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朝樓霆東看了一眼,他的眼眸微沉,示意我接起來。
我接了,開了免提。
“默……川,怎麼了?”我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
那邊,很快傳來了男人的聲音:“凌止,你昨天怎麼回事啊?我們還沒聊上你
就走了,這麼多年不見,是不想認我這個朋友了?”
我整個人懵圈了。
樓霆東看起來也一臉不解。
他伸手按下屏幕上的靜音鍵,皺眉說:“怎麼回事?你昨天什麼時候還去見過
他了?”
我的思緒回來了些,搖頭說:“我沒有見他,我見的是……”
驀地,我的眼眸一撐,忙取消靜音問:“你是……默川?”
那邊的人聽起來很是不快:“我不是秦默川是誰?哎,昨天你朋友沒把我的名
字存成秦默川?”
我朝樓霆東看了一眼,他很快起身去外面打了個電話。
回頭後,他用口型跟我說了“星仔”兩個字。
我又問他:“你昨天打我電話,是我朋友接的?男的?”
“對,我還以爲是你老公呢,結果他說不是。”秦默川繼續說,“起初打你一直
關機,沒事吧你?”
我打開了手機通訊錄,裡面果然存了兩個秦默川。
一個是昨天星仔存的,一個是我之前自己存的。
我忍不住鬆了口氣,還在想呢,那個秦默川怎麼還會給我打電話!
我說了沒事。
秦默川又說:“葉薇阿姨很客氣,留我們在家裡住幾天,說你忙完就會來,那
你什麼時候忙完?”
我遲疑下,有些含糊說:“就這兩天,到時候我聯繫你,對不起啊默川,你難
得回來一次,我卻有緊急事務纏身,實在走不開。”
秦默川還沒說話,那頭傳來一絲細微聲響。
很快,聽李圓圓壓低聲音說:“沈凌止,你對不起的是我好嗎!搞什麼,你朋
友你不招待給丟我們家?”
看來是李圓圓把手機搶了過去。
這件事我的確理虧。
於是只好好言安慰一番,這才終於掛了電話。
“是真的秦默川,他前段時間回國了,帶新婚妻子度蜜月,我昨天才知道。”
我給樓霆東解釋着,一面把原來秦默川的號碼保存改成了“x”。
樓霆東一臉嚴肅,說:“怪不得你突然知道有問題的是秦默川,沒想到……他不
是秦默川!”
我點頭,問他:“你去調監控的時候就懷疑他了?那爲什麼不說?”
他略一笑,看一眼依舊睡着的季少一,說:“少一說是你朋友,怕你一時間不
能接受。再說,你要是知道了,說不定要露出馬腳,影響我們的計劃。”
樓上,樑驍下來了。
我忙站起來:“樑醫生……”
他直接說:“我得回醫院,有個重要的手術,下午再來。”
他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什麼,折回給了我一把車鑰匙,說:“之前開了霍先生
的車走,忘了把鑰匙給他,你幫我給吧。”
我脫口問他:“你怎麼不開走?”
他的車昨晚被霍亦沉給撞了,就算不報廢,估摸着修的時間也不會短。
樑驍卻搖頭說:“我打車走就好,萬一臨叔要用車,還是留着吧。”
他說着徑直走了。
我拿了鑰匙上樓,霍亦沉的房門虛掩着。
南宮江臨拿着吃的走到牀邊:“樣本丟了就丟了,先生其實何必趕回來?”
霍亦沉卻嚴肅說:“那藥是失敗的產品,如果被投入到醫療領域,你知道會出
什麼事!”
“他們雖然一直想跟我們競爭,但也一定會先做臨牀試驗的。”
“做了又如何?”霍亦沉嘆息道,“人在瀕臨死亡時的想法是很極端的,只想着
只要能不死,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就像當年的我。”
“先生……”
“但也許,他們用了藥後就會發現,與其這樣苟延殘喘地活着,不如當初死得
痛快。”
從他的對話,我大約猜到拿走樣本的是對方一家競爭公司。
看來無論是霍亦沉還是樑驍,都沒有告訴南宮江臨霍亦沉出事並不是因爲樣本
的事。
我握緊了鑰匙站在門口,突然沒有勇氣進去了。
片刻之後,才聽南宮江臨心疼說:“先吃點東西吧。”
他把吃的送到霍亦沉面前。
霍亦沉擺擺手。
“先生……”
“吃不下,難受。”他看着南宮江臨卻還在笑,“就像死了一回。”
南宮江臨沒有強求,轉身把吃的放在了牀頭櫃上,我見他偷偷抹了把眼淚。
我的眼淚瞬間就泛了起來。
在南宮江臨面前,原來霍亦沉偶爾也會像個在長輩面前服軟的孩子。
“小止。”身後傳來季少一的聲音。
我被嚇了一跳,忙轉身看着他。
他快步過來,見房門虛掩,往裡面看一眼,問我:“舅舅醒了嗎?”
