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個時刻,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打敗林墨的就是祝美這句話了,林墨晃了晃,臉上顯出一副灰敗之色,硬是再說不出一個字。
其他人見狀,察覺到林墨似乎是有難言之隱,怕他難堪,紛紛起身告辭。蘇佑安實在不忍見林墨這個樣子,心氣也散了一半兒,她整理了下衣襟,在林墨身後輕輕說了句:“我先回去了。”
祝美卻不願讓她就這樣一走了之,她衝到門口,堵住了蘇佑安的去路,“蘇佑安,也算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哥行不行?有你在一天,我哥他都不能踏踏實實地做好他該做的事!”
蘇佑安停住腳步,倒也沒有過分惱怒,她看着祝美這張略顯憔悴的臉,想了想,問道:“什麼是他該做的事?我怎麼影響他了?”
祝美卻突然話頭一轉,“那楊凱呢?楊凱找我的時候,清清楚楚地表示過他要追求你,一邊是我哥,一邊還有個楊凱,你怎麼解釋?”
蘇佑安沒想到會從祝美的嘴裡聽到楊凱的名字,她微微地有些驚訝,落在祝美眼裡卻成了做賊心虛的表現,林墨也聽到了,問祝美:“楊凱?他怎麼會找到你?什麼時候的事?”
祝美卻不答,只看着蘇佑安。
“楊凱,我需要解釋什麼?解釋他爲何說要追求我嗎?那你真應該問問林墨,他有沒有向我解釋過爲何我們當中會夾了一個你。而你,又有什麼立場要求我來解釋這一切?”
祝美被蘇佑安不甚鋒利的言辭逼得節節敗退,她並非巧舌如簧的人,楊凱只是她惱羞成怒之時隨手抓來的**一枚,而楊凱的心意,林墨又怎會不知,從一開始,楊凱就立場鮮明地表明過他的心意。
林墨不願意再讓祝美繼續糾纏下去,好好的一場接風宴,被祝美攪和得早早散場,他拜託一直沒走的老鵰先送佑佑回去,自己則留在這收拾殘局。
屋子裡剩下四弦,祝美和林墨三人。
林墨坐了下來,點了根菸,半晌,緩緩地說:“小美,上了大學以來,我們倆之間似乎並沒有說過這個問題吧?”
“是沒說過,可那又怎樣?你的身邊一直沒有別的女人。”
“但我從未說過和佑佑分手,你憑什麼就認爲我和她斷了呢?”
“哥,你別傻了,是,你沒跟她分手,可就算如此,你能保證這四年當中,她會一心一意地等着你嗎?當出現了別的男人,比如那個楊凱時,你真的以爲她還可以回到你身邊?你們之前最遠的距離也不過是文理分班,之後的四年要隔的可是千山萬水,哥,異地戀有幾個能撐到最後!”
四弦站在一邊,靜靜地聽着祝美的每一句話,今天祝美得到消息匆匆趕來,正是四弦放出的消息。他自己也說不清爲什麼要告訴祝美今晚這頓飯,私心裡也許是希望祝美親眼看到林墨和蘇佑安在一起的樣子繼而死了心,那自己也能有機會。
林墨聽了祝美的這番話,卻突然想起了什麼,“小美,你剛剛說到了楊凱,他是不是高考過後的那個暑假來找過你?”
祝美點頭,“對啊,不知道他從哪得知的,知道我和你的關係,竟然還知道我從美國回來的事。”
“他還說了什麼?”林墨炯炯的盯着祝美,似乎想從她的眼睛中確認她沒有撒謊。
祝美擰着眉頭想了一想,恍然笑道:“對了,他當時說過,祝我們倆將來每天在一起都有聊不完的手術,說不完的病例,回到家一起洗掉手上的來蘇水味兒!”
林墨心思流轉,稍微一思索就知道必定是祝美跟楊凱說了誤導他的話,纔會讓老成持重的楊凱有了這樣的憤慨之語,跟祝美一起回家洗掉手上的來蘇味兒?林墨暗自哆嗦了一下,那畫面太美可不敢看。
林墨一根菸抽完,摁滅在了菸灰缸裡,看着四弦一直站在祝美身後,他心裡也就大致有了打算,他輕咳了一聲才又開口,“小美,今天四弦能瞞着我把你帶來,想必也是對咱們的事情有所耳聞,那我也不藏着掖着的了,適才你問我祝叔的事情,我也再跟你表明一次我的態度。對我而言,祝叔是祝叔,祝美是祝美,我林墨,可以給你當哥替你鞍前馬後,可以給祝叔當兒子但憑差遣,眉頭絕不皺一下,可我和祝叔,這輩子沒有翁婿的緣分,什麼都可以,除了姑爺不行。”
這番話,林墨說得斬釘截鐵,毫無搪塞敷衍的意味,饒是祝美一根筋走到頭,總也不信自己奪不來他的心,聽了這篇話也不由得像肚子裡生吞了一塊冰,通體生寒,向後虛晃了一下,四弦見狀,趕忙扶了她一把。
“林墨,你心真狠。”半天,祝美吐出這幾個字。
“小美,只要你別逼我,我便永遠不會對你狠心,人常說做戀人,未必有一生一世的緣分,做兄妹,卻有生生世世的情誼,這樣不好嗎?”
