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西良猜得沒有錯,電話確實是戴蘇城打來的。
手機放在耳邊,向安之望着遠處的山水,沒來由的有些侷促,她輕輕的“喂”了一聲,戴蘇城沒有馬上回應,聽筒裡靜了片刻,他才低沉出聲:“在做什麼?”
聲音極淡,甚至有些冷。
“跟段西良吃飯”她如實相告。
他頓了下,然後,有笑意從世界另一端蔓延過來。“你倒是坦白,就不怕我生氣麼?”
“那你生氣了嗎?”
“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
“呵!”向安之聽見他又笑,他的態度讓她混亂,她已體察不出他是喜是怒,雖然告訴自己沒必要太在意他的情緒,但心底緊繃的那根弦卻如何也鬆懈不下來,他總是能輕易讓她緊張。
“安之,來柏林吧。”又是一陣不短的沉默後,他突然說,“我想你了。”
不管事實真相如何,他既然說想她了,她就得萬里迢迢的奔赴過去,一解他的相思之苦,這是義務。提着行李,站在柏林機場的時候,向安之突然感覺像做夢一樣不真實。
柏林的天氣不是很好,陰沉沉的飄着綿密的雨,秋到深處,冷氣逼人。
機場人來人往,大多是異國面孔,各種陌生元素劈頭蓋臉的撲過來,向安之沒有任何新奇之感,只覺得迷茫空洞,她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子,等着戴蘇城來接她。
“sorry!”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她毫不在意,木然搖了搖頭表示沒事,而後,漫不經心的擡起眼皮,見一箇中年男人對她歉意的點了點頭,緩步離去,很快混雜在人羣中,找尋不見。
她猛然間就石化住了,時光像疾速在倒轉,她腦子裡天旋地轉,一下子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那張臉,埋藏在記憶深處最不能觸碰的那張臉……
她瘋了一樣撥開人羣,橫衝直撞在人潮中尋找,全然顧不了別人異樣的目光,她的腦海中只剩下那張讓她痛恨又思念的臉!可是,她找不到他了,他就那麼曇花一現,又消失了……
心底涌氣莫大的委屈,這些年,她孤孤單單一個人,所有苦痛負累,只有自己挨着,不敢怨不敢恨,甚至連他的樣子,她都不敢去想,怕一想,就沒有勇氣一個人走下去。其實,多少次,苦到極至、脆弱到極至的時候,她都想問一句:爸爸你去哪了?你爲什麼拋下我們?
像一座轟然倒塌的牆,再無法建設,只有滿地的斷壁殘坦,她終於蹲在地上淚如雨下。
人聲驟然嘈雜,各種語言混亂jiao織盤旋在她的頭頂,她埋首在膝蓋裡,陣陣抽噎,對周遭一切似無所覺,
不知哭了多久,她感覺有雙大手握住她的肩膀,她睜開眼,眼前一片模糊,只隱約看見一張臉的輪廓,擋在臉上的髮絲被撫開,她聽見一個低低的聲音:“安之,你怎麼了?”
她拼命的搖頭,埋首在他的風衣裡,哭得更兇。如同漂盪在茫茫海上,突然抓住了一塊浮木,彷彿他是她唯一一個可以逃出生天的法寶,須得緊緊抓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