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霆霄離開以後,周佳瑤突然心慌起來。
不知道爲什麼,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跳着,簡直讓人不得安生。
段氏見她臉色發白,嚇得魂不附體,生怕她有什麼不好,直嚷嚷着要讓人去請大夫。
周佳瑤連忙擺手,說她沒事。
孩子很好,她這個當孃的感覺得到。
但是心慌也是不爭的事實。
難道世子那邊會出什麼事?
若波不會武功,應該沒有問題。
但是跟他見面的那個男人呢!
正在周佳瑤不知所措的時候,外面突然有人來報,說是親家太太來了。
周佳瑤一愣,緊接着反應過來,連忙道:“趕緊去迎迎。”
是林氏來看她了。
段氏親自迎了出去,還沒出院子,就聽到了丫頭,婆子笑成一團的聲音。
這個說:“太太注意腳下。”
那個說:“太太慢着點。”
段氏一擡眼,正好看到被丫頭婆子攙扶進月亮門的李氏。
“太太!”段氏親熱的上前,那些丫頭婆子識趣的退了下去,林氏身邊,只留了一個慣用的婆子隨身侍候。
這人段氏也認識的,說來也巧,她也姓杜,起初這個杜嬤嬤是小六少爺的奶孃。後來還是林氏憐惜她家世悽苦,而她本身又是個老實本分的人,所以就把她留在身邊了。
李嫂跟着陸石回了遼東府以後,這個杜婆子就成了林氏身邊得用的。
“太太快進屋,我們家夫人正念叨你呢!”段氏親手爲林氏挑起了簾子。
天氣越來越熱,綠汪汪的防蟲紗簾也是剛換上沒幾天,遠遠看過去,就覺得十分清涼,心裡頭舒服。
這兩天周佳瑤確實經常提起林氏,說是怕她提心二哥的婚事。
林氏畢竟已經不年輕了,要是爲了這個事兒上火,那可是極傷身子的事情。
林氏一進屋,就看到周佳瑤挺着個肚子像她走了過來。
她嚇了一跳,連忙快走了幾步,嗔怪道:“怎麼沒輕沒重的,我來自個兒姑娘,姑爺家裡,還有你迎。”說完,趕緊讓段氏扶着周佳瑤往回走。
她這三個半月的身孕,看着像人家五個月大似的,屬實是有些嚇人。
周佳瑤道:“娘,您怎麼來了?”
“我這還不是惦記你嘛!”周佳瑤是頭一胎,偏偏懷的又是雙胎,林氏心裡上火,生怕女兒有什麼不適的地方。
要說這女人啊,生下來就是遭罪的。別管你是生在貧民百姓之家,還是生在王侯貴富之家,只要你是女人,就免不得要走結婚生子這條路。
生孩子對女人來說,何其痛苦?那等同於是一腳踏入了鬼門關一樣啊!
所以林氏早早的去了一家香火鼎盛的寺廟,爲周佳瑤救了平安符,祈求她們母子平安。
“這是我特意去廟裡求的平安符,你從今天開始,就天天戴着。它會保佑你和孩子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
周佳瑤心裡一暖,接過平安符,親手戴在了胸前。
“娘,我祖母身體還好嗎?爹的身體怎麼樣?”
林氏道:“你祖母好着呢!前幾天你姑母還回家了一趟,瞧見你祖母容光煥發的樣子,別提多高興了。還悄悄的跟我說,她沒有想到,你祖母臨老臨老,越活越精神。她這身體啊,可比十幾年前強多了。”
“姑母回家了,爲什麼?可是有什麼事?”
提起這個事,林氏自然頭大,“還不是爲了你二哥的親事!”這事兒簡直是林氏的一塊心病了!老二不成親,老三也耽擱着,這大麥不熟,熟小麥,自古也沒這個理兒啊!
林氏就霹靂啪啦的報怨起來,無非就是周翼興不想成婚,整天滿腦子就想掙錢之類的話。
“娘,你也別太擔心了,這姻緣天註定,你着急也沒有用。對了,你替我求了平安符,可替二哥問了姻緣?”
林氏喝了一口茶,放下了茶杯,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怎麼沒問呢!不過那籤文說得可太玄了,說什麼大好姻緣一線牽,百年修行在身邊。唉呀,別提了,我把咱們家附近的姑娘都尋了個遍,也沒找到那個百年修行在哪兒啊!”
