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樓梯上的蘇小染默默地注視着客廳裡發生的一切,緊緊地抿着嘴脣,一雙手緊緊地扣着樓梯扶手,眼睛劃過一絲悲涼,輕輕地喊了一聲:“冷玦!”
只一聲,冷玦剛剛還發狠的眼睛微微有了溼意,眼眶發紅,抱着冷玉堂的手漸漸地緩緩地鬆開,胳膊無力地垂在身側,低着頭固執的盯着他穿着的黑色西裝褲的腿。
那雙腿沒有絲毫的停留,徑直地出了大門,很快消失。
“兒子!起來!”
蘇小染收起了眼裡的神色,扶着扶手走下樓梯,她的腳步有些僵硬,走的很慢。
冷玦的目光執拗地看着敞開的大門,開口詢問,聲音很低:“媽,爸爸真的走了嗎?那個孩子真的是我的哥哥嗎?”
蘇小染停了腳步,眼睛望着站在客廳裡的兒子直挺挺的背,站在原地,不知道怎麼回答。
久久不見她回答,轉過頭看向母親,又問了一句:“媽!你和爸爸怎麼了?”
怎麼了?苦澀的一笑,她也不知道怎麼了,和那個人在一起生活了快十年,始終是看不透他的心,起初,自己也試着去融入他的世界,融進去之後卻發現了另一個女人。
想了許久,蘇小染蹲下身子,看着冷玦的眼睛,溫柔的笑着摸了摸他的頭髮,“冷玦,你想不想換個大房子住?和哥哥,媽媽,還有文韜叔叔住在一起?”
“去了大房子住是不是就沒有爸爸了?”冷玦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止住眼裡的淚,問地很認真。
蘇小染又沉默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他其實知道答案,但是還想要問一遍。
菸頭已經燃到了尾端,手指倏地一痛,冷玦低頭瞧着上面明明滅滅的紅光,微微笑了一笑,然後熄滅了菸頭,轉頭對上伊若薇的溫柔關切的眼睛,繼續開口:“我當時以爲那是我過的最長一天,可是我沒想到第二天……”
第二天,冷玦早早就醒了,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蹬蹬瞪地跑到母親的房間裡,看見母親正在收拾衣服,他心頭倏地一緊,緊緊地拽着她要放進行李箱的裙子,仰着臉,懷着一絲希望地問:“媽,爸爸昨天是不是回來了?”
蘇小染停了手,眸子很深,看不清裡面的神色,良久拽了拽裙子點了點頭。
冷玦心裡的最後一絲希望終於破滅了,頹然地鬆開了手,低頭看着已經放了半箱衣服的行李箱,開口問:“媽,你收拾東西是要走了嗎?”
微微遲疑了一下,蘇小染點了點頭,繼續疊着手上的裙子,有點漫不經心地說:“你也要去,快去收拾一下,文韜叔叔和冷曄哥哥還在英國等咱們!”
說道這裡,她的眼睛裡終於有了一絲笑意,低頭看了一眼兒子,聲音也有些輕快:“快去吧!”
“你們要去哪裡?”一聲冰冷的聲音帶着明顯的怒火驚雷一般炸在蘇小染的頭頂。
冷玉堂臉色陰沉,猶如一個嗜血的惡魔,緊緊盯着收
拾東西的蘇小染,要不是他心懷愧疚,想要回來再找她說清楚,那麼她是不是就永遠的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裡了。
想到這裡,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上前一步雙手緊緊的握住她的肩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把她看穿看透。
“你收拾東西要去哪裡?”他繼續逼問。
“冷玦!你先出去!媽媽有話和爸爸說!”蘇小染躲開他的視線,轉頭看向冷玦,聲音也帶上了一層冰。
冷玦心裡突然很慌,看着怒氣衝衝的父親和一臉平靜的母親,堅定而又拼命地搖了搖頭。
冷玉堂的眼睛冷冷地掃了一眼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神情劇變,扣着蘇小染肩膀上的手更緊了,冷笑一聲道:“你是不是要去找你那個姘頭?”
蘇小染不答,垂下眸子看着半開的行李箱。
“你說啊!怎麼不說!”見她不答,冷玉堂咬牙切齒地搖着她的身子,又逼問道。
“你想要我說什麼?我能怎麼說?”蘇小染終於擡了下眸子,一瞬間眼裡閃着悲光,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繼續說:“離婚協議書放在外面的桌子上,我已經簽了名,你也簽了吧,我們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你想的倒是挺美!”冷玉堂鬆開了她肩膀上的手,倏地轉頭憤恨地看了一眼牀上的行李箱,眼中怒火更盛,拿起行李箱猛地摔在地上,正好砸在冷玦的腳邊。
冷玦一直站在牆角看着父母爭執,緊抿着脣,不知道該怎麼辦,突然被砸下的行李箱嚇了一跳,身後又是牆動也動不了,他驚叫了一聲。
這一聲叫蘇小染心頭一顫,作爲母親的本能,她第一時間就轉身幾步走向冷玦,伸手將他緊緊護在懷裡。
“冷玉堂!你幹什麼!”蘇小染看着散了一地的衣服,擡起頭眼裡的驚濤駭浪,平靜不在,“冷玦還小,砸到他了怎麼辦!”
