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一的話說得絲毫沒有停頓和遲疑,我不是不願意給他熬粥,就是討厭他這
樣的語氣。
卻不想,霍亦沉上前一步,說:“我和凌止的事還沒定下,現在叫舅媽早了,
她和你一樣是這裡的客人,霍家沒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
我吃驚看向霍亦沉。
他並不看我,繼續說:“那我讓阿姨給你熬粥。”
說着,霍亦沉直接把我從房間拉了出去。
房間內,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
才下樓,霍亦沉就接了一通電話,他的臉色有些不好。
他卻是又將我拉過去,囑咐說:“少一他是故意在爲難你,你不用理會他,我
得去一趟醫院,有什麼事你打我電話。”
我這纔想起南宮江臨昨夜去醫院後一直沒有回來,難道是小眠的情況不好嗎?
原本想要跟着霍亦沉一起去醫院的念頭瞬間打消了,這個時候我還是不要去添
亂。
想着季少一還在樓上,我就待不住了。
…………
來香港後的每一個週末對我來說都是無聊的,人生地不熟,還沒有什麼朋友。
離開家鄉越久,我越是懷念,看來我真的不適合背井離鄉。
獨自去了海邊,在礁石上坐了很久。
吹吹海風,聽聽海浪的聲音,似乎這一刻內心纔是平靜的。
意外的,秦默川給我打來電話。
我一接,那邊就緊張地問:“沒事吧?”
我一愣,隨即笑了:“我能有什麼事?”
“我今早才知道季少一去香港了?你們見着了嗎?他爲難你了嗎?”秦默川一下
子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我下意識回頭看了遠處的別墅一眼,這才說:“他外公生日,來賀壽的,和我
沒什麼關係,不用擔心我。”
秦默川這才鬆了口氣:“那就好。”
我不自覺笑了。
“笑什麼?”
“默川,我們聊聊天吧。”
秦默川有些不悅說:“現在想聊天了?平時通話三兩句你就要掛,也不見你主
動給我打一通!”
我不敢告訴他,那是因爲我怕說得太多就捨不得掛掉,我怕孤單的時候給他打
電話會忍不住想要哭……
天知道我多想回到以前的日子!
秦默川的這通電話簡直拯救了我,我們天南地北一直聊,一直聊。
後來,手機沒電了。
心滿意足回去充電時,纔想起來,季少一在我房間。
我站在樓梯上略一遲疑,見阿姨端着粥從我的房間出來,一副唉聲嘆氣的樣子。
“阿姨,怎麼了?”我上前問。
阿姨將我拉至一邊,皺眉說:“這表少爺不知道怎麼了,非說不吃早飯,可先
生走的時候交代了,一定得讓他吃。嘖,我記得他以前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啊。哦,
還有啊,他還說既然先生不在,就讓你進去聊天。”
看來季少一這一趟香港之行,非得每時每刻都讓我不舒坦他才覺得舒坦。
我接過阿姨手中的碗,說:“給我吧。”
阿姨如釋重負:“那麻煩了沈小姐。”
“不麻煩。”
我走到房間門口,深吸了口氣,推門進去。
季少一正坐在沙發上,隨手翻閱着我擱在一側的關於建築學的書。
聽到聲音,他擡眸睨我一眼,隨即嗤笑說:“叫你來,你還真來了?”
我不說話,上前將碗遞給他:“吃吧。”
他不接,目光灼灼凝着我,眼底盡是疏離憤怒:“走的時候不是很絕情嗎?現
在又拿出了隨叫隨到的服務,你這到底是扮演藕斷絲連的前任,還是肆意討好我的
長輩?”
我不反駁,彎腰把碗放在他身邊。
轉身給手機插上電,我這纔在牀邊坐下,回頭問:“想聊什麼?”
“聊你的未來吧。”他合上了書看着我。
未來……
我還有什麼未來!
窗外,傳來汽車停下的聲音,我有些緊張看向窗外。
季少一冷笑說:“別緊張,這裡是舅舅的私宅,我媽不會來這裡給你難堪。”他
低頭看了看手錶,說,“應該是你的好朋友黎黎。”
他說着起身下樓。
我只好跟下去,果然看見曾黎黎進門。
“師兄。”她擡眸就笑。
季少一去客廳坐了,這才順然問:“採訪都結束了?”
“結束了。”她在他身邊坐下,又說,“哦,我路過msf總部,你朋友還問你有沒
有空一起吃個晚飯呢。”【注:msf是無國界醫生組織的法文縮寫】
“我晚上就不去了,你可以代表我去和他們聚聚。”他說着,看我一眼,“你可
以和你的好朋友凌止一起去。”
我直接回絕:“我不去。”
“嘖。”季少一蹙眉說,“看我,都忘了,你晚上是要跟舅舅一起去見我外公吧?”
