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翼虎一直早出晚歸的,他見天的往閆師傅那邊跑,弄得林氏都有意見了。甚至有幾次晚上都沒回來,直接就在閆師傅那邊休息了。
周大海倒是能理解自己媳婦的心情,孩子畢竟離家那麼久,剛一回來就天天的往師傅那邊跑,媳婦心裡難免生出幾分醋意來。在她心裡,那孩子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好不容易長到這麼大,結果給他送到他師傅跟前盡孝心去了!
周大海背地裡沒少勸林氏,對她道:“那閆師傅無兒無女,已經夠可憐的了,咱們虎子難得入了他的眼!你也不瞧瞧,整個村子裡,閆師傅拿誰當回事?”閆師傅眼高於頂,見了村子裡的人從來說打照面,拿他們當空氣一樣。許多人都說閆師傅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可是周家人都清楚,閆師傅肯定是個厲害的人物,不然,他咋能傳授虎子武藝呢!人家那是深藏不露。只不過這些事情不好外說,他們家裡人做到心中有數就是了。
林氏自然知道周大海的話在理,可是她就是覺得虎了遼孩子長大了,心野了。她也看出來了,虎子是根本沒打算聽自己的話留在家裡,他這是跟他師傅有事兒,絆住了手腳,要不然的話,哼!只怕早就跟着雲少東家離開了。
提起這個,林氏忍不住一陣火大,心想着找個機會再跟兒子說道說道,外頭的世界真有那麼好嗎?他一個半大的孩子,萬一再闖了禍,那可怎麼得了?
林氏的神色全都落在了周大海眼中,兩人成婚十多年了,周大海還是比較瞭解林氏的,一看她這個表情,就猜到了一些她的想法。
周大海覺得,自己應該跟她好好說道一下。他作爲孩子們的爹,是失敗的,從小到大沒能給孩子們一個幸福的生活環境,甚至讓他們吃了很多的苦。可是孩子們都是爭氣的,是好樣的,當爹的不能拖他們的後腿。
這會兒,兩個小的已經昏昏欲睡了,周大海想了想,就輕聲的跟林氏道:“媳婦,我覺得吧,孩子想出去是好事,你不應該攔着!”
林氏稀奇的扭頭看他,也小聲的問道:“你這是咋啦?”
周大海微微不自在的道:“就是覺得孩子們都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咱們應該支持他們,特別是虎子,以前虧欠這孩子的太多了!他自打生下來,哪兒過過什麼好日子啊!”
說到這兒,周大海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林氏似乎也想起了以前的日子,不說話了。
周大海瞧了她一眼,才道:“這孩子是家裡長孫,按道理那就該像是個金蛋蛋一樣被捧在手裡寵着的。可是咱家虎子從打生下來,就不招那老兩口待見,從四五歲開始,就跟在你身後幹活,挺聰明的孩子,生生給耽誤了,一天私塾也沒上過。要是打小就讀書,說不定他也能像文兒一樣,好好的唸書,腦袋裡也就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了。孩兒他娘,現在說這些,沒啥用了,我就想着孩子們大了,應該要走他們自己的路,咱們當爹孃的沒本事,就別在給孩子們添堵了。你想想,咱們爲啥想讓文兒唸書?不就是指望着他有一天能出人頭地,能給咱們家改換一下門庭嗎?咱說句不着邊的話,萬一有一天你兒子中了狀元了,你能攔着他不讓他去當官兒?”
林氏白了他一眼,要是真有那麼一天,她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裡還能攔着孩子的前程。
“這就是了。文兒若是真有那麼一天,我做夢都能笑醒,咱不攔着他的前程,那咋就攔着虎子呢?”
林氏不說話了。
“他娘,學文學武都一樣!咱自己的兒子,咱心裡能沒數嗎?虎子那孩子,你就是給他一座金山,他也不會變壞的。”
林氏白了他一眼,輕聲道:“我咋不知道你嘴皮子還有這麼利落的時候呢?”
