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 深山樹林裡的一小塊空地上,火堆已經熄滅。
十三和小黑蒐集了一些野果回來,沈青和沈鶴也微微醒轉, 察覺到自己大半個身子都靠在沈鶴懷裡, 沈青“騰”的站起來, 然後旁若無人的舒展筋骨。
“唔。”顧安動了動, 哼唧了一下, 沈一諾被鬧醒了,前半夜他的精力比較集中,剛睡着一會, 他打了個非常睏倦的哈欠,“萌蛋, 早啊。”
“教主, 小安, 來吃鮮果啦!”十三在不遠處招手。
“笑笑,早。”顧安揉揉眼睛, 朦朧的看看四周,天亮了。
幾人用過簡單的早飯,小黑對沈一諾道,“昨天他們都進入了一個山洞,似乎挺深, 那些官兵也沒讓進去, 所以無法瞭解到裡面的情況。”
“嗯, 再等等。我們待會先過去埋伏着。”
……
一大早, 胖二就被一陣腳步聲鬧醒, 他推推豆丁,看來對方要有所行動了。
依舊是昨天那個高壯男子, 他身後還跟着幾個手下,門被打開,他對裡面的所有乞丐道,“國師大人來了,他要見你們,順便處理一下昨日出逃那幾人的罪責。”
豆丁發覺身後那個昨晚受傷的青年微微顫抖了一下。
昨晚爲他包紮傷口的時候發覺手臂上的傷是來自於某種特殊的利器,如果稍微在削重一些,估計連骨頭都能被砍斷。
豆丁微微皺眉,看來這裡面機關重重,外面人若要毫髮無傷的進來恐怕會很難。
胖二推了他一下,他趕緊回神跟着大部隊走了。
因爲是白天,洞內還是隱隱有些發藍的光亮的,豆丁想他們現在的位置應該還靠近入口不遠,或者距離地表很近。
很快他們就看見了一個通向地下更深的臺階,前方很遠的地方只有一束很淺很淺的光線,其餘都是漆黑一片,男子拿起牆壁上面的火把,對着站在他一旁的手下示意,於是每人都拿着一束火把分散的插.進隊伍裡。
男子開道,時不時的在四周往下的階梯牆壁上摁着什麼,接下來的一段路很安全,因爲豆丁明顯感覺站在他身後的那個受傷青年目帶驚悚的望着四周,生怕從牆裡突然蹦出來一個什麼暗器,讓他再次受傷。
豆丁和胖二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一抹了然。
不知走了多久,豆丁細心的數着大約有百來層臺階,那抹之前看到的亮光更近了,就在這時,一扇更大的門被打開了,領頭的男子將手機的火把放在門口的懸掛物件上,然後走進去。
所有人都好奇的往裡面瞅,這就是他們要待的新地點了吧。
“還不進來。”很多人都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但是除了胖二和豆丁,因此他們內心都默默的猜測着,莫非就是那位蘿古國師?
沈一諾等人來到天黎堡幫衆的埋伏地點,果然看見了前方一扇不易覺察的洞門,與山體相融合,周圍還用綠葉和泥土掩蓋住足跡。
“教主,蘿古大清早的來了,加上昨晚上出現的那名高壯男子,目前還未有任何動靜。”小黑聽了小弟的彙報後道。
沈一諾點點頭,示意大家先原地休息,讓一小部分的人放哨。
顧安摸摸肚子看着前方,對沈一諾道,“笑笑,乞丐們都在那裡面嗎?”
