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鹿也是很驕傲的一個人,他認爲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要當,他就要當武狀元!什麼武榜眼,武探花,這些他都不稀罕,只有武狀元,是第一,能夠證明他的存在和優秀!
但是範鹿也知道,橫在自己和武狀元之間最大的障礙,就是周翼虎。兩個人是交過手的,當時範鹿輸了,雖然輸的不是很難看,但是他估算出了,周翼虎當時並沒用盡全力!其實同樣的,他也沒有盡全力!這大概是習武之人的一個特性,不到了你死我活的最後時刻,大家都會心照不宣的留一手。
而現在,範鹿覺得,是大家都亮出底牌的時刻了。
兩個人在擺臺上過起了招,四五十個回合走下來,依然不分伯仲的樣子。
看臺上的範傑臉上難掩笑意,這臭小子,從武當山回來就一副欠揍欠收拾的模樣,這回好,踢到鐵板了吧?唉,年輕人啊,不摔打摔打是不行的,一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嘴臉,老子看了就來氣。
不過,周家這個後生,是真不錯……
不知情的人根本不明白,範傑此時此刻的想法,還以爲他氣糊塗了,自個兒兒子眼瞅着就要輸了,他怎麼還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呢?
二十個回合後,範鹿有些沉不住氣了。
對手太難纏,就像一條溜滑的泥鰍,你以爲他落到你手裡了,結果還沒等你把他抓住,抓牢呢!他就一下子從你手裡跑掉了!反而讓人產生一種被戲耍了的感覺。
就在範鹿有點走神的時候,周翼虎腳下生風,突然一個側踢,一腳踹在了他的後背上。這一腳,力度不大,使用的是巧勁兒,既能制敵,又能不傷人。
範鹿一個踉蹌,向前撲去。
周翼虎藉機而上,一下子將範鹿踢出了擂臺正中的圈子。
鼓聲停了。
勝負已分。
負責記分的考官在周翼虎的名字上添了一分。
“周翼虎勝!”
這樣一來,周翼虎就以絕對的優勢取得了頭名,一個武狀元的身份就跑不了了。
他是京機營出身,而京機營則直屬御營軍。這次他拿了武狀元,可是給御營軍和京機營長臉了!這幫官宦子弟已經有很多年沒奪得過這麼大的榮譽了,前幾年的武狀元,都是從西山大營裡出來的!
武將也分很多種,在外帶兵的,跟在汴京城裡守衛皇城的,根本就尿不到一個壺裡去。禁軍被稱爲天子衛兵,最帝王最信任的追隨者,他們的職責是守京師,備徵戎,是皇帝的親衛軍,是汴京的最牢固,也是最後一道屏障!所以御營軍又被稱爲天子之師,是皇帝的親信!
在外巡防的帶兵的,多是軍戶出身,武將世家的底子,卻沒混到勳貴的等級上去。一般都是從西山大營裡,又或是地方政權裡走出去的!他們都是粗人,又久不在京城,所以久而久之,“地方軍”和“中~央~軍”之間就有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齟齬,相互看不順眼!
西山大營裡那些人,是實打實靠自己的本事打出來的,他們瞧不上御營軍這些靠祖蔭吃飯的傢伙們!
御營軍的人也瞧不上西山大營裡的人,覺得那些人就是一幫泥腿子!可就是這些泥腿子,在最近的幾次大比武中,都力壓御營軍,把他們打了個落花流水,丟人都丟到姥姥家去了!
而且,上次,上上次的武狀元,都是西山大營的出身。這次周翼虎能拿下這個武狀元,簡直是大大的漲臉啊!
副都指揮使曹裕的老黑臉都要笑裂開了,直接就站了起來,指着周翼虎道:“年輕人,不錯啊!不錯。”
他得意什麼,衆人都心明眼亮,也沒有人想在這個時候去掃他的興。再說,周翼虎這個年輕人,確實不錯。
武舉結束的第二天,貢院的大門也緩緩的打開了。京機營的人早早的就守在了貢院門口兩側,以防有人生事,又或者發生什麼意外的情況。
天還沒亮,周翼興便帶着丁簡,福清,福淳幾個人,早早的就守在了貢院的大門前。馬車上備了炭盆、湯婆子、熱茶、點心,就等着周翼文出來呢!
