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有些陰沉,慕色漸漸襲來,還有一個小時就到站了,三個小時的車程竟感覺那麼漫長,不過,還希望可以更漫長些,或者永遠不要停下,沒有終點,就像愛情一樣,一開始,就不要結束,一彎新月遙遙地掛在天邊,冷冷的光輝映着竟將駛出的窮山惡水,似從一個世界駛進另外一個世界,抑或是從記憶駛進不可避免的現實。
從某種意義上說,認識陸曉棋是成就我事業很關鍵的機緣,在公司危機四伏動盪不安的情況下,她對我的信任和予以權力給我了發揮的空間,只是隨着事業的成功而越發對事業充滿可怕的想像,或者,事業兩個字本就是一個可怕的夢魘,沒有得到的總想得到,得到了,才發覺其實它那麼不真實。
經濟管理系,那可真是一門可怕的課程,如果可以選擇,我絕對不會願意認識這樣的人,更尤其是女人,好在當她出現的時候並沒有人告訴我這些,只是在一次餐廳裡,她突然而至,見到前輩同事對她畢恭畢敬,才意識到她是一個很有來歷的人物,美得可怕,美的讓人望而卻步。
當時還以爲會是幕後老闆的情婦什麼的,可又感覺她沒有那份得來不易而特有的高傲與冷漠,倒是比較隨和,隨和中又能保持着自己獨自的看法,本來要一起吃飯的還有一個大人物,可惜沒有能來,這讓她感到很失望,略坐了一會就言學校還有事情就回去了,倒又了幾分怨婦的感覺,對她的身份,實在不便猜測。
只是這次相聚,不想竟是最後一次,此次一起出差的,原來各自有着自己的私自目的,簡單一些來說,都有着自己的情人,夜深了,各自去陪自己的情人了,而往復雜裡說,來時共七個人,回去的只有四個,而四個裡面,在緊接着的經濟動盪之中,兩個加入對手的公司,開始着手扼制公司的經濟政策,另一個,則直接成了那兩個人的接應內幕。
公司幾乎被被託垮,陸曉棋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來到公司的,第一次開會,認識的只有我一個,或許這種原因吧,對我更我地相信,一起努力,渡過難關,有了一種默契的關係,而這種關係演變成後來的情侶,倒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從來沒有高攀的意思,結果——當然,人言可畏,有些閒言碎語是僻免不了的,估計她也明白,所以在公司有些起色後,開了家分公司,交給我打理,可是現在——當然,我是不會回去的,只是在想金錢的問題,越迫近,越爲這個問題感到爲難,謝雨緋是一個很好強的女子,自己家的事情都不願意讓我知道,更不願意讓我插手,現在給我打電話,告訴我出事了,可見是真的擺不平了,直接說吧,沒有那麼多錢,看來不是一個小數目。
回到家時,是凌晨,謝雨緋從臥室裡奔出來,直撲到我懷裡,泣不成聲。
“不要緊,不要緊,”我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天大的事,有我撐着,再說,不過是金的問題,一切好說,一切好說。”
我打量着大廳,有些零亂,看來好幾天沒有認真收拾了,而雨緋母親住的那個房間的門是半掩着的,裡面沒有燈光,她不在?
“媽媽睡了嗎?”我拭探性地問。
“媽媽她——”雨緋不知怎麼說,只是哭,顯得很無助,說真的,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麼無助。
“爸爸!”聽到佳佳尚未睡醒的聲音,仰起頭來,她站在臺階上,扶着扶手看着我們,雨緋趕緊忍住了哭泣。
“過來,讓爸爸抱抱。”我說着,努力擠出微笑,佳佳就飛快地衝過來,差點從臺階上摔下來。
“我們
的佳佳又得了,是長胖了還是長大了?”我把她舉起來,佳佳擰着我的耳朵,“當然是長大了,佳佳纔不胖,佳佳是個小美人兒。”
呃——我差點暈倒,不解地看向謝雨緋,心想這是怎麼回事,幾天不見,怎麼“小美人兒”這個詞出來了,不會對她進行了了什麼超前衛的教育吧?
