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歡回到牀上坐着,但已經沒有了睡意。
就這樣坐了大概有十分鐘。
她拿起擱在牀頭的手機,屏幕亮起,解鎖,打開通訊錄,找到唐越澤的號碼,然後點開撥了出去。
不到幾秒鐘就被接通了。
這個時間是深夜,本來應該是在睡覺,但唐越澤的聲音並沒什麼睏意或者模糊感,只顯得慵懶淡然,“池大xiǎojiě。”
“墨時謙是不是給你打過diànhuà了。”
“這麼晚打diànhuà給我沒被罵,顯然是因爲我已經被吵醒過一次了。”
池歡頓了頓,直接的問道,“那……你是怎麼回答他的?”
唐越澤在那頭嗤笑了一聲,懶洋洋的笑,“我不記得有人誇過我寬宏大量不計前嫌,難道池xiǎojiě你是這樣認爲的?”
幾秒鐘的沉默。
池歡開口道,“唐公子,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
“嗯?”
“如果樑滿月死了,她臨死前會想什麼,而以後你想起她的時候,你會想什麼?”
男人在那頭笑着,“我應該想什麼?”
池歡的聲音變得很輕,這輕裡還似乎纏繞着薄薄的淺笑,“她是後悔呢,還是覺得爲墨時謙而死,覺得欣慰滿足呢?”
唐越澤沒有說話。
她繼續道,“如果她死了,以後你再想起她的時候,表情再冷漠,也還是會覺得憤恨,不甘的……是不是?”
他低低的笑,“很有這樣的可能。”
“她活着多好呢,墨時謙不要她,即便她做出這樣的犧牲,他還是不要她,然後,你也不要她了……你去愛着別人,擁着別人,讓她知道她失去你是一件多吃虧的事情,看着她後悔,不是比你自己憤懣不甘來的好太多?”
唐越澤笑了,大笑不止。
“她犧牲也是替你犧牲的,你瞧瞧你,心思可真夠壞的。”
池歡淡淡的笑,“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你倒是比你男人會煽動人心。”
“煽動你了嗎?”
“我考慮一下。”
池歡又道,“唐公子,我猜她應該是你爲數不多用了真情花了很多精力的一任吧,結果還是被甩了,同爲女人,我最清楚女人的心思了,你對她越好,她失去你後再想起你就越痛苦,你要是置她的生死於不顧,她可能會覺得離開這個男人真是個正確的選擇,你說呢?”
“看來我還真是不能不管了。”
她微微一笑,“是這樣的。”
掛了diànhuà後,池歡猜想她應該算是成功說服唐越澤了——
也不能算是她說服,說不定他原本就打算插手,或者有插手的想法。
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她閉了閉眼,腳收回到牀上,抱着枕頭往後退,背靠着後面,然後放下手機看着窗外的黑暗出神。
…………
池歡後來坐累了,躺下趴在牀上休息,在天微微亮起的時候,她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就這樣過了三天。
墨時謙每天會給她打一個diànhuà,簡單的聊幾分鐘,其實大概也就報個平安,他的聲音裡透着越來越厚重的疲倦。
池歡從來不多問多說,只每次叮囑他記得休息,要吃東西。
三天後的傍晚,她正準備下樓吃飯,被調成鈴聲的手機就響了,她幾乎就直接以爲是墨時謙的diànhuà,立即就拿起來查看。
但屏幕上顯示的不是木頭墨,是風行。
她心裡一咯噔,心臟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爲什麼是風行給她打diànhuà,難道……
她指尖發涼的點了接聽,嗓音緊繃戰慄,“風行……”
“你現在方便過來醫院一趟嗎?”
“方……方便。”
風行的語調很尋常,“那你讓安珂帶你過來趟,對了,你讓你們家廚師準備兩份晚餐帶過來,幾天沒好好吃飯了。”
“好……我知道了,”她手指緊緊的握着手機,基本是小心翼翼的問道,“墨時謙他……沒事吧?”
“沒什麼事。”
掛了diànhuà,池歡轉身急急忙忙的跑到衣帽間隨手拿了件大衣出來,然後就直接小跑着下了樓,“李媽,李媽,拿兩個保溫盒給我。”
李媽在打掃衛生,聞言哎了一句,就趕忙去了。
菜剛好被端上飯桌,她看了一眼,還熱氣騰騰,剛好是兩個人的分量……
雖然這些天每天都是她一個人吃飯,但她會讓廚房每天準備兩個人的飯菜,爲了避免哪天墨時謙突然回來了。
她跟李媽一起把所有的飯菜裝成兩份,然後打diànhuà給安珂,直接去了醫院。
等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醫院裡的光線白的刺目。
一把推開病房的門,椅子窗邊俯瞰夜色的風行轉過身看着她,視線隨即落到她身後的安珂的手上的保溫盒上。
他擡起手臂招招手,“給我放那邊的茶几上。”
池歡沒看他,幾步徑直的衝到牀邊。
其實這都不算是病牀,顯然是臨時找的摺疊牀,因爲這件病房裡的病牀被樑滿月睡了,而男人身上的衣服都沒脫下來,閉着眼睛靜靜睡着,即便如此也還是能看出他臉上的疲倦。
池歡俯身,手指撫摸着他的臉,小聲的喚着他的名字,“墨時謙……墨時謙。”
病房裡像是風行淡淡的聲音,“叫不醒就別叫了,吃飯了嗎,沒吃的話把他的吃了。”
池歡擡頭看着已經坐在沙發裡,伸手去擰保溫盒的風行,“他怎麼了?”
風行瞥她一眼,“不夠明顯麼,睡着了,三天沒合過眼,所以睡得比較沉。”
“……”
她緊繃的神經一下就鬆弛了下來,腦袋靠在男人的手臂上。
“有沒有受傷?”
“可能有點輕傷,等他醒來了你讓他去醫院看看。”
池歡鬆了一口氣,這才站了起來,轉而又看看了躺在病牀上昏迷不醒的樑滿月,抿脣走到風行坐的沙發的旁邊,緘默的淡聲問,“她怎麼樣了?”
風行沒擡眼,“爆炸的時候可能被震到了,暫時沒檢查出什麼大礙,看後續的跟蹤觀察。”
那就好。
池歡坐在沙發裡,擡眸看着睡着了的男人。
安靜了一會兒後,她還是問了出來,“蓋爾死了嗎?”
風行吃飯的東西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