周大海苦笑,“我,我不也是怕你……”
“行了行了。”林氏不是糊塗人,自然也懂周大海說得那些個道理。將心比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想讓兒子難過。
正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說話的聲音,緊接着有人把大門打開了,林儒平的聲音隱隱傳了過來。
“大哥來了?我得出去迎迎。”周大海愣了一下,便迎了出去。
林氏在屋裡守着兩個小的,心裡想着林儒平突然就來了,不會是家裡有啥事了吧?
林儒平進了屋,將身上的皮襖子脫下來掛在牆上,等身上的寒氣散了散,才進了屋。
“大哥,你咋來了?快坐炕上暖和暖和。”
李嫂很有眼色的去給林儒平泡了熱茶來。
“大哥,家裡有啥事咋的?”林氏是放心不下李氏,她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雖然平時身子骨挺硬朗的,但爲人太要強了,林氏怕這冰天雪地的,她再摔了跟頭啥的。
林儒平擺了擺手,接過李嫂的茶喝了兩口,又探着頭了看了兩眼兩個小傢伙,才道:“沒啥大事,家裡都挺好的,娘也好,你放心。”
林氏鬆了一口氣,轉念又一想他的話,沒啥大事,那就還是有事。
“大哥,你這到底有啥事?”
林儒平在屋裡瞧了一圈,沒看到幾個孩子。周翼興和周翼文日夜苦讀的事兒,他知道,所以並不稀奇,可是虎子和小米也不在呢!
“虎子呢?”
“去他師傅那兒了。”
林儒平也知道一些閆師傅的事兒,就道:“這小子倒是能吃苦啊!是個習武的好苗子。我看他這回回來,變了不少,更穩重了,將來肯定有出息。”
剛纔他們還說起這事兒呢!
“大哥,你來到底有啥事?”林氏看出來了,他大哥這是有事兒呢!
林儒平有些不好意思,問道:“小米呢,我是有點事兒要問她。”
肯定是鋪子裡的事兒。
林氏忙喊來李嫂,對她道:“去把小米叫過來。”
李嫂連忙轉身下去叫人去了。
“大哥,不是鋪子裡出啥事了吧!”去年由小米幫着張羅着,讓林家在鎮上開了一個醬菜鋪子,生意一直不錯,除了醬菜以外,幾種醬料的銷路也很驚人,最重要的是,小小的醬菜,利潤那是真不小,可以說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誰能想到小小的醬菜也能掙那麼多錢呢!現在林儒升不僅如願以償的去了縣裡的書院,林家也在鎮上開了鋪子,眼看着日子一天天的好起來了。
所以林氏覺得,要是家裡沒出事,指定就是鋪子裡出事了,而且大哥指名找小米的這個態度,就說明了問題。要知道這鋪子當初可是小米幫忙一手策劃起來的,可是給他們出了不少主意呢!
孃家日子過得好了,林氏自然高興,所以這會兒生怕鋪子裡有啥事。
“沒啥大事,就是有點小事讓小米幫着出點主意。”
林氏一聽是這個,就放下了心,道:“她馬上就來了,這段時間可把我閨女累壞了,過年的事兒都是她張羅的。”
“有個貼心的閨女,你就省一百二十個心了,還不知足。”誰家能攤上小米這樣的孩子,那真是給個小子都不換。林儒平自己之前都想過,如果他這輩子只能有小妞妞這麼一個女兒,那就希望她像小米一樣,聰明能幹,自己就偷笑了。
林氏被自己大哥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確實有時候她總會報怨小米太不像個丫頭樣了,整天往外頭跑,不着家。其實現在想想,閨女這麼做,還不都是爲了這個家忙活啊!
就在這時,周小米掀簾子進來了,“大舅,你咋過來了?”外頭天色不好,看樣子是又要下雪了,今年的雪好像特別多,元宵節的時候就是因爲下了大雪,所以鎮上的燈會都會取消了,害得村裡人抱怨了很長一段時間。
確實,這個年代娛樂項目太少了,元宵節的燈會可是一年當中的重頭戲,就這麼被大雪給攪合了,也難怪村民們會念叨。
林儒平笑呵呵的看了她兩眼,才道:“我來是有事兒找你商量!”
