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此刻的,同在京都市的辛良人,坐在院子裡的長椅上,看着蔚藍的天空,數着從中飛過的鳥兒,晃動腳丫,極少的恬靜。
其實,辛良人是怕血的,就像是之前在鹽城,因爲看到血腥一幕,數日失眠一樣。這一次,因爲親眼目睹江北雁被爆頭,她不僅睡不好,還吃不好。
未央鼎天把日子過的像以前的皇帝,錦衣玉食,現在跟着他混的辛良人也有了這樣的待遇,可到底是過慣了苦日子的人,有些福,還真是享不了。飲食方面,她接受不了生魚片,休息方面,她接受不了豪華公主牀,洗漱方面,她接受不了按摩浴缸噴水馬桶以及漱口水!
結合以上種種,結果就是,辛良人暴瘦。
她本來就不是個胖子,現在好了,瘦的跟個竹竿樣就算了,胸也跟着縮起水來!
“辛小姐,老爺請你去他房間。”說話的,是傭人玲姐,一個很懂得看眼色行事的女人。
“哦……”有氣無力的,辛良人站起身子,擡腳往屋內走。
在去未央鼎天房間的路途中,會有一面很大很大的鏡子,而辛良人每一次路過那面鏡子,她都能清楚的看到自己身上的改變。
細碎的劉海,淺藍色的連衣裙,手腕上的寶石緞帶飾物,鏡子裡面的女孩很漂亮,就像個精緻的洋娃娃的一樣。可就在前不久,這個精緻的洋娃娃還是個連貓眼和祖母綠都分不清的土包子,而更早以前,這個精緻的洋娃娃還在一個名叫鹽水村的小地方,每天挖黃山藥,每天吃番茄蘿蔔,每天拼死拼活的存錢。
白九,我每天都在變,你知道嗎?
白九,我不會笑了,你知道嗎?
白九,我有想你,你知道嗎?
白九,我恨你……
……
“叔叔。”
雖然辛良人有些時候犯傻,人也有些擰巴,但她不笨,知道現在吃的是誰的,用的是誰的,穿的是誰的,所以一進門,就老老實實的喊人。
“過來,嚐嚐我特意讓人蜀地那邊帶回來的茶,青山綠水。”看樣子,未央鼎天的心情蠻好。
這並不是未央鼎天第一次讓辛良人來他房間找她,已經很多次了,有時候是送她昂貴的裙子,有時候是送她昂貴的首飾,有時候是給她看稀罕玩意兒,比如三千年前的人的頭蓋骨,已死兩千多年的辛追夫人,她那肚子裡的香瓜子。事實上,未央鼎天不是天天都在家裡,他經常出門,但他只要一回來,就會帶一些紀念品,除了之前說的裙子首飾,還有石頭和樹葉。
未央鼎天喜茶,所以他屋裡不僅設有專門的茶席,對茶道,也很是精通。
坐在席位上,辛良人就靜靜的看着未央鼎天慢條斯理的用熱水清洗着茶具,然後置差,沖泡。剛開始的時候,辛良人是不懂這些的,她以爲泡茶很簡單,像以前在鹽水村一樣,抓點茶葉放在杯子裡,然後倒上滾燙的開水就好了。
所以剛開始的時候,辛良人是在未央鼎天的注視下,喝了三次洗茶水。
事後,辛良人曾問過他,爲什麼都不提醒自己
,是不是故意想看自己出醜?
豈料未央鼎天卻義正言辭道,“不提醒你,是爲了能發現自己做的,和別人的不一樣。其實有時候,做一件事明明是錯的,可是錯的人多了,習慣了,那件事,也就對了。”
這番話讓辛良人糾結了很久,但最後,她還是選擇捨棄了洗茶水。
眼下,看着因熱水的沖刷而伸展開柔嫩腰肢的茶葉,辛良人忍不住皺眉,“這不是苦丁嗎?”以前,姥姥曾喝過一段時間,說是對身體好。
“嚐嚐,嘗過再說話。”
雖然心有疑慮,可辛良人還是乖乖端起杯子,淺酌一口。
未央鼎天淡笑,“怎樣?”
“嗯……這茶,沒有苦丁的那股子強烈的苦澀,卻有着綠茶的清甜……這,究竟是什麼茶?”
“小葉苦丁,苦丁的一種。小葉苦丁是種很普通的茶,可咱們現在喝的這個,是野生的小葉苦丁,所以那股子清甜芬芳,也屬極其難得。還有,你別小看了這小葉苦丁,用來沖泡它的水,是山泉水,而且水還不能太沸,否則你就看不到它在水中徐徐舒展的優美舞姿。”
閉着眼,未央鼎天極其享受的飲盡一杯茶,然後呼出一口體內的濁氣。
“良人,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的嗎?”
冷不丁的,未央鼎天來了這麼一出,讓正在喝茶的辛良人差點嗆到,連忙忍住咳嗽放下茶杯,搖頭。
“猜猜。”
“和KO一樣嗎?”