我待不下去了,轉身就推門跑了出去。
出去了纔想起,別說錢包,我身上連手機都沒有,霍亦沉的私宅又離開主城很
遠,我發現自己哪裡也去不了。
我只好在莊園裡亂逛一通,直到遠遠看見季少一的車子離開,我這才鬆了口氣
回去。
沒想到推開房門就看見季少一坐在我的書桌前。
我猛吃了一驚,他不是走了嗎?
他回頭看我一眼,似乎是解釋:“我的車讓你好朋友黎黎開走了,反正晚上舅
舅也要去外公家,我搭車就好。”
我還以爲他和曾黎黎一起走了!
正在我打算離開時,赫然發現他手中把玩的是我的手機!
“喂!”我快步上前,把手機奪下。
來這裡後,我換了手機號碼,所以也重新申請了微信號。
這個新的微信號,我只告訴了秦默川。
然後香港新公司的員工們幾乎也都知道。
我偶爾發幾條朋友圈,大多都是無關痛癢的,什麼天氣啊,美食啊,主要是怕
秦默川知道我過得不好。
秦默川每條都會來留言,而自從那天我給經理打了電話後,我的同事們也幾乎
都會來留幾句客套話,但我從沒有回覆過。
季少一幫我把每條留言都回復了一遍。
一條一條地回。
統統回了兩個字:有病。
他看着我震驚的臉色,聳聳肩,說:“沒辦法,沒人陪聊的時候,無聊的手癢。”
我知道跟他針鋒相對沒用,只好發了一條朋友圈,說我的手機剛被黑了,然後
開始刪回覆。
等我全都刪完,發現季少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去了。
彷彿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我終於鬆了口氣。
後來,直到霍亦沉回來,和季少一一起離開,我也沒有下樓,沒有見他。
早上,霍亦沉還沒起來,我聽阿姨說季夫人他們是一大早的航班。
我以爲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上班路上,無聊打開朋友圈看了一眼,才發現我最新解釋的那條朋友圈下面,
一堆的留言。
都是我公司的新同事,全都在罵我。
我才走到公司門口,一個男同事衝出來,將一桶東西往我身上潑。
從頭到腳,嚴嚴實實潑了個遍。
那股味道……又臭又腥,我曾經聞到過。
鄭潔潑過,季少一幫我擋了。
狗血。
我直接蹲下就吐了。
耳邊,全是同事們的謾罵。
經理罵得最兇:“臭不要臉,做婊子還要立牌坊,霍家的門第也是你能攀的?
還想在公司橫着走,你做夢!像你這種婊子,潑你狗血還是輕的,你被開除了!”
我衝進廁所,幾乎把衣服都浸溼了,可身上還是臭得很。
鼻子一專注,我就忍不住想要吐。
走出公司,秋菲站在對面得意看着我笑。
我瞬間就明白了,季夫人來香港一趟能不去找我,看來她也不是什麼都沒做。
沒有車願意載我,就連我想進商場買身乾淨的衣服,保安都攔着不讓我進。
秋菲跟了一路,得意地說:“怎麼不給亦沉告狀啊。”
她背後有季夫人撐腰,所以那麼囂張。
但我知道,沒有人會把季夫人供出來,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這個社會,沒有資本,就得忍着。
後來,我打電話給了沈眉。
沈眉幫我買了一套衣服,看着我從廁所出來,她這才皺眉問:“怎麼回事?誰
做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她又拉住我問:“不會是……季隊長吧?”
倒不是季少一,但我也不好說是他媽。
我只好說:“不是他,你也別問了,今天真的謝謝你。”
沈眉看了我半晌,這才又說:“凌止,你爲什麼要過得那麼憋屈?”
爲什麼?
自從我和季少一的關係突變之後,我的人生似乎已經毀了。
再清高不起來,再驕傲不起來,這樣的人生,怎麼能不憋屈?
沈眉又說:“既然不開心,你回內地去,那裡至少有你的朋友啊!”
可是那裡還有季少一啊,我一輩子的痛。
作別沈眉後,我不知道還能去哪裡,秋菲一直跟着我,她看起來很高興。
思來想去,我去了醫院看小眠,至少可以暫時甩開秋菲。
沒想到小眠的病房不許任何人靠近,護士說,前天小眠的病情加重,醫生們連
夜搶救才保住了她的命。
我在長廊盡頭遠遠站着,看着,心裡難受得不行。
這樣的情況,我怎能再讓霍亦沉操心我的事?
站了會兒,秦默川突然給我打電話來。
我深吸了口氣調整情緒,這才接起來:“默川。”
“凌止。”秦默川的聲音沉得可怕,“你快回江城,你媽媽出了車禍,很嚴重。”
(ps,作者有事,今天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