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蒂瞭然的拍了拍她的手,安慰說:“你別多想了,現在這樣不是挺好嗎?”
“好嗎?”萬海生搖搖頭,依然心意沉沉,眉頭皺得緊梆梆的。“她若是知道一切,一定會恨死我的!蘇城爲了幫黛兒找晶石,做了那麼多對不起她的事,而我明明知道這一切,卻還要裝得若無其事,她真心實意的把我當成父親,我對她,卻是爲了減贖自己的罪惡感,她也和黛兒一樣,是我的女兒啊!我怎麼就……”
萬海生說着說着激動起來,凱蒂忙拍拍他的手,倒了杯水給他,溫聲安撫道:“你也不要太自責,你一開始也不知情嘛!雖然蘇城做事極端了些,你也知道,當時黛兒的情況的確不樂觀,那些道兒上的人又盯得緊,我手裡又沒有證據,不能輕舉妄動,他也是爲了掩人耳目不得已才利用了安之,何況,誰能想到天下這麼大,偏偏只有向家祖上挖到過這種晶石?而且,安之居然還是你的親生女兒?”
“話雖如此,我心裡到底不安啊!也不知道蘇城跟安之發展到什麼地步了,我冷眼瞧着,總覺得他們之間氣氛怪異得很。黛兒心思單純,對蘇城是死心踏地的,而且她康復期還得兩三個月,現在也不能受刺激,如果這中間鬧出點什麼亂子,叫我怎麼辦好?我們已經這麼對不起安之了,我這心裡……”
門口“哐”地一聲響,打亂了屋內的談話。
凱蒂與萬海生頓時一震,凱蒂想到了什麼,匆忙地衝出門外,卻只看到門口打翻的食籃,和跌的四分五裂的碗碟。
向安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醫院跑出去的,那瞬間的感覺猶如天塌地陷!千刀萬剮、凌遲處死也不過如此吧!如果她不是把鑰匙忘在了病房,如果她沒有折回來,他們還要讓她當多久的傻瓜?
她的父親,她的丈夫,他們全部聯起手來誆騙她!什麼親情、愛情!全是他們用謊言堆砌起來的華麗外衣,來遮擋那些醜陋又殘酷的真相!
從頭到尾,她不過只是個可笑的工具,存在的價值,只是爲了成全別人的完滿!他們把她變成了一個不知所謂的人!
她瘋狂的在路上奔跑,如同一個得了失心瘋的病人,闖紅綠燈,撞人羣,所過之處磕磕絆絆,引起路人一片騷動及混亂,有人避如蛇蟲,有人出言謾罵,她什麼也聽不到、看不到,整個人像被困在衝不破的迷霧森林裡,須得不斷狂奔才能緩解內心的恐慌和絕望。
那些人,他們在她的心上左一刀右一刀,把她砍得亂七八糟,可歸根究底,她到底錯在了哪裡?她只是想安安穩穩過自己的日子,從不去主動招惹誰,爲什麼要遭到這樣的對待?
她想不通。
一輛車發出“哧”地一聲刺響,她被碰倒在地,好在司機剎得及時,她並無大礙。是個德國司機,從車上衝下來扶起她,兩片脣瓣一張一合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她木然的搖着頭,掙脫他的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一扭一拐的向馬跑邊走去。
馬路邊上,羅列着許多水果店鋪,果子香順着微風飄散開來,瀰漫了整條街。
她走到一個店鋪旁,望着櫃檯上的一把水果刀,摸出自己的錢包。
“我要買這個。”她的聲音低低小小的,勉強能讓人聽清,盯着那把水果刀,眼睛黑洞洞的,面部表情麻木僵冷。
水果店老闆是一個大鬍子的中年男子,一臉茫然的看着她,聳了聳肩,他聽不懂她的中國話,而她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講的是中文,這無焦聚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把刀上,又稍稍提高聲音講了一遍:“我要這把刀。”
大鬍子仍然十分困惑,她乾脆從包裡拿出一疊錢丟在櫃檯上,拿走了他的水果刀。
柏林城郊的高級別墅區。
一輛的士在一幢別墅前停下,向安之從裡面鑽出來,門口的保全人員見到是她,立即恭敬的打開自動門,整齊的排在兩邊:“向小姐好!”
她像什麼都聽不見,直直的直直的往裡走,幾個保全覺得不對勁,互相使了個眼神,其中一個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看着向安之的背影,小心翼翼道:“戴先生,向小姐來了……”
向安之推開門進去的時候,戴蘇城剛從樓上下來,看見她,眼睛一亮,加快步伐迎上來。“安之!”
“安之,你怎麼了?”走近一看,才覺出她的異常,他將她往懷裡攬了攬,她的身體很涼,像在冰水裡浸過一樣,他用寬厚的胸膛密密包裹着她,想讓她儘快溫暖起來。這些日子以來,他那麼想念她,都忍住不跟她見面,他就是怕一見了面,自己就控制不住要靠近她,緊緊抓住她再也不放開,但他不能那麼做,至少現在還不能。“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那天我……”
“戴蘇城,你爲什麼跟我結婚?”她從他懷裡退後兩步,突然出聲,打斷他的話。
戴蘇城探究的看着她,良久,眸子黯了黯,默聲道:“這個還重要嗎?”
“不重要?”向安之緩緩擡起眸毛,黑幽幽的目光投射過來,脣角極慢地勾起一絲笑意,趁着煞白無色的臉,竟如一株在彼岸盛綻的曼珠沙華,呈現出火焰般的悽絕。
他心底頓時垂騰起不詳的預感。“安之……”
“怎麼會不重要呢?”她越笑越燦,那是他從未看在她臉上看過的美麗和絕訣。“如果你不跟我結婚,如何掩人耳目的去保護萬黛兒?怎麼才能堂而皇之的住在我家裡,尋找那枚能救她性命的晶石?”
“安之……”戴蘇城驚恐的看着她,身子一個趔趄,她終於還是知道了!
“齊鳴舉也是你安排的吧?”她向前逼近,霍然目露紅光,裡成盛滿了血一般的仇恨。“你陰謀導演了一切,一步一步的把我逼上絕路,再以求世主的身份出現,爲我力挽狂瀾,讓我感恩戴德的任你予取予求!”
“戴蘇城,你這樣欺騙我,把我掠奪一空,讓我變得一無所有,爲的,只是你自己的美滿!那我算什麼呢?我就這麼活該到黴的任你踐踏嗎!”她歇斯底里嘶叫一聲,抓出袖子裡的水果刀,狠狠捅進戴蘇城的小腹,他反件反射地悶哼一聲,彎下腰去,溫熱粘稠的液體,頓時汩汩涌出,染紅了向安之握着刀的手。
“安之,不是你想的那樣……”戴蘇城面部扭曲着,身體搖搖欲墜着,一條腿的膝蓋撐到了地上。
向安之驚悚的看着滿是鮮血的手,步步後退,五觀不斷放大,繼而重重的跌坐在地上,精神霍然崩潰,無法承受的抱着頭尖叫出聲。
“安之!”戴蘇城吃力的拔出刀子,也顧不得血流如注的刀口,跌撞着上前把她抱進懷裡,捂緊她的嘴巴,侷促安慰着:“乖,沒事了,沒事了,不要叫,被他們聽見,你會有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