很快,南宮江臨過來打開了門。
他看了我一眼,隨即看向季少一,說:“表少爺進去吧,先生在等你。”
季少一二話不說就入內了。
南宮江臨卻退了出來,直接關上了房門。
我回過神,把鑰匙給他,說:“樑醫生說車子不開走了,讓我把鑰匙給你。”
南宮江臨的眼睛還有些紅,接了鑰匙。
我轉身就想要下樓。
“沈小姐。”他突然叫住了我。
我的腳步一滯,回頭看着他:“臨叔……還有事?”
他有些欲言又止,終於示意我借一步說話。
我跟着他去了外面的院子裡。
南宮江臨這才終於說:“六年前先生說要和你結婚時,我沒有調查過你,那時
候只覺得,但凡有人能讓他選擇活下去就好,其實那時,我很感激你的出現。但現
在……”
“你……後悔了嗎?”
良久,才聽他嘆息道:“我不知道,也許回到當年,我仍是那樣的選擇。但現
在看着他飽受病痛折磨,我很難受,覺得也許當時不該那麼自私地想要他活下來!”
他說的時候,雙手狠狠都握成了拳。
我忍住哽咽說:“霍先生說過,人的一生總會需要作出兩難的抉擇,誰都沒有
錯的,臨叔。”
南宮江臨突然用力一拳打在了牆壁上,沉聲說:“我是有錯的!如果當時調查
過你,知道你和表少爺的關係,說什麼我也不會讓先生和你結婚的!”
我哽住了喉,多想說,我也是啊!
若六年前就知道霍亦沉是季少一的舅舅,我就算去求李慎之借我錢,我都絕不
可能答應結婚的!
但上天就愛開玩笑,我們誰也逃不出。
片刻,誰都沒有再說話。
後來,南宮江臨終於又開口說:“他會在江城調養一段日子。”他頓了頓,似乎
是極不情願的,“希望沈小姐多來看看吧。”
我含淚點頭,我會的,一定會的。
他終於沒再說話,轉身進去了。
樓霆東很快出來,快步過來問我:“哭了?”
我吸了吸鼻子,說:“我沒事,對了,警局的事,你和阿一說了嗎?”
“都說了,他心裡有數的。”樓霆東握了握我的肩膀說。
我點頭,又說:“你能不能幫我去醫院接下寶嘉,你找樑醫生就行,我可能下
午沒時間去醫院。”
他一笑:“沒問題。”
目送樓霆東的車子離去,我才轉身回屋。
在沙發上坐了好一會,才見季少一下來。
我忙站了起來。
他徑直過來,拉我坐下,說:“等下我去一趟我爸媽家裡。”
他活着的事早就該告訴他父母的。
我點點頭。
季少一又說:“舅舅的病……讓我們瞞着。”
瞞?
還能瞞多久?
但這話,我不敢問。
“沈易那邊的事,我也得去處理一下。”
我應了。
…………
季少一走了沒多久,我恍惚感覺窗外有人走過。
我一陣警覺站了起來。
那抹身影停在了落地窗外,似乎在努力朝裡面看。
我悄悄過去,飛快地一把拉開了窗簾。
外面的人明顯嚇一跳,往後退了好幾步。
秋菲!
秋菲看見是我,一臉窘迫,隔着窗戶就問:“亦沉是不是回來了?”
“霍先生不會見你的。”我直接拉攏了窗簾。
她乾脆在外面拍打着窗戶要我開門。
樓上,南宮江臨下來了,皺眉問我:“怎麼回事?”
我朝他走去,說:“是秋菲,她不知道怎麼知道霍先生回來了。”
南宮江臨的臉色瞬間就不好看了。
“霍先生睡着嗎?”
“沒有,你上去吧。”他說着朝門外走去。
我遲疑了下,直接上樓了。
推門進去,發現霍亦沉已經下牀了,他正好收線轉身。
我愣了下,只好解釋說:“阿一去家裡了,你怎麼下牀了?”
“沒事了。”他輕笑了下,見我盯住他的手機看,他這才又說,“給香港醫院打
了個電話,我擔心小眠的情況。”
“沒事吧?”
“嗯。”他轉身在沙發上坐下了。
窗外,有秋菲和南宮江臨的說話聲,霍亦沉似乎並沒有在意,而是隻看着我,
示意我過去坐下。
我上前關了窗,這纔在他身邊坐下:“樑醫生沒說讓你休息嗎?”
“在家就是休息。”他笑着說,“其實這次少一失蹤一遭也不完全是壞事,至少
我姐姐和姐夫這婚是不離了。她以後對你,也不會像從前那樣了。”
“她在香港……說了什麼嗎?”
霍亦沉仍是笑:“不需要說什麼,她看着少一姑姑,想着許禾子就該明白,比
起許禾子,至少你是真心愛少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