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花憐
長歡扶着白流蘇也隨衆人步入梅林當中。早春時節,梅花開的豔極,時而有風吹過,那些禁不住的花瓣就因風而舞,最後悉數落在小徑上,端的星星點點。
六小姐白元香年紀太小自是不敢亂走的,便跟在了白流蘇身邊。園子不是特別大,依稀聽得見其他官家小姐的笑語嫣然。
白流蘇不知怎的想起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紅”來,雖說現在大家賞得是梅花。她走近一株梅花樹,透過繁密的花樹仰頭望去,不知爲何,天空竟有些灰白。
不知是誰說過於熱鬧處最是寂寥。這場景讓她想起前世來,也是這樣賞梅的時節,她還有高達民也曾花與酒,詩與茶,相敬如賓。只是那時候她不懂詩,更不曾見到高達民微微皺眉的厭棄。
想到這裡心就刺痛起來,一片花瓣悄無聲息的落在白流蘇的發間,像是一種憐愛與心疼。這一幕花憐人恰好被遠處高閣上的人,盡收眼底。
梅園以南,地勢較高,陳夫人便命人修建了一座高閣,登上可覽梅園全景。一個男子,只着了玄色銀絲繡紋袍,白玉簪發,極簡極靜。此刻他臨窗獨立,琉璃樣的眼睛本望不見底,現下卻倒映着白流蘇的身影。
長歡軟聲道:“小姐,前頭有個亭子,這裡風大,不如我們去歇息片刻吧。”白流蘇點了點頭,由長歡摻着便步向那八角亭。
長歡十分有眼力勁的在矮凳上撲上軟墊子,白流蘇同白元香這才坐下。眼前的美景花香似乎淡了下去,不知怎的,往事總是翩翩拂來。
前世裡她因衝撞了老夫人被禁家中,不得出門同其他家族的小姐們聚會。後來她在白如意的及笄禮上鬧事,更把自己的聲譽耗盡。而白如意在及笄禮上盡得陳夫人垂青。後來還被陳夫人邀到府上玩耍。
不過在白流蘇的記憶裡,白如意最終沒能嫁給燕無忌,但是因之被燕定伯府垂青的緣故,名聲好極,最終嫁與了燕北刺史陳大人的長子。而後她仗着刺史長媳的地位,強逼着父親把自己許給高達民。
那時候她的聲名不好,父親只得同意。可笑前世的自己,一直以爲長姐是真心待她,爲了她的婚事着想。
想到這裡,白流蘇不禁攥緊了帕子。今世她已經重生,她的行事發生變化,一切也都變化了。雖然破壞了白如意的及笄禮,可是白如意還是來了燕定伯府。
或許前世白如意能嫁入刺史府,定於燕定伯府有着莫大的關聯。究竟是什麼關聯?她不能再讓前世的事情發生了!
自白如意離開,白流蘇便潛了奶孃悄悄的跟着,她雖恨透了白如意,今日卻決計不能叫她出事。因爲她可是孃親帶出來的,一旦出了事,這罪責要怪到誰頭上?不僅白府難堪,白府嫡系小姐的名聲都要受累。
不過白如意可不那麼傻,婆子都說了不要出南門,園子裡這麼多雙眼睛,她若出了這麼門,名聲還要不要了。
奶孃一路隱藏於花樹之中,卻見白如意跟一個婆子正在梅園角落的假山後頭,小聲的說話。風太大總是聽不清。奶孃無奈,只得原路回去。
八角亭中,白元香覺得睏倦了,加之園中風大,白流蘇便叫她的丫鬟送她回安氏那。此次白元香跟隨安氏出門,三太太孫氏一句話沒說,到讓白流蘇越發不能怠慢六小姐白元香。
恰好奶孃找了過來,低首伏到白流蘇耳邊,小聲把方纔所見都稟明瞭白流蘇:“我瞧着大小姐沒有要出園子的意思,只拉了一個婆子在東邊假山說話。瞧那婆子衣着,倒是伯府的下人。”
伯府下人?白流蘇陷入沉思。白如意初進燕定伯府,她是如何能認識伯府的下人?是了,白如意及笄禮上請來了陳夫人,大房恐怕與伯府的人早有些聯繫了。只是前世她不知這些。
不過上次及笄禮之後,林氏定然知道白如意想嫁燕無忌是不可能了。難道說這一次白如意進伯府目的根本不在燕無忌?
忽的白流蘇腦中浮光一閃,是了,燕北刺史大人可不是姓陳麼!但是前世白如意是得了陳夫人垂青,可現在情況不同了,陳夫人還能幫白如意一把?
正當白流蘇陷入沉思的時候,忽的聽見園子裡頭有人喊起來:“不好了,表小姐落水啦!”梅園不大,所以沒有池塘,誰落水?落在何處?
白流蘇坐在亭中未動,便瞧着好幾個丫頭婆子朝着南面奔去。長歡皺眉,有些遲疑的問道:“小姐,我們要不要去瞧瞧?”
白流蘇嘆氣,她這個丫頭雖然忠心,可是良善沒有機心,日後少不得要好好**。倒是奶孃板起臉教訓起長歡來“去什麼去?園子裡沒有池塘,伯府那些下人淨往南面跑,想必出了南門了。這時候避之不及,你還想叫小姐迎風而上?”
長歡愧疚的低下頭,這纔想起來,南門之外,是那些官少爺們詩會的地方。若是小姐去了,萬一衝撞了,或者發生更不好的事情,小姐名聲還要不要了?
思及此不禁冷汗直冒。白流蘇拍了拍長歡的手:“我也乏了,我們去尋母親。”白流蘇料定落水之人不會是白如意,眼下置身事外要緊。
幾個人收拾一番回到了院子。安氏本來表情有些着急,待看到白流蘇全須全影的進來之後,心才放下了,神色緩和了不少。
白流蘇對衆夫人福了個禮,便挨着安氏坐下來。衆人的注意點都在落水小姐身上。大家都在等着人來稟告細情。
安氏低聲問道:“你大姐呢?”白流蘇伸手拍了拍安氏的手背,恰好白如意也帶着雪梨回來了。見出事的不是白家小姐,安氏這才注意到女兒手冰涼,忙把手爐塞給了白流蘇“趕緊捂捂,這要是着了涼如何是好。”
白流蘇難得無奈的吐了吐舌頭,倒顯得天真可愛,把安氏的憂心去了大半。
不一會兒陳夫人面色鐵青進來,李老婦人便問道:“人可救上來了?”
陳氏忙回答:“救上來了,已經叫婆子擡去暖閣,大夫正在診治。”
李老婦人眼皮一擡:“是哪一位小姐?”
白流蘇也隨之擡頭,她也很想知道是哪一位,在伯府“不小心”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