“嗯,沒事的,裡面有我們的兄弟混在裡面呢。”說是這麼說,一旦發生什麼事情估計能脫身就不錯了。
“啊,那會不會有危險?”顧安有些擔憂。
沈一諾搖搖頭,“不知道,先看看。”敵不動他們不動,敵一動了他們再考慮動。
……
胖二和豆丁等二十來個人進去後,才發現其他乞丐已經到了,正分成三大塊站着。
這是一個地底的世界,整個空間大約有二百來個平方,四面牆上都分別掛着數百盞火把,因此剛纔他們在外面看纔會那麼透亮。
豆丁發現遠處有一塊塌陷下去的區域,剛想看個究竟,就聽見有人說話了。
“我有話要對大家說,請稍安勿躁。”
只見一個身穿斗篷的男子突然出現在他們前方的高臺上,即使在室內他依舊帶着帽子,眼睛淹沒在黑暗裡,嘴角很尖微微揚起,給人一種萬分邪惡的感覺。
所有的乞丐都被這人的煞氣所震懾住,那人開口道,“我聽說昨晚有人想逃,不慎觸動了機關,差點死了。於是我命人把他們救了還剩下最後一口氣,現在就讓我們來一起懲罰他們。”
他拍拍手,馬上就有人把那三個全身鮮血淋漓的乞丐拖了上來,掛在右側牆壁上的一溜排架子上,手腳都用繩子拴起來。
豆丁基本已經確定他是蘿古了,心說裝神弄鬼的帶個帽子,現在又要用殺人來威懾這幫子乞丐不讓逃麼,小心物極必反。
“好的,德賽,你做的很好。昨晚朝廷的一個官兵對一位老婆子不敬,我們這位勇士替你們教訓了他,我很鼓勵這種行爲,相信大家也看得出來我是很爲你們考慮的。所以這些叛逃者,罪不可恕。”
“咕咕。”這時一個小弟拎着一隻老母雞進來了,雞的翅膀和爪子都被綁起來,他在德賽的示意下將雞的嘴堵起來,讓它無法發聲。
“現在我們來做個遊戲吧,同時在雞的脖子和人的動脈上劃一刀,看看誰先死?”
德賽看見蘿古的手勢,命令手下先給那架子上的三個人潑一盆涼水弄醒,然後再把他們的眼睛蒙上。
乞丐堆裡一陣騷亂,有些人不服氣但是眼睛一對上那三個人身上的慘狀他們就又安靜了,德賽對他們做手勢,意思是分成兩大陣營,左邊支持雞先死,右邊支持人先死。
胖二和豆丁對視一眼,都站在了人先死那邊,但是最後他們就後悔了,因爲百分之八十的乞丐都去了左邊,而他們兩個小孩子站在人少的那堆裡就顯得尤爲明顯。
蘿古微微一笑,見大家都準備就緒,就示意安靜,然後一小弟就在雞脖子上劃了一刀,與此同時,三人手臂的動脈處也被劃了道鮮紅的口子,但是很神奇的是並沒有鮮血流出來。
不過看三人的反應,被劃了的時候還是有些疼的。
有個比較年輕的乞丐還有些力氣,微微掙脫道,“什麼狗屁國師,狗屁朝廷,我們都沿街乞討了還不放過我們,想要我們死直接一刀解決了算!”
衆人就看見一道黑色的風吹過去,蘿古已經站在了那人面前,他伸出蒼白的手指摸着那人的臉頰道,“生命這麼可貴,你爲什麼想死呢。放心,你馬上就要死了,一切只是時間的問題。”
那人被嚇得全身顫抖,因爲蒙着一層黑色的眼罩,他看不見任何東西,對面的乞丐們都安靜下來了,很快他就只能聽見水滴落在盆裡清涼的滴答聲。
不知過了多久,旁邊有一人大叫一句,“喂!你們說句話啊?難道,都看着我們死嗎?”
