?”
言罷又示意媳婦兒陳氏“便就這麼吩咐下去吧。”陳夫人點頭應了,便叫婆子只會伶人們準備。鑼鼓聲起,一場戲就這麼咿咿呀呀的開場了。
白如意心中又驚訝又不甘。本要瞧着二伯母出了醜,她再以小輩的身份出來圓說,這一巧一拙的對比,定能引起李老婦人注意。
誰曾想二伯母誤打誤撞,討了李老婦人歡心,那麼她坐在這位子上要做甚麼。就聽聽戲麼,思及臨行前母親的再三囑咐,白如意不由得攥緊了帕子。
隨後衆人便津津有味的看戲,這燕定伯府請來的伶人班子可不是一般人,這是早些日子專門從上京請來的,這些伶人可都是專門給王公貴族唱戲的,功底自是爐火純青。
李老婦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安氏說話,無非是問起安氏在京城的事,孃家的情況。語氣竟像是盤查。安氏心中不悅,,面上卻不好表現出來,只是撿些不要緊的話回答。
如今她大病初癒,也只人心未必就是肉長的,再不似從前一般,什麼真話都往外頭蹦。白流蘇對那看了不知多少遍的戲文不感興趣,就手抱着長歡遞過來的手爐,思慮着往後的事情。
眼下白家老太太到底是偏心長房和三房,否則不會強塞給母親一個白如意一個白元香。如今白流蘇覺得與林氏這樣的人共處一室都不爽利。
她重生醒來,恰逢大老爺、三老爺帶着大少爺白如山出門巡視白家產業。家中沒有說上話的男丁,林氏忙得應接不暇,白流蘇才能打個措手不及。
可是眼看着白家的大老爺就要回來了,往後在白府,她一個晚輩行事必受掣肘。所以在白府一定要找一個靠山。
哪怕不是永遠可靠,起碼要靠上一陣子。打從送南珠開始,白流蘇就已經謀算好了,李老夫人一定會因爲南珠去找孃親問話。
外人不知李老夫人用意,只道是安氏得了燕定伯府的高看。那麼在白家,說話做事,安氏都會有一定的分量。
可是李老夫人這步棋能走多久,白流蘇心中也沒有底。她前世只是知道李老夫人尤其喜歡東海南珠而已。可是今日瞧見李老夫人和孃親的談話,倒叫白流蘇疑惑萬分。
戲已唱了一半,白如意愈發沒了精神頭,她不能這麼幹坐着。早前她聽母親林氏說起燕定伯府的關係,燕定公姓肖,當家主母李老夫人有兩個兒子,大房育有一子一女,都已婚配。
二房卻只有一個獨子,便是燕無忌。
按理說今日春宴,肖家長房媳婦張氏應該侍奉堂前,可怎的不見人影呢?白流蘇正喂六小姐糕點,忽的廣袖一沉,一轉身是白如意端着一副和顏悅色看着她。
不着痕跡的推開白如意那染了丹寇的手“長姐,你有何事?”
“三妹妹,你可瞧見了伯父的大奶奶?”白如意這話問的沒頭沒腦,且聲音又不算小,正說話的李老夫人停了話頭,目光移向白如意等人。
安氏自然也聽見了白如意說話,略帶歉疚道:“我家小姐無狀了,還望老夫人海涵。”李老夫人表情淡淡的,叫人望不到底。白如意臉騰地就紅透了,哪裡還知道回寰。
不多久陳氏纔出來打圓場:“小姐們還小,我家大奶奶正潛心安胎呢,前些天偶感風寒,實在不便出門見客。”
李老婦人點頭道:“瞧我,小姐們都如花似玉的年紀,哪裡坐得住看戲?今日梅園花開的正好,二孃你潛人領小姐們院子裡逛逛。”
白如意暗暗吐了口氣,心道還好沒有惹惱了老夫人。白流蘇跟隨其他官家小姐一道隨伯府的婆子去梅園,心中卻嘆白如意繡花枕頭。
她豈不知林氏一手好算盤,可是她的女兒白如意這養氣的功夫實在拿不出手,陳夫人剛纔那句小姐們還小,可不是打了白如意的臉,都及笄了,轉眼就要嫁人了,還是總角小兒不成?
白如意還未有什麼動作,就先給陳夫人拍死了。只是白如意爲什麼要打聽伯府的大奶奶呢?都怪她前世什麼都不懂,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
伯府的梅園說大不大,但貴在品種繁多,臘梅、蝶梅、五瓣梅紛紛含苞待放,爭奇鬥豔。一衆小姐們莫不覺得賞心悅目。
婆子極有規矩的福禮解釋道:“請小姐們在此賞花,那邊外院少爺們正在詩會,只是莫要出了南門,免得受了驚擾。”
婆子一說完話,白如意的眼睛便亮了亮,白流蘇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異常,看着架勢,今日她定是要惹事了。
白家是行商大族,但是閨中女眷卻與這些官家小姐並不相熟,婆子囑咐完,便去爲大家拿茶點。那些官家小姐們三兩成羣入了梅花深處。
便只有白家三個小姐獨獨留在了原地。白如意便帶了丫頭雪梨徑直朝着一個方向走去。白流蘇隨後叮囑:“姐姐莫要出了南門,教人衝撞了。”
白如意身形一頓,復又回身狠狠瞪了白流蘇一眼“妹妹說的什麼話!難道姐姐我還能分不清東南西北不成!”
言罷不再理會白流蘇,人卻朝着衆人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