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毀容
在場的人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變故,鄧氏的一聲驚叫也把巴圖從幻想中給叫醒過來。太后眉頭一皺,十分不悅。但是鄭玉書自摔下臺階便一動不動,那臺階足足有二十階,這一下只怕傷勢嚴重。
雲想容看着這一幕也暗暗心驚,若是她方纔眼睛沒有看錯,鄭玉書可是直接臉壓着地啊,這日後會不會?她不敢在往後想,不過轉眼她又釋然了不少,少了一個跟自己比美的對手,有什麼不好。只是以鄭玉書日後這番容貌,怕是高嫁不得了。
白流蘇冷眼掃過衆人的反應,都說皇家無情,王府侯門亦是如此,不光是雲想容冷眼看熱鬧,便是鄭王府其他幾個姐妹,也都是一開始心驚擔憂,隨後竟閃過一絲慶幸之色。看樣子出挑的阿蠻,在王府並不是那麼好過的。
這一瞬間衆人心中各有想法,而鄧氏已經顧不得其他,直接衝到臺下,鄭明道一見妻子這番動作,不得不跟着離席衝了過去。鄧氏一把抱起一動不動的鄭玉書,只見她滿臉滿身都是血,嚇得大叫:“女兒!”
鄭明道方一衝上來便見到這幅慘狀,君子之儀再難維持,他目光淒厲的望着慶帝所坐的位置,大喊道:“臣求皇上,快宣太醫吧!玉書快要死了!”
王公之女血濺皇宮,豈能熟視無睹,慶帝立刻宣太醫,宮人們七手八腳配合着鄭明道夫妻二人,將鄭玉書擡了下去。然則今日是迎接遼國大王子巴圖的晚宴,所以不可能因爲一個鄭玉書就停下。餘下的人依舊是把酒言歡,歌舞昇平。
本來那巴圖已對鄭玉書一見傾心,可是方纔鄧氏將鄭玉書抱起來的時候,那滿臉的血污嚇得他魂飛天外,這麼重的傷,就算是日後養好,也會變成個醜八怪的吧。這時候他又暗自慶幸,還好今日摔的只是個王公之女,不是皇室公主。否則硬讓他娶個毀容的女人做老婆,他可是不幹的!
太后不知道巴圖心中所想,她沒有料到這次的意外,還暗暗埋怨誰把舞臺建的那麼高!一擊不中,她必須繼續佈局讓巴圖再次對鄭玉書感興趣。可是非但時間不給她機會,白流蘇更是不會給她機會!巴圖在慶國只停留十天的時間,除了慶帝和巴圖,沒有人知道這次慶帝答應和親的原因。
一個王公之女的不幸,並不會影響一場宮宴的歡愉。慶帝同巴圖推杯換盞,聊得好不熱鬧。四面雕樑畫棟的宮牆將這宮宴之地圍住,宮牆裡熱鬧非凡,宮牆外冷冷清清。
在最高的屋頂上,一白一紅兩道聲影閒閒臥在黑瓦之上,望着下面的人和事。未央不由得輕笑一聲道:“這鄭三小姐也是個豁得出去的。”
龍千璽躺在未央旁邊,不再看下面那場鬧劇,而是仰頭看着天上明澈的繁星,俄而一道聲音才說:“她還沒有聰明到那個地步,只怕這件事有白流蘇的功勞。”
宮宴過後,慶帝又邀大王子巴圖去御書房徹夜暢談,宮人們都被趕了出來,沒有人知道他們都談論了些什麼。就連慶帝身邊貼身伺候的文公公,也只能在門口把守着,不能入內。深宮之中,各處都有各自的風景熱鬧。
長安宮中,簫妃還跪在太后面前,期期艾艾的哭訴道:“這鄭氏女毀了容貌,還有誰能代替我的五公主和親?姑媽,我大慶與遼國實力不相上下,爲何要答應和親?”
太后揉了揉太陽穴,這一日她也疲累不堪,沒想到一番籌謀到頭來卻被意外給攪合了。簫妃在一旁哭個不停,就更加讓她頭疼不已了。她亦不清楚皇帝此舉究竟何爲,自從燕北之亂後,慶帝除了請安,便很少再來長安宮了。如今就連她也揣摩不了慶帝的心思了。
後宮向來不得干政,有些事情即便是身爲太后也是問不得的。太后皺着眉頭對簫妃擺擺手道:“不要哭了!此事哀家定會爲你籌謀,都是一宮之主了,遇事除了到我這兒來哭鬧,你還會點什麼?”
簫妃見太后生氣了,也不敢再鬧,苦着臉告退。不由得爲自己的兩個孩子擔憂起來。
當夜,太醫院的太醫們,終於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鄭玉書救醒,只是現在的鄭玉書氣若游絲,全身多處摔傷,最慘的是臉。現在被太醫用紗布包着,腫的簡直跟豬頭沒什麼兩樣。鄧氏坐在外頭直抹淚,玉書現在這個樣子,連她這個親孃都認不得了。本來前程似錦,如今要她如何嫁人?