乞丐們都不敢出聲,胖二和豆丁雖然都覺得很殘忍,但是以他們倆的力量要想在這位深不可測的國師面前脫逃都沒機會,更別談救人了,所以還是先老實的減少存在感,伺機而動吧。
蘿古悠然的坐在一個華麗的紅木椅子上,軟墊是金絲邊的,仔細看還能發現上面繡着精細的花鳥圖,德賽爲他點上大煙槍,他悠悠然的吸了一口,吐出三兩個菸圈,在他微微仰頭的瞬間,豆丁似乎看見了他那雙有些邪魅的雙眼。
懾人的,詭異的,帶着蠱惑的,他彷彿看見了一幅幅畫面在腦中閃現…
“喂,你怎麼了?”胖二推了推他,小聲地喊,“豆豆?”
“唔!”豆丁彷彿從睡夢中驚醒,他看着高臺上坐着的國師大人,對方尖尖的嘴角再一次勾起,似乎心情很愉悅?
難道只是個幻覺?豆丁有些摸不着頭腦。
胖二摸摸他的腦門,全是汗,“你在害怕嗎?放心,我在呢。”
他倆周圍的乞丐聽見他說害怕這個詞,不禁都吸了一口冷氣,距離雞和人同時放血已經過去將近一盞茶的時間,但是他們卻好像經歷了一個時辰那麼長。
三個被掛在架子上的人因爲聽不見人說話,只聽見雞放血的聲音又或者是他們自己的血留在盆裡,加上意識薄弱,總之已經有些思維混亂了。
而事實上,在場的人都知道只有雞的脖子在慢悠悠的滴血,而它的下面放着一個盆,那三個乞丐的手腕根本就沒流血。
這考驗的是心理戰術,胖二想,不過無論是誰先死,他只知道接下來的問題更棘手了,他們要在這裡做什麼呢,消息如何送出去,教主他們如何進來解救他們?
就在他大腦裡面天馬行空的時候,一聲慘叫驚了他一跳,只見那三個掛在架子上的其中一人,也就是一直沒說話的那位似乎暈死過去了。
德賽走過去解開他的眼布,只見他兩眼翻白,嘴巴微微張大,顯然因爲過度驚嚇而亡。
“呵,這樣就不行了麼。”蘿古那來自地獄般的優雅嗓音頓時讓剩下來的兩個人冷汗直冒。
比較年輕的那個聲音有些顫抖的問,“他怎麼了?”他離那個死去的人最近,所以他之前一直微微的喘粗氣無法發出聲音,而就在剛纔竟然驚叫出聲!
“死了。”蘿古緩緩的宣佈答案,然後把目光調向場地中央,“看來只有有一小部分的人勝利了。”
而胖二和豆丁就在這一小部分人中。
“選對答案的人肯定就要給予獎勵,這樣吧,”蘿古把煙槍交給德賽,施施然站起來看着那隻不知死活的雞道,“嘖,這隻雞反正也是要死的,中午就殺了分給你們,其餘的人麼,看我心情。”
胖二和豆丁頓時有一種難以下嚥的感覺。
那個一開始喊着大家見死不救的乞丐帶着有些崩潰的聲音道,“國師大人,我知道錯了,你到底要做什麼,真的讓我們死嗎?”
“怎麼,忍不住了想要求饒嗎?”蘿古一步瞬移到他跟前,那人身體瞬間就僵硬了,有些無力道,“誓死效忠國師。”
蘿古哈哈大笑兩聲,“想要效忠本國師的人多了,而你在我眼裡,早已與死人無異。”
胖二內心鄙夷,真是個有着惡趣味的神經病,有些老乞丐已經小聲咕噥着作孽了,蘿古又豈會不知?不過出乎意料的他並沒有去計較,而是揮揮手,讓人把那兩個人擡出去了,至於他們的下場沒有人再去關心了。
現場安靜了一小會,蘿古纔開口道,“我並不是一個崇尚暴力的人,我只希望大家可以好好的與我合作,合作完畢我會放你們走,並且給你們一筆錢,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你們也不要妄圖把這個秘密告訴給你們的皇帝,試想一下,一個乞丐的話和本國師的金口玉言,誰更有可信度?”