祝美一眼不眨地望着林墨,見他熱切地希望自己可以改變心意,可最終,她動了動脣,眼角流出一絲不甘,說道:“不好。”
林墨眼中的期盼隨之消失了,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不再看她們倆,轉而又從兜裡掏出一包煙,又點上了一根。
蘇佑安踢踢踏踏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燈早就亮了起來。老鵰跟在她身後一步之遙不緊不慢,這會兒,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三言兩語間老鵰就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他還頗多感慨,一會兒感嘆蘇佑安和林墨之間奇妙的緣分和熾熱的感情,一會兒又唏噓林墨和祝美兩家的遭遇以及林蘇兩人的異地之苦,他像哲人一樣地對蘇佑安說:“也就是你了,你是林墨這輩子的結,他快樂也是因爲你,難過還是因爲你,一學期過去了我也沒在他臉上看過這麼豐富的表情,可就你回來這幾天,他小子總算像個正常人了,你說,你是不是在他身上下什麼魔咒了?就連我們樂隊老大都說林墨像是脫胎換骨了一樣,我說他不是換骨,他是那根肋骨回來了。”
蘇佑安本來被祝美惹得不那麼痛快的心情,卻被老鵰這幾句文不文白不白的話逗得輕鬆了許多。她故作幽怨地對老鵰說道:“那我只期盼林墨他可別發福,免得有一天需要拿掉根肋骨瘦身,我就危險了。”
“他捨得?!你放心,林墨就算胖成豬,也不捨得動你一分一毫。”老鵰目送蘇佑安上了樓,這才轉身回了學校,他默默地在心中感慨,“林墨啊林墨,雖說你豔福不淺,可這溝溝坎坎也夠你喝上一壺的,老兄真得自求多福了。”
蘇佑安再見到林墨,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倒不是林墨睡到日曬三竿,而是上午連着兩節吉他課,林墨要教兩個中學生簡單的入門彈唱,下課已是飯點,林墨打電話到蘇佑安家,約她一起吃午飯。
見蘇佑安收拾好下樓,林墨徑直迎了上來,他探尋着往佑佑臉上看去,不出意外地看見眼窩下有兩個淺淺的青色印記,撫上面頰,他輕聲問道:“昨晚失眠了?”
“嗯,夜不能寐,想着怎麼罰你呢,誰讓你整天周圍桃花朵朵開。”
林墨聽佑佑語氣輕快,不太像生氣的樣子,便涎着臉湊上前來在她脣上偷了個吻,問道:“那想出來了嗎?”
“我說什麼你都認罰?”
“那當然,必須的啊,老婆大人不開心,小的也過不舒坦呀,”林墨笑嘻嘻地說道。
兩人在街上隨意走走停停,想了半天也沒想好要吃什麼,恰好路過老邊餃子館,蘇佑安心念一動,問林墨說:“要不,罰你給我做頓飯,包頓餃子如何?”
說起來,兩人均爲獨生子女,在家的時候,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直到上了大學纔是真正意義上的生活自理,做飯看起來容易,對他們來說,都沒有看上去那樣簡單。此刻蘇佑安提出要包餃子,林墨實在是自我懷疑得很。
“佑佑,你覺得我能包成餃子?”林墨遲疑地問。
“哪有那麼多非要確定才能做的事啊,不確定!包成了,當餃子,包不成,當片兒湯,你吃不?”
林墨笑了,也對,非要那麼確定才做的事情太死板了,他止住腳步,對佑佑說,“吃,包成什麼樣子我都吃,可是,咱們得先找個能包餃子,下餃子的地方啊。哎,今天是幾號?”
蘇佑安看了看錶,“16號,怎麼了?”
“要不,去我家吧?我媽今天一天一宿的班,我爸這兩天在我爺爺家,正好沒人,家裡什麼都有。”
蘇佑安直覺地搖頭,“不去不去,我可不敢。”
林墨看着佑佑臉上逐漸泛紅,心裡暗笑,便逗她:“怕什麼?是不是怕我太帥,惹得你餃子不吃來吃我?”
“林……墨……”
“嗯,那要不這樣,咱們還是去我家,但是多叫幾個人,把肖騏和小西叫上,涵婧回來沒?也叫過來,伊一啊,辰辰啊,都喊來,大家一起熱鬧熱鬧怎麼樣?這樣即使我媽回來也不要緊啊。”
“那……”蘇佑安隱隱地還是覺得不妥,但是林墨已經開始給肖騏打電話了,待把人叫全了,他看着還在猶豫的蘇佑安,忍不住笑了笑,“剛剛跳着腳要包餃子的是你,這會兒猶豫不決的還是你,好了,我的老婆大人,你現在需要做的決定是咱們吃什麼餡的餃子,三鮮,牛肉,還是白菜香菇?”
蘇佑安見林墨一臉篤定的樣子,再想想大家都去,也確實沒什麼不妥,她用腳尖在地上劃了幾個圈圈,告訴林墨:“那就牛肉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