“百年修行,莫不是狐狸精!哈哈~”周佳瑤忍不住笑了起來,連站在她身後的桃兒都差點笑出聲。
“呸呸,你這孩子,胡說八道什麼呢!都是要當孃的人了,說起話來也不知道注意着點。”林氏雙手合十,嘴中喃喃自語的道:“莫怪莫怪……”
侍候婆婆幾年,林氏對禮佛也頗有心得,越發虔誠起來。
“好了,我以後不說了。娘,中午在我這兒吃飯吧,世子不回來,我一個人吃飯不香。”
林氏自然應了。
周佳瑤連忙讓人安排,主食吃什麼,熱湯喝什麼,什麼菜,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菜都是林氏喜歡吃的,多素少犖。
大概是因爲林氏來了的關係,周佳瑤心悸的感覺基本消失了。沒有了忐忑心情的影響,周佳瑤午飯就用得格外香,吃得也比平常多了一些。
林氏臉上這才帶上了幾分滿意。
用過飯後,娘倆又輕聲說了幾句話,便各自休息去了。
林氏有睡午覺的習慣,周佳瑤就更不要說了,她是孕婦,本來就該多休息。
林氏只睡了半個時辰,就醒了。
周佳瑤那邊還在睡呢!
她囑咐段氏和杜嬤嬤,千萬要注意周佳瑤的身體,萬事以她的身子爲主。
而她自己,則是要回尚書府去了。畢竟家裡上下好幾十口人呢,吃穿用度的事兒不能都壓到兒媳婦一個人身上去。她還要侍候婆婆呢!
林氏只跟段氏說了,便帶着杜婆子離開了郡主府。
周佳瑤醒來知道林氏回去了以後,便只能輕嘆一聲。
其實她知道,林氏雖然衣食無憂,過得日子也很愜意,但是她心裡始終是戰戰兢兢的。
出身是她心裡的一根刺,即便宋氏從來沒有在乎過,可是林氏在乎。她很怕被否定,所以只能盡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一切,連來看閨女,也不敢久留。
說到底,林氏也是當祖母的人了,可是在照顧婆婆這件事情上,還不是一樣要親力親爲?
說白了,做女人難,做人媳婦的,就更難了。
院子裡的燈已經點燃。
周佳瑤心裡又徒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她心神難安,便道:“打發個人去瞧瞧,看看世子回來沒有。”
她總覺得,要出什麼事!
去打聽消息的人還沒出門呢,雲霆霄就回來了。
周佳瑤連忙迎上去,見他身上沒有血味,整個人也很輕鬆,不像是發生什麼事的樣子,這才鬆了一口氣。
反倒是雲霆霄,見她這樣,當下覺得不對勁來,“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若不是這會兒周佳瑤的臉色還算紅潤,氣息也還算平穩,雲霆霄都要擔心她是不是哪裡不好了。
周佳瑤搖了搖頭,“我就是擔心你!”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雲霆霄一邊摟着她,一邊道:“太醫不是說了嘛,讓你多休息,少些憂慮。你這樣,我怎麼能放得下心!”
周佳瑤自從懷孕以後,性子變了不少,情緒也是起起伏伏的。說她矯情也好,說她反常也罷,她總歸是個孕婦!天天挺着肚子擔心自己丈夫安危的這種滋味,那是相當不好受的。
“不如你回孃家待一段時間?等那兩國使臣離京了,我再接你回來。”回了尚書府,她有親人陪着,想必情緒方面會好很多。
周佳瑤搖頭,不想再提這個話題,“你吃飯了嗎?”
“沒顧得上呢!”
“桃兒,桃兒……”
桃兒連忙挑了簾子進屋,微微屈膝:“夫人,您叫奴婢。”
“去,讓廚房把竈上溫的雞湯熱一下,再準備點世子爺愛吃的飯菜。”
“是!”
雲霆霄道:“你就別操心了,我這麼大人,餓不着。”
“那個若波的來歷,查清楚了嗎?”
雲霆霄搖了搖頭,“來汴京的蒙古人,又怎麼會跟我們的人交底呢!想要查他出事以前的事,只能追到蒙古去。”
那可就危險啦。而且一來一回的,需要不少時間呢,也幫不上什麼忙啊。
“那,今天他到底跟誰碰面呢?”