蘿古說完走到德賽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又有些曖昧的靠近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氣,“下面,就交給你了,我的勇士。”
一直到中午,小黑叫出去買午飯的小弟都回來了,洞口依舊毫無動靜。
顧安一邊吃着香噴噴的飯菜一邊道,“笑笑,你說爲什麼沒有人出來呢?他們不要上茅廁或者吃飯的嗎?”
十三殷勤的把小黑特地省給他的雞腿夾給顧安,一邊道,“也許裡面有廚娘,也有茅廁,啊呸,小王爺,咱吃飯能別說這個詞麼?”
幾個吃飯的兄弟聽見了都笑,心說小王爺太可愛了,好像小時候就見他和教主關係好了,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依然如故啊。
顧安吐吐舌頭,咬了一口雞腿,突然看見小黑望過來,含含糊糊道,“唔,小黑是想吃雞腿嗎?可是…我咬過了。”
他一副抱歉的模樣,沈青連連翻白眼,白目啊白目,扒了口飯,發現自己碗裡多了個雞翅,心說誰塞的,剛纔沒有啊。
靠他最近的沈鶴,他正一個勁兒的埋頭吃飯,好像並未注意這邊。
沈一諾的眼裡只有顧安,因爲也沒注意其他人之間的互動,而是對小孩說,“乖,多吃點肉,雞肉不長胖的。”
“唔,可是笑笑爲什麼不吃?”顧安嘟囔着,他之前明明看見笑笑把雞腿肉從骨頭上剔下來拌在他飯裡了。
沈一諾很快吃完,摸摸他的腦袋,“你還小嘛。”
“教主!”有個小弟急急忙忙的衝過來,“不得了了!”
沈鶴厲聲喝止道,“幹什麼呢,大呼小叫!”
小弟冷不丁的被他嚇得跪在地上,“右…右護法。”
沈一諾揮手示意他慢慢說,別急。
“是這樣的,屬下剛纔去方便,起身後剛想走突然踩到一個人手…”
他話還沒說完,顧安就嚇得縮進沈一諾懷裡了,沈一諾皺眉,“重點!”
“屬下一擡頭就見不遠處有個和山體同樣隱蔽的洞門剛好關上,一路跑過來竟然發現就是與我們這個方向看的洞口相對的後門。”
衆人都微微吃驚,怪不得他們在這守株待兔沒有反應,沒想到還有個後門啊?真是有吃有拉,有進有出麼。
沈一諾一邊安撫着顧安一邊示意他下去,沈鶴立馬帶着三四個人去查探了。
十三端過來一杯水遞給顧安,他咕嚕嚕喝完拍了拍胸口,有些難過道,“難道有乞丐已經被害死了麼?”
小黑一驚,應該不會是胖二他們。
很快沈鶴帶着兄弟們扛着三個人回來,他們身上的血液已經乾涸,其中一人的死像尤其駭人,沈一諾趕緊捂着顧安的眼睛叫他別看。
沈青檢查完三人的傷勢後道,“教主,這兩人只是暈過去了,不過得現在馬上治,不然很快也是死。”
沈一諾點點頭,然後讓其他的兄弟們打起精神來,並且分出一小撥武功較高心思縝密些的去後門看守。
沈鶴讓兩兄弟把那早已死透的人找個地兒先埋了。
良久,沈青很快將其中一人用銀針扎醒,體內的毒素也慢慢逼幹,那人眉毛緊皺,微微睜眼時看見好多人望着他情緒頗爲激動,“你…你…”
然後又暈了過去。
衆人:“……”
沈青重新給他扎針刺激他神經,一邊解釋道,“他受了嚴重的刺激,身上的毒是中了多種暗器集合而成,這種暗器造成的傷口很特別,我記得曾經在書裡看到過。”
“噗咳。”那人又微微醒轉,這次不等他有所反應,沈青直接了當道,“先別暈,我們救了你。”
那人愣了下,又眨眨眼,訥訥道,“我…沒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