“他那個太過小兒科,在我面前,不值一提。”
如果辛良人沒有記錯的話,KO好像是販賣海洛因和軍火。如果說,這樣在未央鼎天的面前都是小兒科,那他的事業,豈不是傳說中那種,分分鐘幾百萬上下的存在?
“你……”
“算了,以你現在的見識和認知,猜不着。”擺擺手,未央鼎天選擇放棄,但放棄歸放棄,到最後,他還是沒有告訴辛良人他是幹嘛的。
如此說來,他只是藉着這個話題,把人的胃口給吊了起來而已。
可,即便如此,辛良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對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了,這個地方,我們呆不下去了。你的假身份之類的,我已經讓高雯去弄了,相信就在明天,護照證件之類的東西就會到你手裡。放心,名字還是辛良人,只是你的身份,既不是鹽水村裡那沒爹沒媽的野孩子,也不是白家後代白鈺月,你,只是你,辛良人。”
事情發展的太快,她沒有想到,不過兩杯茶的功夫,生活就又要發生變化。
顯然,未央鼎天已經注意到辛良人臉上的表情了,他邪魅一笑,語氣中平添些許嘲諷,“難以接受?呵,怎麼,難道你以爲你的日子就是這樣,做一個每天只管吃飽喝足的大小姐?我想,我應該沒有說過把你當大小姐養起來之類的話。”
“叔叔放心,我也沒有把自己當大小姐,只是不太明白,叔叔那句這個地方,我們呆不下去了,是什麼意思。”
“以你現在的見識和認知,不明白,是情理之中的事
。所以,既然是情理之中的事,那就沒有弄清楚搞明白的必要,我的話,你照做就是了。”話罷,未央鼎天又是笑,但是語氣中的嘲諷已經消然殆盡,就像是一個真正的長輩再邀請自己的小輩喝茶一樣,語重心長道,“來,再喝一杯,我告訴你,蜀地有兩種好茶,其一就是這青山綠水,其二,是雪芽。雖然其他地區也有雪芽,可蜀地的雪芽,味道同別的地方不一樣。我有一罐珍藏許久的極品雪芽,下次再泡給你喝……”
腦袋,暈暈乎乎的,辛良人已經不記得類似的事情發生了多少次,她只是知道,未央鼎天的臉,翻的比書還快。前一秒,他能好酒好菜的招待你,下一秒,他也能順道兒拿槍斃了你,總之,他做事情,沒有任何原則可講,全憑他自己高興。
呆在這樣人的身邊,如同古時候伺候皇帝的大臣們。
伴君如伴虎,這話,可一點兒都不帶摻假的!
雖然,眼下不是什麼古代,可辛良人舉步難行。姥姥死了,鹽水村回不去了,KO那邊說不清,白九不能找,未央鼎天勢力有多大,還不能斷定,逃跑是萬萬不能的,所以現在甭管是伴虎還是伴獅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的先伴着。要知道,如果沒有未央鼎天口中說的新身份,那即便是她成功逃走,那也是個殺人犯。
舉目無親走投無路,出虎穴入狼窩,說的,大概就是她吧……
清晨,辛良人起牀,如往常一樣洗漱穿衣,然後坐於梳妝鏡前,整理自己的長髮。
以前日子過的太窮,理髮店什麼的,根本不敢進,只是後來姥姥瞧見她頭髮太多太雜,便動手拿剪刀修了幾回。
梳好頭髮,辛良人看着鏡子裡面倒影出的自己的容顏,覺得有些許陌生。她膚色白皙,讓當年很多同村小姑娘羨慕的不得了,曾經,她也因此驕傲,可是現在,她更白了,一種病態的蒼白,甚至就連嘴脣,都寡淡的沒有絲絲血色。她變漂亮了,每個星期高雯都會帶她SPA,瓶瓶罐罐之類的,也給她買了一大堆。
這按理來說,她的氣色應該會越來越好纔對,蒼白成這樣,她自己都覺得沒有理由。
篤篤,敲門聲響起的同時,高雯嗓音也隨之即來,“醒了嗎?”
“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見識到了自己的蒼白,辛良人覺得今天的高雯,格外光彩照人。
高雯手巧,會做很多款式的衣服裙子,可她最拿手的,還是旗袍。想必,這應該和她愛穿旗袍有關係。
加絨的白色緞面,經過高雯的那雙巧手變成了一件長款的高領旗袍,上面的盤扣甚是精美。不僅如此,一枝寒梅從左肩處延伸直至整個胸前,生性孤傲的梅花,就這樣溫順的在她身上綻放,心甘情願的爲她點綴。這還不算完,每朵梅花的花蕊都是一顆顆極小的,如同芝麻粒一般大的紅色珠子鑲嵌其中,在光線的滋潤下,散發着獨特光彩。
不過,看着高雯穿在旗袍外面的那件及腳踝的黑色羊絨大衣,辛良人不解的問道,“你要出去?”
“先生沒有告訴你,我們今天會離開京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