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
“梅托夫人,這到底怎麼回事兒?”羅裡安焦急問道。
梅託肥胖的臉頰蹙在一起,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就是大約半個月前,他的朋友,一個叫辛西婭的女人找到我,然後問我知不知道貝茨的下落……對了,這幾周的週報上還登着尋人啓事,我想那裡面就有!”
梅託說着,指着門口的信報箱。
羅裡安目光望去,只見那信報箱半開,裡面塞的滿滿當當,幾份報紙耷拉在信報箱的外邊,顯然信報箱的主人已經很久沒有取出信件和報紙。
聯想到潘妮給貝茨寫了多封信求助卻遲遲未收到回信,羅裡安也就明白了其中緣由。
走過去將信報箱頂上的一份蒙賽週報拿起,這份由湯姆報業印發的週報的左下角果然有一個巴掌大的地方登着一則還算顯眼的尋人啓事。
“尋人:貝茨·埃莫雷斯,男,39歲,高1米80。黑色短髮,眼瞳棕黑,白皮膚,耳朵上有一顆黑痣。失蹤時身穿一身棕黃色大衣,頭戴圓禮帽,手持一根棕紅色鑲嵌銀邊的手杖。
如有發現,請告知湯姆報業,或去藍姆街23號佛爾特酒館找伯尼。
線索一旦有用,可獲得2銀鋰的報酬。”
尋人啓事上附帶着一副貝茨的畫像,那長相倒是和羅裡安有幾分相似處。
“佛爾特酒館?”羅裡安腦海裡頓時浮現剛剛路過的那家酒館,立刻決定去佛爾特酒館找伯尼搞清楚情況。
“謝謝您梅托夫人,不過不好意思我得先去一趟佛爾特酒館。至於房租的事情,等我搞清楚我叔叔的下落後再說好嗎?”羅裡安拿起將報紙放在信報箱上,轉身走了回頭路。
……
某處房間中。
一張桌子上有兩張畫像。
一張畫像上是一名中年男子,一看就知道將近40歲,可依舊氣質不凡,面孔英俊。
另一張上則是一個二十八九的女人,五官精緻,面容姣好。
男子畫像的下方寫着貝茨·埃莫雷斯,女子畫像的下方寫着辛西婭·佛爾特。
莫林·佛爾特看着桌上的畫像,一手扶着菸斗,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
而他那眉頭卻如同層巒疊嶂的山峰一般堆上雲霄。
“叩叩叩!”緩慢的、有氣無力的敲門聲響起。
莫林並未擡頭,從嘴裡取出菸斗,叫了一句進來,然後繼續抽菸。
門被緩緩打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嫗躬身駝背,緩緩走了進來。
看老嫗那樣子,起碼七八十歲,那有氣無力的模樣,讓人覺得她已然是風中殘燭,行將就木。
老嫗緩緩關上門後卻一反常態,那渾濁的雙眼一眨後就變得清澈明亮。
而那佝僂的身軀居然直挺挺起來。
原本只能緩慢挪動的雙腳竟然邁着大步子走到了莫林的跟前。
而她那應該很微弱尖細的聲音則在幾聲咳嗽和揉撫喉嚨後變得中氣十足,儼然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莫林,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貝茨失蹤,辛西婭也跟着不見,現在要塞裡除卻文職人員,神眷者就剩看門人伯尼、你、我三人!
我們不能再精挑細選了,你總得從外面那些新兵蛋子裡挑選一些出來應應急吧!”
莫林皺了皺眉,眼睛一擡,不高興道:“戈德瑞,我跟你說過多少遍,老嫗就是老嫗,不要忘記老嫗該如何走路,該如何說話,該是何種心態!
否則你總有一天會變成那些遺像裡的一員!”
“老嫗”戈德瑞瞥眼看了左邊牆上的7張遺像。
上面有胖乎乎的中年紳士,有滿臉憂鬱的青年詩人,有打扮精緻的漂亮女士……他們是戰死者、自裁者、湮滅者,他們是“要塞”裡的守衛者,是無人知曉的“哨兵”。
想到他們中有人爲了不變得瘋狂將秘銀匕首扎入心臟,有人於尖叫和恐懼中瞬間湮滅,戈德瑞的身子逐漸佝僂,眼睛變得渾濁,聲音沙啞且尖銳。
“再也不是和平的時候了,莫林,你該做出決定了,舊人總從新人出!”戈德瑞變成了一個真正的“老嫗”,說話也充滿滄桑和難以言喻的哲理。
莫林將菸嘴放在嘴裡抽吸,目光深邃而遙遠。
忽然他眼睛一動,放下菸斗,拿起插在墨水瓶裡的蘸水鋼筆,從左邊抽屜中拿出一張白紙。
在上面寫道:街道上煤氣燈亮起,一個青年推門而入。酒鬼們呼喚着酒保調製那沾之即倒的美味“飲料”,招呼新人的到來,但看到青年的臉時,他們的紅臉頓時慘敗如霜……”
“莫林,你不該將事情拖到打樣的時候!”老嫗戈德瑞沙啞的聲音再次緩緩響起。
莫林腦子裡的思路一下子被打斷,左思右想怎麼也想不起來,只能掃興的將蘸水鋼筆插回墨水瓶,嘴裡吐出剛剛吸進去的白煙,吹乾紙上墨水,將之放入右邊一個抽屜。
而這個抽屜中堆着寫滿字跡的紙張,最上面的一張上,最後一行赫然寫着:“他去哪裡了?她又會追尋至何處?”