“是這樣吧,上次她們學校在搞活動,要打扮地漂漂亮亮,學校要給她打扮,換演出服裝,還要化妝,佳佳就是不肯,那那些東西很髒,說什麼也不願意,弄得請來的指導老師很生氣,很無奈,都不知道怎麼辦好了,後來還是那個新來的叫——”
“叫小軒老師,又忘記了。”佳佳見媽媽想不起來,很不高興地提醒。
“對,是小軒老師,媽媽老了,記不得了,可以了吧?小傢伙,就知道打岔,”雨緋扭了下佳佳的耳朵,佳佳趕緊縮頭躲在我懷裡,僻免了這一“酷刑”。
雨緋繼續:“小軒老師也不知道是怎麼說服她的,回來後,她就記得小美人兒這個詞了,說自己是個小美人兒,越打扮越漂亮,越打扮越迷人,上次還差點拿我的化妝品做實驗,弄得一臉的亂七八糟,難看死了。”
“哪有,哪有,媽媽胡說。”佳佳反抗地喊着,拿拳頭砸我的肩膀。
安撫了一會佳佳,抱她回房睡下時在她的小小書桌上見到小軒老師的照片,上次的事,我又食言了,一晃半個月過去了,就算道歉,也太晚了,不過她也一直沒有給我打電話,或許是考慮到我是有家室的男人吧,她真的成熟了,不再那麼任性,很堅強。
父親坐牢,母親因此而有些瘋顛,一年到頭住在醫院裡,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面闖蕩,要自食其力,還想闖一番事業,藝術的道路從來都不是那麼好走,何況她是一個女孩子,而且那麼漂亮,有氣質,真擔心她——不過,那畢竟是她自己的事情了,我是有心而無力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只是她的夢想被污染了。
對她,有太多的抱歉,本來我只是想幫她,一直以來,只是把她當作自己的妹妹看待,從未有過非份之想,可過於敏感的雨緋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逼她離開,雨緋沒有錯,她有這樣的懷疑是正確的,只是我——
再見面時,她變化太多,不再像當初記憶裡的小女孩,可愛,活潑,有着年輕人的朝氣,而更多的是成熟,學會了內斂,這點,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在想什麼?”看着照片,我正在怔怔出神,不知道什麼時候雨緋出現在身後,只是輕輕地問了這麼一句,仍把我嚇了一跳。
“還在對她念念不忘?”或許她的聲音裡並沒有質問的語氣,只晚我聽着有些寒冷。
“你說誰?”我明知故問。
“佳佳說她已經不在學校裡了,好像是因爲她在歌廳裡唱歌的事情被開除了,好像在存錢去維也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人給包了,爲什麼總有人心高氣傲,想當明星呢,做平凡人不是更好嗎?”謝雨緋說着嘆了口氣。
這個話題我不想繼續下去,提到小軒,想到雨緋對她做過的事情,就再也感受不到雨緋的好了,人,總是存在着陰暗面。
回到臥室,雨緋在椅子上坐下,看來是有很多事情要和我說。
其實事情很簡單,有人故意引誘雨緋的媽媽賭博,越賭越大,後面還引誘她吸毒,毒癮越來越重,結果——欠了很多很多的錢,兩個人家把她綁架了,不是勒索,只是要錢,要不就撕票,雨緋害怕,實在沒辦法,感到自己快要支撐不下去了,而且錢根本就不夠,所以這才告訴我真相。
關於雨緋的媽媽,我
不想多說什麼,何況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多說無益。
“多少錢?”我問。
雨緋猶豫着不敢說。
我說:“只是錢的問題,沒什麼不能解決的,錢財,本來就是身外之物。”
“500萬。”
我一下子不愣住了,500W,這分明是——我坐不住,站起來,看向窗外。500萬,這一棟房子至多隻值100W,加上現金,銀行裡所有的錢,一共最多也就200W,我一不挪用公款,二不偷稅漏稅,只拿自己本份內的錢,哪有那麼多錢,雨緋的店,至多也就是50萬,她值500W,我——
雨緋很無助地看着我,臉上全是害怕的神色,但最後還是說出了自己心裡的想法:“你公司有500W嗎,要不先挪用一下?”
