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歡堂,你來了?”
兩個男人正在切磋嘴皮子功夫,向安之站在院子裡橫插了一槓子。
鬱歡堂聞聲,只擡眉瞟了她一眼,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熱情激昂的衝上來,甚至剛剛還浮在玉臉上的一層笑意,在看到她時,也一併冷寂下去。
他今天的着裝極隨意,灰色的毛衣,外罩黑色的長風衣,脖子上胡亂的纏着一條墨綠色的圍巾,衣服也不似往日的平整,一慣愛美如命的鬱歡堂,居然連形象也顧不得了,由此也可以看出,他的心情有多麼糟糕。
“不是讓你在屋子裡待着?怎麼跑出來了?”戴蘇城漆瞳漠漠地睨着她,竟自步下臺階,快步走到她身邊,把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
向安見他臉色難看,也沒敢拒絕,任由他把她包裹得像個糉子。她感覺到鬱歡堂的目光向她掃射過來,如同兩把灼炙的燒火棍,懸在她的面前,要在她身上穿出洞來。她知道他很生氣,作爲患難中扶持過她的朋友,她結婚了,他卻最後一個才知道,如果還不生氣,那說明這人也忒沒性格了。
她欠他一個解釋和道歉。
原本這也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依鬱歡堂的性子,稍微哄哄很快就能跟她盡釋前嫌,真正讓向安之覺得爲難的,是兩個男人同時氣路不通,且互相之間總氤氳着那麼股子殺機,暗潮洶涌的,她自知沒那個讓他們偃旗息鼓的本事,卻也不想在這新年當下去得罪誰,因不管她站在哪邊,最後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安之,我有話跟你說。”鬱歡堂站在門樓下,一鬆手,行李包“啪”地一聲落在地上,鳳目流轉着冷光,瀲灩的深視着她。“是你跟我出去?還是我進去?”
戴蘇城的臉色難看極了。
向安之緊了緊手裡的柺杖,勉強扯出一抹笑意。“你先進來吧。”
鬱歡堂並沒有痛痛快快的高擡貴腳,反而像是故意找茬一樣,揚了揚尖削的下巴,瞄向她身旁的戴蘇城:“戴先生看上去,似乎不太高興啊?”
說這話時,他眼底分明洋溢着滿滿的得意之色。
這男人就是專門來挑釁的!
向安之再次緊了緊柺杖,手裡心沁出一片溼粘,眼角里覷向戴蘇城,發現他臉上卻全沒了方纔的陰鬱,取而代之的,是俊魅浮華的笑顏,於是她知道,鬱歡堂挑釁成功了,戴蘇城也徹底火了。
“鬱律師說哪裡話,你是安之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何況安之此前,多勞你照顧,我都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又怎麼會不高興?”他說着話,手臂自然的環上向安之的腰身,將她往身邊靠了靠。“安之,別發愣了,快請鬱律師進去吧!”
言談之間,儼然一副男主人的架式,這下換鬱歡堂臉色不好看了,但也只是一閃而過,很快恢復如初,拿一雙眼睛盯着向安之,她馬上反映過來:“呃,外面太冷了,有話進去說吧!”
鬱歡堂終於肯移駕進屋,向安之卻並沒有因此而鬆一口氣,戴蘇城攬在她腰上的手,大力的幾乎掐進了她的肉裡,幸好她穿得夠厚。有人說,人一旦到了一定的高度,就難免活得比常人虛僞,就像他,此刻臉上笑得春光燦爛,心裡怎麼樣的,她幾乎不敢臆測。
向安之陪着鬱歡堂坐在中廳裡,戴蘇城幫他們衝了茶,便藉口回了自己房間。隱約聽見他的房門不輕不重的一聲響,她緩緩吐出半口氣,應付一個,總比面對兩個要容易得多,至於戴蘇城會怎麼跟她算賬,那都是後話,她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
白瓷杯子裡安靜的冒着熱氣,碧葉在茶湯中時卷時舒,香氣泌人。但此刻鬱歡堂雙臂抱胸,鳳目冷冷的釘在她臉上,對茶什麼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外面傳的風風雨雨的,都是真的?”他繃着下巴,難得的正經面孔。“你跟他結婚了?”
向安之老實的點點頭。“嗯,結了。”
聽到她親口說出來,鬱歡堂猛的一閉眼,一手拍在桌子上,茶杯都跳了幾跳,有水漬溢出來,灑到桌面上。“向安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我才走了幾天,你就出了這麼大亂子!”
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很難跟他講清楚,所以,只好沉默着,任他發泄。
“你對他了解多少?他的家庭背景,他的圈子,他的事業,他的一切一切,你知道哪一樣?”
“都不知道。”
“那你也敢跟他結婚?”
“我也不瞭解你,還不是在跟你做朋友,讓你在這裡數落我?”
“你……你還維護他!”鬱歡堂被她氣得直哆嗦,原本粉白的臉,憋得通紅通紅。“他能跟我比嗎?我不管有多不好,起碼從沒想過去傷害你。”
向安之捧着茶杯,把手攏在胸前,貪戀着那暖人的溫度,低低道:“你怎麼知道,他就一定會傷害我?”
“我……”
“是啊,我也很好奇,鬱律師怎麼就能一口咬定,我會傷害安之?”
兩人一轉頭,看見戴蘇城拿着一個熱水壺,四平八穩的跨進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