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瑤一看兩個人要吵起來,連忙站起身來,道:“大哥,當心隔牆有耳。”雖然有青風和青松二人守在外面,但是這種事情事關重大,不能不防。
周翼虎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把話說得十分隱諱。
雲霆霄臉上有愧色一閃而過,他並不想把瑤瑤牽扯進來,瑤瑤來到倒馬關,本就是個意外!但是密旨一事,確實少不得瑤瑤。
雲霆霄也知道該說什麼,他不想爲自己辯白,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大哥,世子不想我去,是我非要去的!”
周翼虎冷目圓睜,卻拿自個兒妹子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的脾氣是什麼樣的,自己還不清楚嗎?
“你知道不知道這件事情有多危險?”
“要來倒馬關的時候,大哥你也是這樣的說的。”他們還不是平安無事了。
周翼虎被自家妹子懟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雲霆霄連忙道:“大哥,這件事是我不好,如果我不說,瑤瑤也不知道知道,怪我了。你消消氣。”
周佳瑤忍不住鼻子發酸,世子那麼高傲的一個人……
“大哥,世子就是不說,我留在這裡,一樣會發現的。我來找世子的目的是什麼?我如何肯讓他一人隻身犯險?”
周翼虎的怨氣,擔憂,全被這一句話擊散了。
女生外嚮啊!這話真是一點都不假。
周翼虎看了看雲霆霄,道:“什麼時候動手?”
“等退了韃子兵再說。”
周翼虎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轉身出了帳子。
周佳瑤悵然若失:“大哥是不是生氣了。”
雲霆霄搖了搖頭,安慰她道:“大哥怎麼會生你的氣,他不過是擔心你罷了!你放心吧!”
此時營地外的空地上,熱鬧非凡。幾口大鍋正冒着熱氣,有煮飯的,有燉菜的,香氣四溢。
那飯菜的香氣飄出去好遠,將人的口水都要勾出來了。
雲霆霄站在帳子門口,看着那些圍着大鍋打轉的士兵,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天寒地凍的,這些人連口飽飯都吃不上!卻還要拿起武器,爲了保家衛國而跟韃子拼命!
王柏青的心難道是黑的嗎?
若不是瑤瑤來了,他們這些人,就算沒被韃子打死,也要活活餓死了。
雲霆霄朝營地走去,想要看看大夥吃的是什麼。
“少將軍。”
“少將軍好。”
不少人都跟他打招呼。
雲霆霄一一點頭,關切的走到大鍋那邊,問伙頭軍,“煮的什麼,聞起來好香。”
被問話的人四十歲左右,皮膚黝黑,個頭不高。他肩頭上搭了一條毛巾,大冷的天,額頭上卻是一片汗。
他一見是雲霆霄來了,連忙將手裡的勺子放下,起身哈着腰道:“少將軍,是白菜燉肉,還有粉條。”他一邊說,一邊拿毛巾擦了擦汗,道:“肉多,夠吃,油水足!香着哩。”
大夥兒已經好久沒有吃到過油水了,別說肉了,連吃飽飯都成問題。這回好了,少將軍的妻兄帶來了糧食,大夥再也不用餓着肚子打仗了。
“糧食夠吃嗎?”
“夠吃一段時日了,送來的都是成袋子的糧食,而不是沒有脫殼的糧草。”
雲霆霄點了點頭,道:“你忙吧,別耽誤大家吃飯。”
“哎,哎!”少將軍一向這麼有禮,從來不會瞧不起他們做飯的伙伕,雖然他這個人平時總板着一張臉,但是實際上很關係他的部下。
營地裡的氣氛很好。
雲霆霄又帶着人登上城牆,查看城牆上的佈防。
城牆上的士兵已經換上了嶄新的棉衣,一個個的身姿挺拔,雖然臉上都有風霜之色,但是精神還是很飽滿的。
小隊長見雲霆霄來了,連忙跑了過來,抱拳道:“少將軍!”
“怎麼樣,韃子可有異動?”