雲霆霄卻道:“我先去洗洗,回來再跟你說。”
不知道爲什麼,周佳瑤覺得世子有些迴避的意思,好像不想談這個事兒似的。
孕婦的小心眼兒和壞脾氣,那是說來就來,這個想法讓周佳瑤有些不安,她緊張的坐在梨花木的錦榻上,等着雲霆霄回來給她一個解釋。
不過,周佳瑤也一直在反思。
她從不認爲自己是一個嬌情的人,拿得起放得下,是她對自己的基本要求。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這麼焦慮了?多愁善感這個詞,從來都不應該跟她聯繫在一起啊。
可是最近她怎麼變得多疑又焦慮呢!難道懷孕真的可以讓一個的性情發生這麼大的改變嗎?
她是不是該找個太醫過來瞧瞧?也不知道大宋朝的太醫中,有沒有人會治心理方面的問題。
就在周佳瑤坐在榻上發愣的工夫,雲霆霄已經洗漱完畢,換了一身衣裳走了出來。
“怎麼了,想什麼呢?”
周佳瑤像是傻了一樣看着他。
“怎麼了?”雲霆霄的些擔心,瑤瑤最近的表現有些反常。
“世子,那個若波,到底和什麼人見面?”
原來是這事兒。
雲霆霄鬆了一口氣,道:“說出來你可能不大相信,但事情有的時候,往往出人意料。”
“到底他去見了誰?”
雲霆霄輕嘆一聲,“這個人,你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周佳瑤試探着問道:“你這麼說,這個人我認識?”
雲霆霄點頭。
她認識,還是個男的。
“我猜不出來,你告訴我吧!”
雲霆霄便道:“這人是你老家那邊的,你們是舊識。”
老家那邊的,林家集……
“到底是誰啊!”周佳瑤急得不行,乾脆拉着雲霆霄的胳膊晃了兩晃,“你快說,你快說。”
雲霆霄伸手颳了她的鼻尖一下,才緩緩吐出一個人的名字來。
周佳瑤聽了,當下一愣,是她?
“不是說是個男人嘛!”
“大概是爲了避人耳目,所以才女扮男裝吧!”
周佳瑤點了點頭,深以爲然。
只不過,她怎麼會和這個若波認識的?又怎麼會跟蒙古人搞到一起去的。
兩個人一個在京城,一個在蒙古,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去啊……
等等。
她是不是忘了什麼重要的信息?
林如紅和那個若波,應該都是穿越而來的吧?
難道說這兩個人相認了?
周佳瑤只覺得天雷滾滾,事情的真像到底是什麼呢!她怎麼覺得這個林如紅簡直就是個災星呢,怎麼哪兒哪兒都有她啊!
“你不會把他們倆個人都抓了吧?”
雲霆霄淺笑,“本來我是有這個打算的,要知道那個林如紅與若波私下見面,鬼鬼祟祟的,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林如紅是蒙古埋伏在我們大宋的細作。就算她不是蒙古人,但是她有可能是被蒙古人收買的也說不定。畢竟,她與一個蒙古人過從甚密,這是不爭的事實。”
周佳瑤也點頭,“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挺意外的。”
“你可小看你那個同鄉了……”雲霆霄道:“本來是想把人帶走的,可是你知道林如紅說什麼嗎?”
周佳瑤擡頭,一副迷糊樣。
“她說,她是惟一一個知道蒙古國那個東西的人,如果我們抓了她,大宋便真是要敗了。”雲霆霄冷笑,“她也是夠無恥的,居然說自己接近若波,爲的就是想要知道一些只有若波知道的事罷了。”
“你審過她沒有?”
雲霆霄搖了搖頭,“我根本沒有見她,是青松審的,現在人還在我們手裡。”
“你覺得她說的是假話?”
雲霆霄微微沉默了一下,纔出聲道:“不,我覺得她說的有可能是真的。”
如果這個女人真的知道那東西的用處,那麼就是宋蒙相爭的關鍵人物,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周佳瑤想了想,道:“林秀才現在不是過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吏吧了,或許她這麼做,是想要讓她的夫君升官發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