“公司?”我笑,“公司已經不存在了,爲了對抗金融危機,收回總公司了。”
“憑什麼?那不是你自己的公司嗎,憑什麼要收回去,是——是她的意思嗎?”她語氣的轉變,讓我感到很不安。
“這個不是你操心的事情——”
“爲什麼不是**心的事情?”我說還沒說完,雨緋就插進話來,她有些過於激動,“我纔是你妻子?公司是你的,她憑什麼說收回去就收回去,公司再不怎麼景氣,哪怕破產,拍賣,至少也值500萬吧?現在公司收回去了,你什麼都沒有了,你還有什麼?這個家,這棟破房子,還有我那個破婚紗店,一起賣了也不夠。”
“你能不能安靜下來,聽我把話說完?”見她火,我也不由火氣上涌,“再說了,公司本來就是她的,她有權力這麼做,何況已經經過我的允許了,這件事情,你沒有資格過於干涉,我更不希望聽到什麼指責她的話。”
“你什麼意思?”不想我這話一說,不但沒能讓她安靜下來,反而更火了,站起來看着我,“什麼叫干涉,你們倆的事情,我什麼時候認真過了?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公司在的時候還好,現在公司也沒有了,我們靠什麼生活,你要去給她當助理嗎?當個吃軟飯的,被人說成小白臉?”
“小白臉?吃軟飯?”我疑惑地看着謝雨緋,忽然發現她好陌生,“原來你一直是這麼看我的?”
雨緋道:“不只是我,人家也是這麼說的,難道不是嗎?她要是真心對你,爲什麼不把公司讓給你,讓你當總經理,爲什麼你要辭職,只作一個幕後的董事,別告訴我說什麼是你心甘情願的,我不信,是她的意思對不對?她分明就是在擺弄你,你看不出來嗎?她不會把公司交給你的,你隨時都會下崗。”
“你說夠了嗎?”我強忍着的怒氣,“事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她不是那樣的人,事實會證明一切的。”
“好,那你就去證明給我看,”雨緋道,“現在正是時候,我拿不出錢來救我媽媽,你去找她借錢,她要是答應了,我對給她認錯,離婚讓你娶她都可以,你去啊,現在就去。”
“爲什麼要錯錢?500萬哪,現在又是經濟危機,實在不行,報警!”我說過轉過身去,感到空氣中瀰漫了火藥味,就要爆炸。
“報警!?”謝雨緋轉過我面前,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你說要報警?他們會殺了她的,你怎麼會這麼想,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她,可她畢竟是我媽,是我親媽,是她把我拉扯大的。”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事實上是——事情總要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想解釋,可又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
“一人做事一人當?”雨緋幾乎笑起來,“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現在我終於明
白沐嬌爲什麼要離開你了,原來你就是這種人,我們爲你付出我多少,到頭來,你就一句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現在終於明白她爲什麼不肯跟你回來了。”
“沐嬌?她——她跟你說過些什麼?”提起她,感到有些窒息,何況是在這種情況下提到的。
“沒說什麼,只是說在你身邊一點安全感都沒有,還要和幾個女人共享一個男人,簡值就是一種莫大的侮辱,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消失,連一句留言也沒有,電話也打不通,就像是從這個地球上人間蒸發了,她說的沒錯,你根本就不屬於我們,你是大衆情人,只能玩玩而已,不能當真,現在她夢醒了,我也快要受不了你了,現在連工作也沒有,簡值就是一個流浪漢。”
