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佈局——如此熟悉,我只覺心裡一熱,一種東西涌上來,暖暖的,又像是有什麼東西咔在了喉嚨裡,我不禁呆在那兒。
眼睛發燙,然後是一聲長長的嘆息,見到樓上的畫室,我以爲飄雪把我和飛絮當年的臥室給佔用了,而飛絮又默許了,幫她整理畫室時,還怔怔地打量着房間,潛意識裡想找回當年的感覺,只是不僅人非,物也換了,還暗暗地傷感了好一會,不想一切竟原封不動地搬到了樓下,桌椅一如當年,雙人牀一如當年,牆上所飾之物,一如當年,飛絮,莫非這是你的意思嗎,依然戀着舊情,不曾遺忘嗎?
走進去,地毯一如當年,腥紅色的紅毯,上面繡着豔麗的茶花,一張小小的茶色水晶茶几,我隨手一摸,乾淨如洗,不沾一些灰塵,這,難道飛絮經常來這裡嗎,所以纔打掃地乾乾淨淨?茶几上放着那塊幾乎被摔碎的菸灰盒,也是茶水晶的,上面的裂紋清楚可見,還有——
聽到飄雪喊我,我應了聲,走出去,飄雪見了,嚇了一跳,臉色立變,趕緊過來將我拉出去,道:“你怎麼能進這個房間呢,這是姐姐的房間,誰都不許進去的,你怎麼不換衣服,我是說——”飄雪指着左手最後一間房間,無奈地道:“我是說那間房間,是左邊的最的一間,無語了,趕緊去換吧。”
飄雪推我過去,隨意找了件乾淨的衣服換上,我心裡只念着那間房間,對衣着倒也並不挑剔,飄雪幫我找了件,我換上就是。
“對了,你剛纔是怎麼進去的?”飄雪幫我整理衣服時問道。
“我也不知道,手一推就進去了。”我不想說實話,想心裡有太多問號,還是等見了飛絮再當面問好了,飄發既不知道,我也不便告訴。
“奇怪了,難道是鎖壞了嗎?”飄雪嘀咕着過去把門給鎖上,而那把鑰匙,我已乘飄雪不注意裝在口袋裡。
才走出大廳,飄雪再一次納悶起來,回頭看着我,道:“好奇怪,你問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這個——”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笑道:“如果告訴你說我是飛進來的,你會相信嗎?”
“信!”飄雪道,“爲什麼不信?只不過——要是我以後麼了什麼東西的話,你可就麻煩大了。”說完自己先笑起來。
無語,這丫簡值把我給當賊了。
雨,仍然下個不停。
在車上的時候,我問起那個房間,問是幹什麼用的,飄雪道:“不知道。反正一直都是鎖着的,飛絮說那是她的房間,不許我隨便進去,也不許其他人進去,就這麼簡單。”
“知道是幹什麼用的嗎?”
飄雪搖了搖頭。
“你真沒進去過?”我試探性地問。
飄雪搖頭,道“真的沒有,才懶得進她的房間。”
“你樓上的畫室是你自己收拾出來的?”
“是啊,當時我還沒回來,飛絮先回來的,我告訴她說想要這裡的二樓房間作畫室,她就幫我騰出來了,你——”飄雪像是想起了什麼,看着我道:“你是不是想問什麼?是不是——以前這是你和飛絮曾住過的房間,所以——”
我不回答,因爲在沒有發現一樓的那個“偷樑換柱”的房間之前,我確實對飄雪有點意見,認爲是她的畫室佔用了我們曾經的臥室。
我不回答,飄雪嘆了口氣,有點不高興,不再說話,我心裡一一千百萬個問號,要當面問飛絮,當下認真開車,穿梭在雨夜裡。
雖然心急如焚,在快經過路上唯一的站臺時,我還是減速下來,向站臺看了一眼,青雅?
我心裡一驚,趕緊剎車,由於太急,我和飄雪都受到慣力的作用,身子猛地向前一傾,差點撞在車上。
“怎麼了?”飄雪幾乎尖叫起來,一臉驚恐地看着我。
站臺的長椅上寬蕩蕩的,並沒有青雅。
我揉了揉眼睛,今夜,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再一次出現這樣的幻覺,難道這裡和青雅有什麼關係嗎?或者這是她曾最後呆過的地方,所以當我經過這裡時,纔會見到她?我想起金正妍,如果明天有空,我想去見見她,問一下青雅的最後時光。
打開車窗,冷空氣直逼進來,把飄雪冷地直縮起來,冷空氣浸了下大腦,感覺好多了。
飄雪見我行爲怪異,再一次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車子好像出了點問題。”我隨口找了個理由,不想在她面前太多地提起青雅。
“啊?不會是沒有油了吧?”飄雪一臉的慌張。
我搖頭,笑道:“現在好了,只是剛纔感覺有點不對勁。”說着啓動法拉利,在雨夜裡行動起來,在後視鏡裡,站臺越拉越遠,長椅被雨水浸溼着,那麼孤凌凌地躺着,青雅的最後時光,是否也是如此,孤單而又傷心?