周翼興不放心,怕人多再漏看了弟弟,於是讓丁簡爬到貢院對面的大樹上看着。等貢院大門大開,人流慢慢朝外涌動的時候,這小子便在樹上站起身來,然後驚喜的衝着周府的馬車吹了一聲口哨。
這是他們事先約定好的暗號,代表人出來了。
周翼興這才帶着小廝們朝着貢院的大門擠去!
貢院門外的空地上,停了很多輛來接人的馬車,人頭攢動,好不熱鬧。大夥礙於顧忌京機營和侍衛司的人,因此都不太敢大聲喧譁,不過,場面依舊是很熱鬧。
周翼興費了老大的勁兒,才把周翼文從人羣裡劃拉出來,他見周翼文臉上神采奕奕,不見倦色,身上衣飾整潔,看起沒有任何不妥當的樣子,才高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回去!”
衆人這才上了馬車,轉而往尚書府去了。
尚書府衆人早就等着了,不管周翼文能考出什麼樣的成績吧!他現在畢竟是周家的子孫,每走一步都有人看着呢!二房,三房的心思各異,可是那又能怎麼樣?誰讓你們沒兒子呢?誰讓這樣優秀的孩子是人家大房的呢?心裡頭泛酸,也得嚥下去!
周幽爲人算是比較低調了,唯一高調了的事,都是跟大房有關的。三十多年前如此,三十多年後更是如此。但是,現在他想高調一回,想讓別人瞧瞧他周幽的子孫,不比別人家的差,甚至更優秀!
宋氏,周瑾和林氏等人想得,就簡單得多了,主要是孩子沒事就行,考個試別再着急上火的生病了,就比啥都強!至於考成啥樣,那都是命!孩子還小呢,能走到今天這步,已經不錯了。
周翼文回到家後,先是簡單洗漱了一番,然後換了一身清爽的衣裳,去前邊見了周幽。
雖然在感情上講,周家這幾個孩子沒有一個待見周幽的,但是感情不能被當作準則!當今聖上以孝治國,他們不能講感情,只能講規矩!
在規矩的基礎上,周翼文回來就應該先去見周幽。
也不知道祖孫倆在前邊書房裡說了多少的話,都說了什麼!反正等周翼文從周幽的書房裡出來的時候,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而周幽呢,像只老狐狸似的坐在書案後頭,嘴角都要上天了!
周家已經有了一個武狀元,眼看着,怕是要再添個文狀元了!
周翼文去榮壽堂,見過宋氏,拜見父母雙親。
宋氏十分激動,連忙讓人給周翼文搬椅子,上熱茶。
林氏卻直接問道:“餓不餓?讓廚房給你留了飯!”當孃的人,考慮問題永遠最實際,林氏就覺得兒子早早就回來了,可是現在都正午了,連口水都沒喝上,更別提吃飯了,肯定是餓壞了。
別的她都不管,她就心疼兒子!
宋氏這才恍悟,“瞧瞧,光顧着說話了,趕緊,讓人把好吃的都端到偏廳去,讓三少爺用完了飯,再過來說話。”
周翼文確實餓了,也不推辭,行禮告退,去了偏廳準備吃飯。
周瑾就嘮嘮,“唉,你說也不知道這孩子考的什麼樣!”其實她還是惦記這個事兒的,只是也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問多了又怕孩子不自在。
宋氏就輕哼一聲道:“且看着吧!”
從周幽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來,應該是考的不錯的!
林氏就道:“考都考完了,你說那些有啥用?孩子要是有負擔咋整?要我說,娘,咱們還是應該過得歡歡喜喜的大年,別的啥事都往後放一放。”
宋氏點頭,“你媳婦說得對!這纔是正經事。”以前宋氏對節日很不感冒,不管過年還是過節,在她眼裡都是一個樣。她覺得生活就像枯水一樣,除了悔意,恨意,其他的情緒再也沒在她的身上體現過!後來她“病重”,整個人都活在了巨大的痛苦之中,哪裡還有心情過年?