周小米坐到椅子上,問:“啥事?”
屋裡的都不是外人,林儒平就直接說了,“我手頭現在有些錢,本來是想着把我現在租的那個鋪子買下來的,可是臨時出了這麼件事,我就有點拿不定主意了,想來問問你的意思。”
原來,有一個外地的商人,看中了林家醬菜鋪子裡的東西,覺得他家的醬菜味道與衆不同,而且很好吃,想把林家醬菜帶到他們那邊去賣。可是對方要的貨太多,林儒平一時也湊不出那麼多來,就犯了難,所以就來找周小米來商量了。
“現在的問題就是,咱家這幾個人,已經忙的腳打後腦勺了,再接下這個人的生意,我怕你姥姥都得累出個好歹來!況且你大舅母現在是雙身子,也經不起累,家裡人手不足,也做不出那麼多醬菜來啊!”
周小米笑笑,她當什麼事呢!這是好事啊!
她想了想,就道:“大舅,其實這個情況,你早該預料到的!咱家醬菜味道好,遠近就這一份,銷售量肯定是要慢慢上去的。那個外地的商人要是真有心跟你合作,你也彆着急拒絕,事情有解決的辦法。”
“怎麼解決?”
周小米就道:“咱家北邊不是有一片空地嗎?我看你啊,也彆着急買鋪子了,先把那空地買下來,反正也用不了多少錢,蓋一片場房,再弄一個專門的晾曬場,建一下林家醬菜作坊。”
建作坊?
林儒平先是一驚,隨即眼睛一亮,這到是個不錯的主意。
“……這樣一來,地方有了,規模也就慢慢擴大了。只要找幾個可靠的人手來幫忙,就不成問題了。”
林儒平一想,可不就是這麼回事嘛!
“村裡不是有幾個婆婆跟姥姥關係挺好的嗎?你回去問問她們願不願意來作坊幫忙,每天付給她們一些工錢,只讓她們負責摘菜,清洗原料,切塊,這些先頭工序,涉及到秘方的事,不讓她們參與進來便是了。來作坊工作的人,一定要看好,首先性子要好,不要奸懶饞滑的人,要嚴格進行保密工作,關於醬菜配方的有關事宜,一定要慎重。”周小米想了想,就又道:“你可以讓姥姥在咱家屋子裡做配料,這樣好防止有心人打聽,窺探!”
秘方就是他們的本錢,是他們生存的手段,林儒平自然知道輕重。
“中,你放心吧,大舅心裡有數。”
“還有,就是那個外地商人的事兒,大舅你可不能馬虎了,一定要跟他籤一個協議,把該寫進去的條條款款都寫清楚啊!不但要讓他們預先支付一些錢,還要寫明如果他們言而無信,不要咱們的醬菜,那得賠償我們損失的。”她噼裡啪啦的交代着自己所能想到的事情,無非就是怕林儒平吃虧。林家好不容易纔把日子過紅火起來,現在正處於上升階段,萬一出點什麼事,可就糟了。不過林儒平也不是那麼沒有成算的人,光看他把鋪子經營得那麼紅火,就知道他也是一個比較有手腕的人。
“行,你放心吧!”林儒平心裡有了底,起身要走。
“大哥,你這就走啊!中午在這兒吃得了,晚點再回去唄!”
林儒平擺了擺手,看了一眼炕上睡得香甜的兩個孩子,才道:“我得趕緊走了,你沒看外頭那天,估計一會兒就下雪了。”林家也買了馬車,現在去鎮上可就方便多了。
下雪了,山路就不好走了。
“中,那我不留你了。”林氏連忙對周大海道:“大海替我送送大哥,路上慢點啊!”
林儒平應了一聲,扭身走了。
周大海父女將人送出了大門,直到看不到馬車的影兒了,才轉身回來。
周小米剛要關門,就聽有人道:“小米,小米。”
周小米定睛一看,來人居然是林如紅!
媽呀,她咋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