冷玉堂看着蘇小染護在懷裡的兒子,似乎想到了什麼,緊緊握着拳頭,一雙深沉的黑眸緊緊地鎖着牆邊的兩個人,語氣充滿了殘忍和冰冷,“幹什麼?你爲什麼要冷曄去英國上學?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的那個什麼昔日男人就在英國!我早就知道你們死灰復燃了!”
蘇小染抱着冷玦的胳膊緊了緊,痛苦地閉了閉眼,睜開時裡面已經冰冷一片,“我和文韜清清白白!你不要隨便污衊人!”
她和文韜青梅竹馬,陰差陽錯嫁給了冷玉堂,她雖然還是愛着他,但是彼此知道已經回不去了,所以並無絲毫的越軌之事,送冷曄去英國讀書,只是因爲冷曄從小就有心臟病,去英國既能接受更好的醫療條件又能受到良好的教育。
被他這麼懷疑,她只覺得好笑,爲什麼他在外生子就可以,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卻要受到他的污衊,又想到昨天他爲了那個孩子踹了冷玦一腳,那一腳是直直的揣在了她的心上。
越想越好笑,她幾乎笑出了聲,“是!我就是挨愛着文韜,一直都愛他,死了也愛他!爲
什麼你可以帶着別的女人的孩子回家,我卻不可以?”
冷玦能清楚地感受到母親手臂的顫抖,看着越吵越兇的父母,眼圈通紅,大吼着:“別吵了!”
“你愛着別人,難道還不讓我有別的女人,我就是要讓她的孩子堂堂正正地做我的兒子!”冷玉堂已經接近了瘋狂,他不能忍受自己最愛的女人心裡眼裡全是另一個人,轉頭看着冷玦,一絲瘋狂的念想涌上心頭,越想越氣,“你說,冷曄和冷玦是不是你和那個賤男人生的孩子!。”
“真是可笑!你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吧!”蘇小染被問的一怔,然後又笑了,眼睛裡全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又接着說:“我真後悔,我當初爲什麼要嫁給你,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我寧願從不認識你!”
冷玉堂聽到她的承認,睜着一雙猩紅的眼睛,幾乎是一字一句從牙縫中擠出,“你想後悔,還輪不到你後悔!竟然還敢承認!”
蘇小染覺得他瘋了,他一句一句的話如同一把閃着寒光的尖刀,毫不留情地刺入她的心臟,一秒鐘也不想再看到這個男人,拉着冷玦的手就要離開。
“別想走!你今天哪裡也別想去!”冷玉堂看到她要走,快速地抓住她的胳膊,漆黑的眸子狠狠地盯着她,彷彿要將她千刀萬剮。
蘇小染理也不理,伸手去掰他的手指。
看到她臉上的冷意和決絕,冷玉堂一瞬間僵住了,想到這一鬆手,她就會永遠的離開自己,手握的更緊了。
“你弄疼媽媽了,快放開!”冷玦的眼睛通紅,看着母親越來越蒼白的臉,心疼地使出全身的力氣去撞他。
胳膊上的手鬆了。
眼看着她快步地走出了房門,冷玉堂心裡一冷,急忙去追,手又拽上了她的胳膊,使勁地拉着。
“我不愛你,求求你放了我吧!還我自由!我就是死也不想再待在你身邊!”蘇小染的眼睛滿是絕望,這場無望的婚姻拖了她大把的青春,這個男人幾乎毀了她的一生。
“自由?即使死了也不願待在我身邊?”冷玉堂喃喃的重複了一遍她的話,他最愛的女人對他說死了也不願在他身邊,一瞬間的理智全無,他陰森森地笑了一下:“好,那我就成全你!”
手一鬆,輕輕一推,蘇小染瞪大了眼睛,身子直直從樓梯上滾了下來,狠狠地落在地上滾了幾圈,眼睛閃過一絲驚恐,然後又有些釋然地笑了。
冷玦站在臥室的門口,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母親,又轉頭看了看一臉陰森的父親,呼吸一停,臉上的血色盡退。
蘇小染就那樣死了。
感到他的身子在發顫,伊若薇伸手環住他的腰。
冷玦嘴角扯出一個生硬的弧度,似乎在笑又似乎沒有笑,接着說:“她就那樣死了,死的時候臉上還帶着笑,我知道她直到死都想要離開我爸。”
伊若薇知道他的痛楚,環着他腰的手又緊了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