莫林合上抽屜,起身快步走出房內。
但卻與老嫗戈德瑞所走方向相反。
“莫林,你去哪裡?”老嫗戈德瑞滿臉疑惑的喊道。
莫林轉頭,嘴角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低聲道:“還有一個新人!”
“什麼新人?人都到齊了,我覈查過名單了!”老嫗戈德瑞滿臉不解。
莫林根本沒有理會他,轉頭朝着漆黑的旋轉石梯快速走去。
……
佛爾特酒館門口。
煤氣路燈被工人點亮,照耀着酒館門前的街道。
街道上稀稀拉拉,酒館裡卻人聲鼎沸。
幾個纜索工人喝的醉醺醺的,嘴裡說着不三不四的髒話,咒罵他們那該死的摳門的如同吸血鬼的老闆。
正在這時,門鈴忽然叮鈴鈴的連續響起。
響聲不大,而且因爲門有些毛病,開門者使力不當,開開合合了幾次,導致鈴聲連續不斷。
幾個酒鬼們頓時眼睛一亮,一個個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互視一眼,朝着酒保道:“伯尼,來新人了!”
人高馬大的伯尼點了點頭,知曉酒鬼們戲弄新人的把戲,自櫃檯的最下方取出五瓶顏色各異的酒。
它們有無色透明的,棕色的,藍色的,紅色的,紫色的。
酒保伯尼取出一個玻璃杯,將五瓶酒各倒一些在玻璃杯裡。
各種顏色在酒杯裡不斷變換,一會兒呈橙色,一會兒呈粉色,一會兒呈黑紫色,最終變得純淨透明,而且無色無味。
“啪!”伯尼將酒按在幾個酒鬼面前。
那幾個酒鬼盯着杯子裡如水一般的液體,發出陣陣鬨笑。
“想想那傢伙將這當作白水一口乾掉,然後倒地不起的樣子……他醒來一定會感謝我們送他一夜好眠!”
“會感謝我們纔怪,他一定想按着像是要撕裂的腦袋,去黑市裡買一把左輪槍衝到酒館裡幹掉我們……不過那只是想想而已,他首先要爬的起來!”
幾個酒鬼哈哈大笑,於嘈雜的酒館裡看不出異樣。
他們見羅裡安走到吧檯,就將那一杯酒按在羅裡安面前,笑道:“小鬼,這是我們請你的!”
羅裡安轉過頭來,望向幾個酒鬼,看了眼滿滿一杯透明酒液,正要回答說自己不會喝酒。
可那幾個酒鬼卻面色煞白,那個遞酒的酒鬼將酒杯猛地奪了回去,像是怕羅裡安搶奪一般。
然後猛地灌入了嘴裡,瞬間眼睛一翻癱軟在地。
“什麼毛病……太無聊了吧!”羅裡安一臉茫然。
伯尼正想看看遭殃的新人,轉頭看到羅裡安後,頓時也是一愣,看了看倒地不起的酒鬼,然後尷尬的笑道:“酒鬼的世界,就是如此!”
羅裡安認同的點了點頭,轉頭問道:“請問伯尼在嗎?我找他有事!”
酒保倒了一杯白水,放在桌上,笑道:“我就是!”
“你是來找貝茨的?”伯尼問道。
羅裡安端起白水,聞了一下一飲而盡,口中乾渴頓時消失,然後點了點頭道:“是的!”
與此同時酒館後的一扇門內走出一個臉型略方,頭髮斑白,氣質沉穩,眼睛裡滿是深邃的中年男士。
中年男士身上散發着浪漫與深沉混合的氣質,他如同歷經世事的沉思者,面頰被時間的風雨摧殘,腦海裡卻長出一片星空。
酒保伯尼看到中年男士後朝羅裡安道:“我只是個看門人,真正的老闆在那裡!”
羅裡安順着酒保的目光看去,正好迎上中年男士的深邃目光,那裡面混合着如見舊友,如逢嘉賓的喜悅。
“先生,您認識我?”羅裡安道。
羅裡安想都未想,三步並作兩步,在那扇門關上前,止住了它,快速進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