“並沒有!屬下一直在留意韃子的動靜,大概昨夜他們損失不少,所以不敢再貿然出兵了。”
雲霆霄點了點頭,“韃子也是人。”也會疲憊,也會恐懼。
這座不起眼的小城久攻不下,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打擊。
“又要下雪了!”天空灰濛濛的,眼看着,又要下雪。
空氣中,冷冽的氣息一直在持續着。
想來用不了多久,韃子就要再次發動進攻了,因爲他們,更等不起。
“一會兒讓吃飽的兄弟們過來換班,先吃飽飯,準備好跟韃子們大幹一場。”
“是!”
“是!”
與此同時,敵軍的營帳內,那個帶兵來的蒙古將軍,被氣得半死!
他們不是第一次扣關,可是卻第一次碰到這樣難纏的對手。
如果對方守的是雁門關那樣的大關,也就算了。地勢險要,又有重兵把守,打不過也是正常的!
可偏偏一個小小的倒馬關,守衛不足一萬五千人,居然讓他們屢戰屢敗!
這簡直就是恥辱!
“我們還有多少人馬!”
“將軍,總共不到三萬人了。蒙古帝國的士兵還有一萬有餘,而那些廢物,只簡直一萬人了。”
那名梳着辮子頭,留着小鬍子的胖將軍十分懊惱,低聲咒罵了幾句,才道:“不論如何,一定要拿下倒關馬!”
連倒馬關都拿不下來,他們怎麼去攻打雁門關?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們的糧草不足,就要捱餓了。”出門在外打仗,吃住方面自然不能跟在家裡的時候比。只是,他們蒙古鐵騎,向來無往不利,這一定,居然吃了這麼大的虧,什麼都沒撈到也就算了,還陪了兩萬多條人命進去。
“將軍不必着急,他們同樣沒有什麼吃的了,聽說已經在喝粥了!”
就在這時,有人掀了簾子走進來,那人一身吐蕃人士打扮,額前的頭髮剃光,腦後的頭髮紮成好幾個辮子,戴着誇張的銀飾,耳朵上還戴着巨大的耳環。
“那都是老黃曆了!宋人現在吃的可好呢,有菜有飯,還有肉!”
蒙古將軍聽聞,頓時瞪大了眼睛:“當真!”
“自然了!騙你於我有什麼好處。”吐蕃人毫不客氣的坐下,“不是將軍大人你說的,他們會被我們圍困至走投無路,會拼死一戰的嗎?我現在看到的是宋人的士氣大漲!”
圍困什麼的,都成了笑話一樣。
蒙古將軍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大怒道:“姓王的騙我!”
北風呼嘯,鵝毛般的大雪如期而至。
倒馬關內外,一片素白之然。
官署內,香香姑娘捧着一隻冒着熱氣的碗,嫋嫋熱氣後面,是一張怒極的容顏。
“這是什麼?什麼就給我吃這個?”香香姑娘面容扭曲,猙獰異常。
侍候她的人全都低着頭,一聲不吭!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有吃的就不錯了,什麼這個那個的!她當自己是什麼尊貴的人不成?
啪的一聲,粗瓷碗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熱湯灑了一地。
旁邊跪着的侍女被濺出來的熱湯燙到了臉,可是她卻連吭都不吭一聲。
不是太堅強,而是太害怕了。
婉兒侍候香香姑娘有幾年了,可是從來沒有見過她這般嚇人的模樣。自從她打世子中帳那兒回來以後,臉色就一直很難看。
婉兒暗暗後悔,自己不應該爲了討好她,就說那些世子夫人如何如何的話。誰有想到那位世子夫人居然是個國色天香的人!都怪那個賀鋒,也不看清楚了再說話,害得自己信以爲真……
這會兒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香香姑娘一直氣不順,瞅誰都用那種看仇人的目光。婉兒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覺得好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香香沒想那麼多,她就是不服氣。
這世上,哪兒有不偷腥的貓?
自己這麼漂亮的黃花大姑娘,主動送上門去,世子竟然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這也就算了,只要她能留在倒馬關,還怕沒有出頭之日?早晚能近了世子的身,跟他成了好事。
香香想的特別簡單,開了犖的男人在軍營裡一待就是大半年,見了溫柔小意的美嬌娘,還不像狼一樣撲上來?