我——像是一場冷雨淋下來,原來在她,不,在她們的心目中,我竟是這樣一個人。
閉上眼睛,任她的聲音在耳邊響着,像是一把小刀,每一句話都是刻骨銘心的一刀,把所有美好的記憶都抹去。
最後,終於安靜了下來,我被她說得體無完膚,成了一個負心薄性的千古罪人,嘆了口氣,“事情總是要解決的,明天我去找陸曉棋,先把你媽媽救回來再說,其實的事情,以後再說吧。”說完打開櫃子,抱了牀被子去客廳睡,六月的天氣,感到全身上下一陣冰冷,裹着被子,如沐千年寒冰。
千年寒冰?這種感覺——怎麼會有種熟悉的感覺,我曾經——我曾經,閉上眼睛,有無數的記憶碎片在飛,只是飛得太快,什麼看不清,只依稀是古代,雪山,無數的雪片,劍,血,還有——青雅?她轉過身,然後——
頭痛得要死,睜開眼睛,才發現竟是一場惡夢,本來夢境就很模糊,醒來後就更模糊了,只隱約記得青雅轉過身,像是電影裡的一個特寫,一個轉動作,其實我沒有看清她的臉,只是感覺她就是青雅,這種感覺很奇怪,很難說得清。
怎麼會夢到青雅,我們之間這份穿躍午年的愛戀——算了,眼前的凡塵之事已經亂成一鍋粥了,沐嬌走了,雨緋現在又這樣——不管如何,得先救出她媽媽才行,可是這麼多錢,我真不知道如何向陸曉棋開口,雖然錢財是身外之物,可那畢竟不是我的錢,而且又那麼多,而且又正值經濟危機,我真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醒來後就再也睡不着,很奇怪,想進去看看謝雨緋,似乎忘了剛纔的爭吵,想她已經睡着了吧,輕輕推開門,她蜷縮在牀上,正面對着我,睜着眼睛,見我進去,立即側過身去,背對着我。
我猶豫了一下,退了出去,忽然很想抽菸,家裡沒有煙,因爲有佳佳在,而且也早已戒了,本來身上是有一包的,被茗兒給沒收了,想到茗兒,忽然感覺有些奇怪,這麼久了,她居然一直沒有打電話給我,按常理來說,剛有過性關係的女孩子是非常粘着男方的,她怎麼——掏出手機,見到她發來的一條彩信,不由從心裡感到安慰,沒有一個字,只有一條小狗在歡快地跑。
茗兒,對不起——忽然又想到雨緋說的那些話,沒錯,或許我真的就是一個負心薄性的男人,才上了茗兒,就這樣把她給拋下,我——可我又有什麼辦法,有什麼很想修行,可有時候,又無法擺脫凡塵的眷戀,甚至連生理的也不能控制,註定了,我只是塵世的一泣沙,天生就沒有那對翅膀,而青雅——只是一場不可能的夢,她帶着前世的記憶,而我只能註定活在今世,再一次辜負一個女人。
電話響起
來,午夜的電話突然想起來,思緒嘎然而止,空氣突然被凝結了。
我猶豫着,想會是誰的電話,爲什麼會在午夜打來,這時見到雨緋醒了,站在門口看着我,她的害怕都寫在臉上。
“不用怕,有我在。”說着爬起來,去接電話。
“很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吧,我也正在玩女人,真舒服。”那邊傳來一個男人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同時傳來的,還有女人很假的呻吟聲。
我不說話,繼續聽。
“好了,沒別的什麼事情,就是怕你忘了,盡興啊,哈哈哈。”說着掛了電話,我也放下電話,看向謝雨緋。
“他就是那個要協的人。”雨緋告訴我。
我不說話,只是在想——他的聲音,怎麼有些熟悉。
“不用怕,一切都會解決的。”我走過去,忘了剛纔還爭吵過,直接把雨緋擁在懷裡,吻她,然後就感到她的淚水,我吻着她的淚水,撫愛着她,然後——
夫妻之間,牀頭吵架牀尾和的道理盡在於此,她一直哭着,而身體迎合着我,我們努力地堅持着,靈魂在擁抱着,緊緊擁抱在一起,不肯放開,她的身體——那麼美妙,我們吻着,愛着,不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