現在不一樣了,兒子找回來了,孫子,孫女都在她身邊,個個都爭氣,這個年,才顯得有意思起來。
林氏沒再說話。
其實到現在爲止,她還抱着一絲幼想,覺得沒準婆婆和閨女都想多了。公公那是在朝廷裡當大官的人,哪能說話不算數呢!沒準啊,過完年就真分家了呢?
“娘,今兒都二十八了,咱們這年張羅得可有點晚啊!”周瑾覺得吧,還是在鄉下過年熱鬧,鄉下雖然窮,可是一到過年的時候,是真有氣氛,家家戶戶都盼着這一個年呢!過了臘八就開始準備起來了!全家老少齊上陣,忙得是不亦樂乎,哪兒像在尚書府啊,事事都不用他們親自動手,清閒倒是清閒,自在倒是自在,可是總感覺缺了點什麼似的。
“大爺,早就開始準備了!府裡的針錢房已經把主子們過年穿的衣裳都趕製出來了。過年用的山貨、米糧、雞鴨魚肉、酒水、點心、煙花爆竹等也都備齊了。”王嬤嬤爲周瑾解惑,笑着道:“您平時外出照看鋪子,不曾留意到這些,其實老夫人早點安排下去了,那些個管事的婆子平時進進出出的,可不就是來請示這些事的。”
周瑾恍然大悟,接着就覺得有點尷尬了。
宋氏就笑呵呵的道:“不怪你,爺們都在外頭行走,誰還注意這個?”
正說着話呢,那邊有婆子過來傳話,說是二太太,三太太帶着大小姐,三小姐過來了。
都是屬狗的,聞着味兒就過來了。
宋氏想了想,就道:“讓她們進來吧!”
有一屋子的女眷在,周瑾就不合適再留下來說話了。他輕咳一聲,才道:“母親,我去銀樓看看,忙活完這兩天,應該放假了,事情不少呢!”
宋氏點頭,“去吧,再忙也不要忘了吃飯,注意休息。”
“哎!”周瑾動容的應了,他活到這個歲數,纔算嚐到了有孃親惦記的滋味兒,心情自然是十分複雜的。
周瑾前腳剛走,江氏等人後腳就到了。
江氏一反常態,臉上掛着歡天喜地的笑容,跟以往別人欠了她錢的模樣簡直是大相徑庭。
周佳瑤覺得,事有反常亦爲妖!江氏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母親。”江氏和程氏給宋氏請安,又見過林氏:“大嫂。”
林氏在女兒的“洗腦”下,也學會了裝乖賣傻,對這兩個妯娌能避就避,根本沒有交好之心。三人見面,也就是相互打個招呼,保持一個表面上的友了罷了。
林氏點了點頭,趕緊安排人上茶。
周佳夢和周佳欣姐妹二人上前見過宋氏,見過林氏。
周佳瑤也趕緊起身,姐妹三人相互見禮。
要不然說大戶人家就是麻煩呢!連打個招呼都要面面俱到,累得很。
寒暄過後,江氏直奔主題,“大嫂,文兒呢?”
啊?
林氏有些傻眼了!文兒?這江氏變臉也變得太快了吧?她家老三一直在書院裡讀書,直到最近纔回尚書府!江氏這個嬸孃的,總共也沒見過老三幾次,這回怎麼突然間變得這麼熱情了。
周佳瑤就暗笑,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肯定是江氏聽說了什麼,來抱大腿了。
“二嬸,我三哥回去休息了!他在貢院考試,精神一直處於高度集中的狀態,吃不好也睡不好的!!回來以後跟祖父說了半天的話,這會兒怕是已經回去歇着去了。”
啊?
這回換江氏傻眼了,那她不是見不到人了?
不過,也沒啥,來日方長嘛,要是這事兒真成了,兩家人就是親上加親了!以後還愁周翼文不把她放在眼裡?
江氏想到這兒,不由得抿嘴笑了起來,“大嫂,文兒過了年就十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