誰想到還沒等她行動呢,半路上居然殺出個程咬金來!
不行,世子夫人名正言順,要是她一直留在世子身邊,自己肯定沒有機會了。
要怎麼辦呢?
香香姑娘覺得,自己不能幹等着。世子夫人不來時,自己尚不能接近世子,她來了,自己就更沒機會了。
怎麼辦,怎麼辦?
要不,給義父送封信去?
不行!
香香咬了咬嘴脣,義父,義父,說得好聽!自己其實不過就是王將軍手裡的一枚棋子罷了!他買了自己,是來拉攏世子的,如果自己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還有利用價值?到時候只怕整個雁門關都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她的賣身契還在王將軍手裡捏着呢!
香香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婉兒,眼裡閃過一道算計的光芒。這丫頭頗有心機,手腕,最重要的是,模樣還可以。當初在青樓,老鴇也是有意讓她掛牌的,要不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這丫頭怕也早就開始賣藝賣身了。
香香心裡,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她在這裡,一個幫也沒有,如果找個幫手,做事是不是容易些呢!
香香心裡很得意,便收了怒意,對婉兒道:“還跪着做什麼,起來。”
婉兒驚疑不定,猶豫着起身了。
香香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身邊,只道:“你我名爲主僕,實爲姐妹,當年……唉,都過去了。只說如今,如今你我在這裡,可有一個親人?若論靠得住,不還是隻有我們姐妹兩個嗎?”
婉兒忐忑的點了點頭,實在不明白香香跟她說這些做什麼。
上一次她們以姐妹相稱時,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
香香忍不住握着婉兒的手,笑道:“婉兒啊,你不一是直很嫉妒我,很恨我嗎?”
婉兒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不,不是這樣的。”多年之前的事情,她已經不願意再提,再去回想了。
香香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是什麼樣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你出人頭地的機會來了。”
什麼意思?
婉兒傻眼,不太明白。
“你是我的丫鬟,如果我能嫁給世子,好歹也能佔個姨娘的身份,自然也得爲你考慮一下將來。婉兒,難道你樂意一輩子侍候人,爲奴爲婢的活着?”
當然不願意!
婉兒下意識的搖頭。
“這就對了!眼下有個機會,能讓你翻身,只要你做成了這件事,不但我能嫁給自己,連你也會有一個好的歸宿。”
婉兒這會兒,也看明白了,香香是想利用自己呢!
她腦袋飛快的運轉起來。
能跟香香一爭長短的人,又豈是等閒之輩。
這婉兒,也不是什麼好鳥。
“姑娘直說吧,想讓我做什麼!”
香香姑娘笑了笑,頗爲得意的在她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話。
婉兒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怎麼,你不敢?”
婉兒確實不敢,這可是大事,弄不好就要死人的。
她是妓寨出身,不懂什麼民族大義,但是也知道家國破碎的滋味兒不好受。若是真的這麼做了,後果只怕不堪設想。
“你可真是個傻丫頭,你不要忘了,咱們也在倒馬關呢,我還真能讓你我身陷險境不成?再說了,倒馬關背後是誰啊!雁門關可是有十幾萬大軍呢!韃子區區二三兩人,還能成什麼氣候?”
倒也是~
婉兒猶豫着,遲遲下不定決心。
“你還想啊!我跟你說,這機會要是轉瞬即逝。”
婉兒咬了咬牙,道:“我在想該朝哪個下手呢!”
香香聽了這話,頓時咯咯笑了起來,知道她是答應了,眼裡不由得閃過幾絲喜色。
“哎喲,傻丫頭,能近身的,又能救你出苦海的,就那麼兩個,你呀,就挑自己最喜歡的就是了。”香香打量了婉兒一眼,擡起她的下巴道:“也是清秀佳人呢!若是再楚楚可憐一些,就更好了。”
說完,擡起手來,狠狠的扇了婉兒一巴掌。
夜深了!
雪也越下越大。
婉兒披着一件半新不舊的披風,在營地邊緣快步走着。
突然,前面出現一個人影,那人似乎發現了她,大喝一聲,“誰?”