鄭明道見太醫們都出來了,忙問道:“如何了?”爲首的李太醫朝鄭明道拱手行禮道:“三小姐的性命無虞,雖然從那高臺上摔落了下來,但是並沒有傷及肺腑。再養上兩三個月便可全好了。”
鄭明道一聽性命無虞便放下心來,鄧氏帶着一絲僥倖問道:“李太醫,不知玉書的臉……”鄧氏話還沒有說完,李太醫等一衆太醫紛紛搖頭嘆氣,見他們這幅樣貌,鄧氏眼中的希望,一點點暗淡了下來。
第二日皇帝邀請大王子巴圖於上京郊外狩獵,五品以上文武百官皆前往陪同。而鄭玉書毀容的消息也在這一日迅速傳遍了京城上下。當然這其中也有白流蘇的功勞。巴圖自然也知道了那位跳舞的王公之女毀容的消息,愈發慶幸自己當時沒有腦袋發昏,去跟慶帝求娶此女。
鄭明道身爲大慶官員,就算女兒受傷在家,也不得不跟去陪同。鄧氏以淚洗面在牀前陪着鄭玉書。現在鄭玉書的臉被裹成了豬頭,透過紗布艱難的看向自己的母親。唉,她也不希望母親傷心,但是危急時刻,她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簫妃夜跪長安宮的事情傳了出來,鄭玉書愈發確定白流蘇所言非虛,果然遼國大王子這一次是要來和親的。本來就算和親也應該是皇室公主,按照年紀推算,就是簫妃所生的五公主無疑了。昨晚太后並沒有讓五公主上臺一展舞技,這就印證了阿蘇的話。
雖然現在躺在牀上,百無聊賴,但是總好過遠嫁他鄉,還是嫁給一個老頭強得多啊。鄭玉書心情甚好,情不自禁的笑了出來,只不過隔着層層紗布,鄧氏是看不到的。
是日,白流蘇送父親離開,雖然父親是文官,但是這場狩獵一樣是要陪同的。白流蘇叮囑白致遠道:“若是有人問父親,女子無纔是好還是不好,爹爹一定要說不好。”
白致遠不明白女兒爲什麼突然說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來,只得照做答應,然後上馬離開七角巷。如風站在白流蘇身邊,不解的問道:“小姐,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天機不可泄露!”白流蘇狡猾一笑,便又道:“今日可是長歡大喜的日子。咱們可要忙呢。”原來給長歡和李掌櫃訂親的日子便到了。照白流蘇和安氏的意思,因之訂親之後,長歡便跟着李掌櫃回燕北了。
索性就在上京,提前把長歡風光嫁了,等到長歡及笄了,再讓她二人行洞房之禮。這樣就是爲了告訴別人,長歡雖然是丫頭出身,但可是主子極其看重的人,日後管教下人也有底氣。
白流蘇跟如風到長歡房裡的時候,奶孃和幾個三等丫頭已經給長歡換上了喜服,她生的清秀,經過這麼一番裝扮,顯得溫婉動人。白流蘇親手將一支玉蘭簪子給長歡簪上。這支簪子價值五百兩白銀,是個人都能瞧出貴重來。
長歡母女感激的本欲跪地拜謝,卻被白流蘇攔住,長歡要走,她也有些不捨道:“你們母女跟了我這麼久,這是你們應得的。”言罷又囑咐長歡道:“你到了燕北之後,若是李掌櫃對你不好,便差人送信給我,我給你主持公道!”
接着白流蘇回頭看了看如風,如風立刻將幾張契約書遞到白流蘇手中,那是長歡和奶孃的賣身契,白流蘇當場撕了,笑着對長歡道:“打今兒起,你和你母親脫了奴籍,便自由了。”
奶孃和長歡對視一眼,雙雙跪在地上哭道:“小姐,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了還是小姐的鬼!”白流蘇無奈示意如風將兩人挽起:“呸呸呸,大喜的日子,說什麼死不死的!”
如雪幾步走進來,稟告道:“小姐,吉時快到了。”白流蘇親手爲長歡擦去眼淚,安慰道:“快別哭了,妝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又命丫頭們繼續幫長歡整理了一番,奶孃給長歡蓋上蓋頭,送長歡出門。
丫頭出嫁是不可能從正門出的,衆人扶着長歡從角門出來,李掌櫃帶着迎親的隊伍在外頭焦急的等着,一見一身喜服的長歡出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白流蘇的確帶長歡不薄,一個丫頭出嫁,陪嫁足足有三大紅木箱子。
底下送親的丫頭們心中暗暗羨慕長歡,又下定決心要好好伺候小姐,說不定小姐那天心情好,也能給自己一個風光大嫁。李掌櫃上前來給白流蘇行了大禮,白流蘇淡淡擺手道:“行了,我也不爲難你,免得誤了吉時,若以後你敢對長歡不好,可別怪我不客氣!”
李掌櫃連連點頭稱是,隨後便小心扶着長歡上轎,一行人吹吹打打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