到了醫院,去前臺問導醫,報了林李飛絮的名字,說在307號病房,在我問要不要辦什麼手續及交費用的時候,她告訴我剛纔已經有人幫她辦好手續了,費用也交了,聽到這裡,我的心一凜,難道她爸爸那死老頭子知道了?速度也太快了吧?
“是一個花白頭髮的老頭子嗎?”飄雪隨口問道。
“一箇中年男人,好像是她丈夫。”——
我的驚訝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同時,痛苦扭曲在臉上,當時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我看了飄雪一眼,飄雪也在看我,道:“她還沒結婚呢,頂多只是未婚夫。”
但這,已經足夠了,見到那間舊房時的衝動,那份激情,此時蕩然無存,只覺心灰意冷,不過不管如何,既然來了,還是要見一見飛絮的,也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也應該見一見那個可能會成爲飛絮丈夫的男人。
道了謝,我和飄雪向上樓,此時的腳步已經是非常的沉重,說實話,我真不想上去,怕見到那個男人,可是,又不能迴避,作爲男人,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去面對的,也許,這就是成熟的一種表現吧。
我的心情,飄雪多多少少是能夠理解的,見我走的很慢,自己的腳步也放慢,並且嘆了口氣,我看着她,道:“怎麼了?”
飄雪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了一句詩。”
“詩?”我笑,“什麼詩,說來聽聽。”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這詩——我笑,苦笑,然後搖頭,無奈與癡情,盡訴在詩中了,不知再說什麼好。
雖然腳步很慢,但終究還是上了三樓,望着空蕩蕩的走廊,心裡有些慌張,也許是夜太深,太過安靜,既管腳步已經放得很輕,但每走一步,仍是發出清響,我的心跳也開始加速。
“要不,”飄雪快走一步,擋在我前面,道:“要不我先去看看,如果他不在的話,再來叫你?”
飄雪的話正說在我的心坎上,可我還是搖了搖頭,因爲我是個男人,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對面對,迴避,解決不了問題,只會讓心中的那份真情在歲月的長河中釀成毒酒,也許面對,會讓我輕鬆很多。
“走吧,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小孩子家家的,想什麼呢。”我說着笑起來,笑得很輕鬆,而心情似乎在這一笑裡,也真的輕鬆起來。
我把腳步變得很輕快,飄雪很奇怪,不過也沒再說什麼,只是緊緊地跟着,這一加快腳步,307馬上就出現在面前,金色的燙金牌子那麼刺眼。
這裡,是豪華單間病房,看來,那個男人定是個有錢人,估計不是哪家公司老總的小幺,也是個成功男士,只千萬不要是個包工頭,要所有的商人裡面,最讓人看不起的就是包工頭了,一句話評價:摟着二奶不刷牙。
我還沒有來得及鼓起勇氣,飄雪已經按了門鈴,在她按下門鈴的這一刻起,我剛纔略爲安靜的心,突然狂跳起來,幾乎有種起轉身逃走的想法,可我知道,作爲男人,我不能那麼做,再難堪,再尷尬的事情,也要勇於面對。
不過很奇怪,當裡面響起腳步聲,有人走過來開門的時候,我倒不那麼緊張了,一下子完全放輕鬆起來,既然已經成定局,又何不坦然面對?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何不豁達成一些?
在開門的同時,整個人的心情完全放鬆下來,並且面帶微笑,做好了和他握手的打算,不過很有意思的是,開門的並不是一個男人,而是一名小護士,具體一點說,是一個年紀小小、長得可愛水靈的小護士,而且,房間裡除了她,和躺在病牀上好像熟睡的飛絮外,並無別人,當然,洗手間裡是否有人,我並不是完全肯定。
“你們是——”
“我是她妹妹。”
“我是——”我猶豫了下,道:“是我送她來的,她朋友,請問,她現在怎麼樣了?”
“已經清洗了胃,基本上沒什麼問題了,我剛剛給她換了吊水,再掛三瓶應該就沒什麼大問題了,不過具體檢查結果,要明天才能出來,病人睡着了,請你們說話小聲點。”
小護士出去之後,我們走近牀邊,飛絮果然睡熟了,臉色也不再像剛送來時那樣難看,已經恢復了血色,變得滋潤起來。
我們才坐下,這時聽到洗手間裡衝馬桶的聲音,我和飄雪都是一驚,彼此互望了一下,然後起身,這時,洗手間的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