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的氣焰明顯矮了半截,她再怎麼兇悍,也只是一個平頭百姓,說句不好聽的,許氏也就是窩裡橫,出了周家的大門,她哪兒敢跟旁人這般撒潑?此時聽到里正提到律法之事,許氏便更加膽顫起來,雖然她不確定律法裡有里正說的這麼回事,可是平頭百姓家,誰願意有事沒事跟律法扯上關係啊!那可是要吃官司的,但願要跟衙門打交道。
許氏想想就膽寒,說起話來也不自覺得少了幾分氣焰。
“你,你不用騙我,我打我自己家的孩子,犯得哪門子律法?”
林得勝冷哼一聲,才道:“我用得着騙你嗎?大宋元祖皇帝親自編寫的律法,裡頭有一條,‘除奴籍外,任何人不得對無罪的未滿十三歲的孩子進行刑罰,鞭撻,以及身體殘害’你虐待虎子,把孩子打成了這樣,難道不是犯法?”這律法,林得勝本來並不知道,他只是一個里正,哪懂得什麼大宋律法啊!只是有一次他去縣衙辦事,碰巧遇到一棕這樣的案子,那苦主是個十一歲的孩子,狀告他的繼母長期毒打,虐待他。這事當時引起不小的轟動,林得勝也是那時才知道,原來父母長輩打孩子也是犯法的,特別是打得狠了,算得上毒打的,那便真是犯了法。只是這種事情,講究民不舉,官不究,誰家的孩子還不捱打?當初那個孩子,也是受了高人指點,這纔去縣衙告狀的。
“你,你扒瞎(騙人)。”許氏只道:“我打自己家孩子,算啥犯法?再說,是虎子傷了大河,我才動手的。”
林得勝突然嚴肅起來,“許氏,我有必要糊弄你嗎?三年前有個秀草溝的孩子去縣衙狀告他繼母虐待毒打他,有狀紙,有證人,還有那孩子的一身傷做證,當天便把案子審完了,那個虐子的婦人被打了三十,大板,還被判坐了三年牢。這事兒盡人皆知,你若是不信,可以打聽打聽。”
許氏一聽說“坐牢”二字,頓時嚇得哆嗦起來,她囂張慣了,哪怕是這個時候,也不肯服軟,還道:“那又怎麼樣,我,我就是不信。”好像只要她不相信,事情就不成立一樣。
周小米還是頭一次聽說,古代居然有未成年人保護法,看來自己當初的猜測沒錯,這個姓樑的大宋開國皇帝的來歷,不一般。
就在這時,周新貴也得到風聲,跟周大江一起回來了。
院子外頭亂糟糟的,不少人圍着周家指指點點,周新貴皺着眉,表情凝重的進了院子。
父子倆前後腳進了堂屋,看到林得勝的時候,周新貴臉上的表情突然像化開了一樣,“老弟,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一副與林得勝熟稔且關係非常的樣子。
林得勝坐着沒動,只道:“你當我樂意來啊?要是不事情鬧得如此大,我何必跑這一趟。”林得勝當裡面,快二十年的時間了,身上自有一股威嚴在,此時他板着臉,目光裡含着嚴肅且銳利的精光,讓人看着有些吃不消。
即便是周新貴,也不願意面對這樣的事情。
“這……”周新貴剛要說什麼,就聽到周大江的一聲驚呼。
“天啊,虎子怎麼被打成這樣?”
周新貴扭過頭去,就看到了如同受了酷刑的虎子。
許氏心虛,撲過去擡手給了周大江兩巴掌,“叫啥,叫啥?”
周大江縮了縮脖子,沒敢言語。
林得勝趁機道:“老哥哥,按理說,這是你自家的事,外人不該跟着摻和,可是你瞧瞧,許氏爲了點芝麻綠豆大的事情把虎子打成這樣,我再不來,只怕是要出人命了。”
“哪兒成啊!”周新貴一邊與林得勝搭話,一邊轉過頭斥責許氏道:“教育孩子就教育孩子,輕打幾下以示懲戒也就是了,下手沒個輕重,越老越糊塗了。”
林得勝一旁冷眼瞧着,這周新貴惺惺作態之勢,還真是讓人噁心。
周小米同樣心冷得厲害,周新貴一回來,不問事情原由,不分輕紅皁白就這般維護許 氏,不管大哥的死活,簡直是當大房的人是傻子!他以爲自己這樣做,就能類型住林得勝?
做夢!
周小米連滾帶爬的跑到林得勝面前,帶着哭腔的道:“林爺爺,我大哥是不是要死了?就因爲他不想讓我三叔打我娘,所以他就得被打死,是不是?”說到最後,她忍不住又哭起來。
一個才七歲的孩子,說這樣的話,聽着便讓人心酸。
林得勝看了一眼虎子,連忙道:“三丫放心,你哥不會死的啊,他是好孩子,不會有事的。”說完便對周大江道:“大江還愣着幹啥,還不去請大夫。”
周大江這才反應過來,應了一聲,拔腿就往外跑、
許氏一聽請大夫,連忙道:“是該請個大夫,不過不是給他們請,是給我兒請。里正你都不知道,這小兔崽子膽大包天,居然敢跟他三叔動手,把我兒的手摺成那樣,我打他,也是爲他好!敢跟長輩動手,說出去,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林得勝根本沒聽她說話,他低頭問周小米,“三丫別怕,你跟林爺爺說說,爲啥你三叔要打你娘?”
周小米抽抽搭搭的把事情的經過從頭到尾學了一回,從周大河莫名其妙攔住林氏出言不遜說起,又把叔嫂二人的對話一字不差的講了一遍,最後才說到周翼虎及時趕到,出手攔住了周大河,卻被許氏暴打的事。
林得勝冷笑,“原來事情是這樣的,許氏,長嫂如母,你家大河無理取鬧對長嫂動手,才該是被管教的那一樣!當時怎麼不見你出言訓斥?”
許氏的一張老臉有些掛不住,當下啐了周小米一口,“敗家的玩意,攪家精,一窩子畜牲。”
周新貴皺眉,暗想這許氏真是個拎不清的,想撒潑也不看看時候,他們是畜牧,那自己不就是老畜牲了?
當面教子,背後訓妻。
周新貴心裡不高興,到底沒說什麼。
林得勝忽道:“老哥哥,按理說這是你的家事,我就算是里正,也不該過多摻和。”
許氏聽了這話,當下得意起來,那表情彷彿在說:算你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